第2章
7
火車剛好進站,會停靠 5 分鍾。
我下車透透氣。
一下車,凜冽的冷空氣撲面而來,我下意識抱住了身體。
一件外套披在我身上。
是肖瑟跟了過來。
我裹了裹衣服,轉身對上他的眼睛,即使對他祛了魅,還是不得不承認,他的皮相極為優越。
他很自然地關心我:「怎麼不穿外套就下車,外面冷,別著涼。」
嘴裡說著關心的話,我卻清楚地看到了他眼裡的涼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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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不藏了,或者說從沒藏過。
這就是他所謂的照顧。
我以前到底有多自欺欺人?
該清醒了。
我慘然一笑:「肖瑟,你真的從沒喜歡過我嗎?」
可能是我神情太過脆弱,他眼裡閃過一絲掙扎。
沉默幾秒,他回答:「喜歡過。」
「笙笙,我們太熟了,每天和你在一起沒有一絲新鮮感,牽你的手就像牽自己的左手一樣。」
「我們更像是家人,一想到會和你結婚,和你上床,就像亂倫一樣,提不起一絲興趣。」
「哈哈,亂倫?你沒親過我嗎?」我笑出了眼淚。
滾燙的眼淚,流出來就冷得像冰。
「那時候不懂事。」
我口不擇言:「林娜能給你新鮮感嗎?還是說她長得有一點像陸淼淼?」
肖瑟臉色一變,用力捏住我的肩膀:「秦笙,你沒資格提她。」
肩膀傳來劇痛,我疼得直抽氣。
咬著牙道:「肖瑟,陸淼淼的事,我從沒給家裡說過。」
他紅著眼睛:「都過去這麼久了,你還在狡辯,我和她的事隻有你知道。」
我掙脫他:「信不信隨你。」
反正都不重要了。
列車員開始催促下車吸煙的人動作快點,快發車了。
肖瑟準備上車的時候,我叫住了他。
「我們解除婚約吧!」
他極快地轉身,語氣急切:「你認真的嗎?」
「對。
「但我有要求。」
他露出一個果然如此表情,不耐煩道:「說吧。」
我看著遠處的雪山,吐出一口鬱氣:「這次旅行我做了很多攻略,就當是我們的分手旅行吧。
「在沒有解除婚約前,我想要那個十八歲肖瑟和我一起,你能讓他暫時回到我身邊嗎?」
他薄唇緊抿,幾縷碎發垂落在額前,更襯得那眉眼深邃。
一言不發,就那麼直勾勾地看著我,眼神裡透著讓人捉摸不透的意味,仿佛要將我看穿。
我餘光瞥見車廂門口露出一抹純白,笑靨如花:
「現在,可以讓他抱抱我嗎?」
他微微動容,猛地把我拉進懷裡。
「秦笙,就算不娶你,我還是會照顧你一輩子。」
8
在他懷裡,我平靜到冷漠。
他還真說對了,太熟悉的人,抱得再緊都不會心跳加速了呢。
甚至……惡心。
他的照顧?
我無福消受。
我隻是不想我精心準備的旅行被他掃興。
這也是我給自己前二十年的告別禮。
與他無關。
9
回到車上,肖瑟對我的態度兩級反轉。
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林娜多次主動搭話,他都仿若未聞。
我諷刺一笑。
為了讓我滿意,他也是可以做到和異性保持距離的。
肖瑟把剛削好的蘋果遞給我:「笙笙,快到了,你累嗎?要不要我幫你捏捏小腿?」
林娜咬著下唇,眼裡全是嫉妒。
我啃了一口蘋果:「好啊,我小腿好脹。」
肖瑟很自然地抓起我的小腿,放在自己腿上,輕輕揉捏起來。
林娜氣呼呼地靠在座椅上。
終於安靜了。
快到終點站時。
肖瑟去了洗手間。
林娜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腳:「你和肖瑟到底是什麼關系?」
我一腳踢回去:「關你屁事。」
她突然站起來,俯身靠近我:「別仗著有點姿色就能貼著他,我不管你們什麼關系,但我看上他了,識相就給我滾遠點。」
我好笑地看著她:「不過是碰巧坐了一趟火車而已,你就看上他了?
