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看著在燈下發光的珍珠,我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不多時就要成親了,也該學學如何管家了。再者腹中的孩子要緊,還是靜養為好。」
表妹委委屈屈答了一聲:「是,瑤瑤知道了。」
明明從前我最喜歡表妹眼中含淚時的西子模樣,現在卻感覺她有些刻意。
要是徐昭雪在,她一定不會這麼亂花錢。
我搖搖頭甩開這些想法。
夜裡,我百無聊賴躺在偏房,想著我與徐昭雪從前發生的種種事情。
身上漸漸發熱,越想越難以入睡。
門被推開,是表妹來了,身後還跟著一位妙齡女子。
火光照映下,那妙齡女子的面容竟跟徐昭雪有五六分相似。
「雪娘?!」
表妹嬌笑著走在我跟前。
「表哥,如今瑤瑤身子不便,今後還是讓雪兒伺候您吧。」
身後的女子上前盈盈一拜,眼波流轉:「雪兒見過老爺。」
我看著表妹,不知道她這是唱的哪出。
表妹靠在我懷裡,用隻有我能聽見的聲音說:「這是瑤瑤自己的選擇,不算表哥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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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我,眼裡存了十二分愛意:「瑤瑤此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表哥快樂。」
說不感動是假的。
表妹愛我愛到如此地步,為了留住我的愛,她甚至請願跟別的女人分享我。
反觀徐昭雪,到現在不見人影。
故意讓我擔心,好讓我對她念念不忘。
這樣一個面冷心硬的人,又有什麼資格值得我去想念!
我一把摟過跪在地上的雪兒,將她禁錮在懷裡。
表妹識趣退下。
屋內燭火氤氲,雪兒像隻受驚的小鹿,怯生生叫了我句:「老爺……」
我抬起雪兒的下巴:「叫我,寅郎。」
玉門緩起溫香氣,菜花戲蝶吮花髓。
雪兒就這樣成了我身邊第一位姬妾。
有了雪兒,我也不怎麼管表妹了。
她性子歡脫,最喜無拘無束,隻要胎兒無恙,她想幹什麼隨便她吧。
10.
婚期漸漸來臨,本應是天大的喜事,偏又逢生意場上有些不順。
原本最賺錢的幾家鋪子,竟然堆積了大批貨物沒有賣出去。
原本彼唱此和的固定盟友,也都派人告知我有了新的供貨商。
不僅如此,就連宮裡也傳出消息,要撤掉我皇商的名頭,永不再用我名下生產的絲綢花樣。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我已經損失了一筆不小的財產。
賬房頻頻來見,說賬上的錢流水不夠。
我著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到處打探消息。
可這些人好像商量好了似的,紛紛找借口拒絕見我。
眼看著名下的商鋪損失越來越多,我咬咬牙。
隻有將婚期提前了!
預計繡好的鳳冠霞帔到現在還是個半成品,沒辦法,隻好讓表妹穿已經制成的婚服。
為了表現出我的實力,在原本的婚期預算基礎上,我又加了幾萬兩銀子。
這些人吶,最是看人下菜碟了。
隻有讓這些人知道我還是富甲一方的大財之人,實力雄厚。
才可能挽回一部分人心,將損失降到最低。
我忙得團團轉,幸好有雪兒陪在我身邊。
回府後好歹有一碗熱湯。
雪兒站在燈下等我回府的模樣,與昔日的徐昭雪莫名重合在一起。
我抱著她翻雲覆雨,將她壓在身下一遍遍讓她喚我的名字。
仿佛隻有這樣,我才感覺徐昭雪真的回到了我的身邊。
11.
大婚當天,我終於有一次見到了昔日的眾多好友。
這些人不但與我交好,更是我最好生意上最好的盟友。
酒過三巡,在眾人恭賀之際,我借機問出心中疑惑。
「我與諸位世兄一向交好,如今卻都到了這一步,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沉默。
終於,在我再三的懇求和低姿態下,其中一人才嘆了口氣:
「你莫不是忘了,曾經的嫂夫人是怎樣的出身。」
怎樣的出身……
哦,是了,她是官家小姐,尚書府的嫡出長女。
可是,她為了跟我在一起,自奔為妻,早已與徐家斷了關系。
這跟我和這些人的合作又有什麼關聯?
那人看著我眼中的迷茫,撲哧一笑:「衛兄,你該不會真的覺得,你一介寒衣商人,憑自己努力就能輕松成為皇商吧?」
「要不是看在徐尚書的面子上,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商人,你以為誰會高看你一眼呢,比你做得好的大有人在。」
我搖搖頭。
不,不是這樣的。
「徐尚書當初根本不同意雪娘跟我在一起,甚至在雪娘和我私奔後,向外界宣布了要與雪娘斷絕關系。」
「你們不要被迷惑了,若是他真的舍不下女兒,怎麼可能讓雪娘跟我過這麼多年苦日子?」
大家都不出聲,可眼裡對我的失望卻愈加明顯。
「徐尚書厭你是不假,你拐走了她最為疼愛的女兒,本以為讓她吃點苦頭,她自會回頭,可誰知嫂夫人對你痴心不變。」
「一個父親怎能眼睜睜看著愛女生活悽苦而不擔憂呢。」
我已經被他們的話驚蒙了。
我不自覺問出口:「難道我如今的這一切,都是徐尚書的功勞嗎,難道你們就沒有看到我的努力嗎?!」
一人諷刺道:「「如果不是衝著尚書府的名頭,你以為大家願意給你機會?就憑你喝幾杯酒,給大家叫幾個早已玩兒膩了的頭牌姑娘?」
「天下想出頭的人那麼多,你又憑什麼覺得你的努力能被別人看到?」
「對了,以後你也不用來找我了,我們的關系就到此為止吧,衛兄。」
眾人飲下最後一杯酒,從此與我毫不相幹。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難道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因為徐尚書。
回憶起徐尚書那個老頑固,當初我上門提親,已經拿出我家裡的全部財產當聘禮。
可他竟然譏諷我,說我的聘禮連他府裡的三等丫鬟都娶不到。
「豎子,安敢以白衣之身娶我嬌兒?」
徐尚書被氣得吹胡子瞪眼,命人將我狠狠打了一頓扔了出去。
我忍住渾身劇痛,滿嘴冒血對他說了句:「莫欺……少年窮。」
可現在他們告訴我,我一直痛恨的嶽丈,竟然一直在背後默默幫助我。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12.