「是看上他的臉了,還是看上他手腕上的百達翡麗了?」
林娜沒有否認:「那又怎麼樣?」
我倒是高看了她一眼:「兄妹關系。」
她滿意地坐回去:「那最好,你就等著叫我嫂子吧。對了,就算是妹妹,我也不喜歡你們太過親昵。」
我噎了一下,他們為什麼都那麼自信。
林娜就這麼信了,看來我們真的一點都不像情侶。
10
終於到達終點站,拉薩。
下車就感受到了高原獨特的氣息。
抬頭望去,湛藍如寶石般的天空,潔白的雲朵仿佛觸手可及。
布達拉宮就在不遠處。
藏民們穿著色彩鮮豔的民族服飾,好像在傳經,他們神情虔誠專注。
我的心一下就安寧了下來。
「我先叫個車去酒店吧,身上難聞S了。」
「嗯。」
林娜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秦笙妹妹,我可以跟你們一起嗎?聽肖瑟說,你做了很多攻略,不像我,腦子一發熱,來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下了車,我連方向都不知道,求求你可憐可憐我,帶上我吧。」
看似在求我,實則裝可憐。
S綠茶。
肖瑟果然開口:「笙笙,要不我們……」
他還沒說完,我從他手裡接過行李箱就走。
「我做的攻略,憑什麼帶上她。」
「笙笙,她一個女孩子,沒有同伴很危險的,你有點沒有同情心?」
我停下腳步,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語氣卻很重:「肖瑟,還記這場旅行的意義嗎?」
他目光一閃,無奈一笑:「我以為你說笑的,怎麼,吃醋了?」
剛好車來了,他推著我上車:「聽你的,那就不帶她。」
林娜想要擠上來,肖瑟拒絕了:「抱歉,娜娜,笙笙會不高興。」
林娜臉色一變。
司機操著不正宗的普通話問道:「到底上不上?」
肖瑟拉上車門:「走吧,和她不順路的。」
滴滴車掉了個頭,我看到林娜扭曲的臉,撲哧一笑。
肖瑟突然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現在滿意了。」
我們都愣了。
11
到了酒店,原本是一間房,我改成了相鄰兩間。
肖瑟先幫我把行李放好:「坐了這麼久的車也累了,先泡個熱水澡,再好好睡一覺,精神好點再去玩。我就在隔壁,有事就叫我。」
我點點頭:「嗯。」
他笑了一下:「真乖。」
他好像真的變成了十八歲的肖瑟,我貪婪地看著他的眉眼。
最終,移開了眼睛。
他也有些不自然。
「那我先過去了,對了,要不要叫你吃飯。」
我悶悶道:「不用了,我帶了好多簡餐,什麼時候睡醒就什麼時候起來吃。」
他站起來,轉身。
直到快要走到門口,那道背影在我眼裡愈來愈模糊,好像就要消失不見。
下意識,我叫了一聲:「肖瑟。」
他轉過頭,臉上帶著我熟悉的笑意:「怎麼了,笙笙,要我留下來陪你嗎?」
我眼睛有些幹,慌亂地低下頭:「你也累了,拿一份簡餐過去吧。」
他走過來,輕輕抱了我一下:「好。」
我泡在浴缸裡,無聲流淚。
十八歲的肖瑟,久違了。
不知道泡了多久,水都有些涼了,我哆哆嗦嗦地爬起來,再衝了個淋浴,倒頭就睡。
我是被疼醒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全身骨頭都在疼,眼皮也睜不開,嗓子幹幹的,火辣辣地疼。
我抬手摸了摸額頭,燙手。
倒霉,發燒了。
渾身都是軟的,想給自己倒杯水都沒力氣。
迷迷糊糊地摸出手機,給肖瑟打電話。
電話響到自動掛斷,他沒有接。
我又打了幾個,他都沒有接。
無奈,隻好強撐起來,喝了些水。
我這症狀有點像甲流,看看時間,還不到十二點,我打算叫肖瑟帶我去醫院。
又試探地打了幾個電話,同樣是無人接聽。
莫非他睡得太沉?
拖著酸痛的身體,我敲著他的房門,啞著嗓子喊著:「肖瑟,開開門。」
「誰呀,大半夜敲門,煩不煩啊。」
門開了。
肖瑟隻披了件外套,看到是我,神情慌亂。
外套下是赤裸的上身,鎖骨處有一串曖昧的紅痕。
12
「笙笙,你怎麼來了?」
「砰」的一聲,腦子裡面有什麼炸了。
我頓時精神了不少。
怒道:「你跟誰在裡面?」
他擋在我面前:「沒有誰。」
白色的羽絨服就丟在地板上,我已經看見了。
「是林娜對不對?」
「肖瑟,是誰呀?」
林娜披著浴巾,捂著胸走過來。
她發絲凌亂,露出來的皮膚上青青紫紫。
看到我,她吃驚地捂住嘴:「秦笙妹妹,你真不懂事,半夜敲哥哥的門幹什麼?」
我沒理會他,緊緊盯著肖瑟:「我給你打了十幾個電話,你沒聽到嗎?」
他黑著臉:「手機靜音了。」
「肖瑟,你惡不惡心,我就在你隔壁!」
「笙笙,我們什麼都沒做。」
我深吸了一口氣,一巴掌打在肖瑟臉上。
「婚約還沒解除呢,你就那麼等不及嗎?」
林娜驚訝道:「什麼婚約?你不是他妹妹嗎?」
我又一巴掌打在她臉上:「說啥都信,蠢貨,才認識就跟人上床,你賤不賤啊。」
林娜尖叫一聲:「啊,你敢打我?你才是賤人。」
肖瑟攔住她,卻推了我一把:「秦笙,夠了!」
我軟軟地倒在地上,什麼都不知道了。
13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
肖瑟在病床邊,無聊地玩著手機。
「你醒了,怎麼不早說你生病了。」
我轉頭不想看他:「你走吧,我們徹底結束了。」
「秦笙,你聽我解釋,是林娜她主動的。」
他又把錯推到林娜身上。
真是個沒種的男人。
「她知道你住的酒店?知道你的房間號?肖瑟,你就是個懦夫,你明知道自己有婚約,愛上了別人卻不敢主動提出解除。
「陸淼淼被送出國,你是買不起飛機票嗎?你不敢反抗父母,是因為你知道沒有父母提供的一切,你什麼都不是。
「隻知道把錯都歸咎到我身上,好像懲罰我就能顯得你忠誠不屈。
「林娜是對你有意思,你讓她進你房間,卻怪她主動。
「你就是個沒種的渣男!
「你不配被愛。」
我平靜地說完一切。
他驀地笑起來:「是啊,我就是個垃圾。秦笙,你以為你有多高貴,你不是也愛了我這垃圾二十年嗎?
「求而不得的滋味好不受吧?
「是我主動告訴林娜位置的,她那麼騷,如果不是你敲門,我馬上就要睡她了。」
我抓起床頭的水杯砸向他,嘶吼著:「你給我滾!」
他揉了揉額頭,笑得更惡劣:「我有沒有種,不需要向你證明,我真的對你提不起一絲性趣。
「還有,記得回去解除婚約。」
14
或許正如那句老話。
強扭的瓜不甜。
我早該清楚,不甜的瓜就是劣等品,不應該流入市場。
就應該扔進垃圾桶裡。
發臭、發爛。
不可回收。
15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醫院。
肖瑟就這麼走了,沒再回來。
我點了一份醫院的營養粥,味道實在難吃。
一邊吃一邊哭。
這次旅行,真的真的,糟糕透了,我想回家。
我不敢給媽媽打電話,怕她擔心。
更怕她傷心。
她和周阿姨親如姐妹,愛屋及烏,把肖瑟當半個兒子。
要是知道肖瑟這樣對我,我怕她受不了。
我撥通了爸爸的電話:「爸爸,我生病了,一個人在醫院,你能來接我嗎?」
我爸緊張地問了我好多,最後道:「肖瑟呢?」
「我想和他解除婚約。」
那頭沉默了一下,語氣突然變得輕松:「寶貝,你確定嗎?」
「確定。」
每個父親都討厭供自家白菜的豬,我爸也不例外。
他不喜歡肖瑟,覺得他沒擔當。
可白菜喜歡豬,他也沒辦法。
掛斷電話,爸爸告訴我,剛好有個朋友的兒子在拉薩,讓他過來照顧我幾天。
等病好了,再送我回來。
兩小時後,幾個身著軍大衣的男人來到我的病房裡。
為首那個,尤為引人注目。
身姿挺拔,肩寬窄腰,同樣的軍大衣穿在他身上,像極了民國時期攪動風雲的軍閥少帥。
我看呆了:「你們是?」
為首那人三兩步走到我病床前,聲線沉穩:「秦笙同志你好,我叫賀觀砚,受你父親的委託,過來看望你。」
話音剛落,他身後的幾人紛紛將手中的水果與禮品放在牆角,極快地打量了我幾眼又目不斜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