收到官府撤銷對我皇商封號的文書時,我的心裡還是一片悲涼。
苦心經營多年的家業,在與徐昭雪和離後一落千丈。
為了讓鋪子起死回生,我賣了這棟大宅子,又抵押了幾處位置較好的屋舍。
舉家遷進了曾經給表妹買的別苑。
這個別苑遠沒有衛府富麗堂皇,表妹嘴上沒說,眼裡卻分明寫著不情願。
奴僕遣散了大半,人手也不如以前充沛。
隻要節衣縮食,將銀錢投入商鋪正常運轉。
一定還能起死回生!
我將所有的經歷都投入了生意上,拆東補西。
這樣的疲累愈發使我暴躁。
於是,再一次看到表妹挺著肚子毫無節制的金銀首飾時。
我沒忍住勸慰道:「如今不比往常,你已要為人母,更應該懂得錢財的來之不易。」
表妹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再不見曾經的溫柔善良。
「我一個清清白白女兒家,為了相公甘願做無名無分的外室,如今隻不過買幾件首飾,相公就心疼了?」
表妹上下打量我一番,語氣嘲諷:「既如此,我以後不買就是,」
我被表妹的眼神看得渾身不適:「如今正是用錢的時候,你少花一分錢,以後就能為咱兒子多攢一分錢。」
「對了,瑤瑤,你之前買的東海鮫珠在哪裡,先拿來給我應急,以後我給你買個更大的。」
說完這句話,表妹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相公,您昔日也是富甲一方的大財主,怎麼如今倒還找自己的夫人要錢了?這要是傳出去,沒得讓人笑掉大牙了。」
看著她譏諷的樣子,我怒火中燒,一把掃去桌上的茶具:
「杜欣瑤,你如今怎麼變成這樣了?要是換了雪娘,早已經洗手做羹湯了,哪會如你這般靡費!」
聽到我連名帶姓的指責,表妹撫著肚子噌地一下站起身,不怒反笑:
「現在知道拿徐昭雪跟我比了?她倒是為你委曲求全躬身討好婆母,那時候的你,又在哪裡呢?
聽到她的話,我的滿腔怒火瞬間熄滅。
那時候的我,在杜欣瑤的床榻上流連忘返。
我自嘲一笑。
有錢的時候對我趨之若鹜,如今我不過是沒落了些,便是門可羅雀。
就連昔日最崇敬我的表妹,也開始對我冷嘲熱諷起來。
我心裡越發想念徐昭雪,不禁想,要是她還在,事情會不會是另外一番模樣?
我心裡亂極了,一個人胡亂奔走,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徐府門前。
看著熟悉的匾額和門口威嚴的兩頭石獅子。
一切好像都沒變。
一切,又都好像變了。
13.
我呆呆站在徐府門前,就那麼看著。
也許我自己心裡都沒注意到,自己有多渴望看到朝思暮想的身影。
過了不久,一輛馬車停在徐府門口。
我一眼就認出來,從馬車上下來的人就是徐昭雪。
她今日穿著一件粉色的衣衫,發髻繁復又不失可愛。
手裡捧著一把我叫不上名字的花。
人與嬌花相映紅。
這樣的她,跟以前在衛府時大不相同了。
她好像又重新活過來了,再也不是從前呆板無趣的樣子。
就連淺淺的笑容都透露出幸福的味道。
我想上前叫住她,卻發現她身後還跟著一個俊朗高大的男人。
那男人小心翼翼扶著她下了馬車,眼裡是毫不掩飾的愛意。
他們是什麼關系,為什麼會如此親密?
和離不過數月,她就另有新歡。
我不禁想,難道她曾經對我的愛都是假的嗎?
不然為什麼,她那麼快就重新投入了一段感情?
我想衝上去將他們二人扒開。
想狠狠質問,這個男人是誰。
可看到她恬靜從容的神色,我遲疑了。
現在的我,已經沒有資格去審問她了。
是我先背叛了此生不負的誓言,也是我親口說過「一邊兩寬,各自生歡」的話。
我就那麼靜靜地看著那個男人陪同徐昭雪進了徐府。
這樣賢淑溫婉的女子,從今和我毫不相幹。
她已經,屬於別人了。
14.
我渾渾噩噩回到府上,腦子裡不斷閃爍著徐昭雪和那名男子下馬車的場景。
究竟是哪裡出了錯?
我喚來管家,沉聲問:「雪娘曾經做主母時,到底有沒有為難過母親?」
我自小與母親不怎麼親近,成婚後一直在外奔波生意。
家裡大小事務都是徐昭雪在照看。
就連母親被徐昭雪欺負克扣銀錢這件事,也是表妹告訴我的。
現在細細想來,這些話都有待考證。
「先夫人在府內時善待眾人,孝敬老太太,闔府上下沒有不尊敬的。」
「要說老太太有什麼過分的舉動,倒也沒有。就是盼孫心切,常讓婆子們找了些偏方來給先夫人吃。」
「什麼偏方。」
「聽聞用足月生產後的紫河車包成餃子,連吃一個月,能一舉得男。」
我震驚道:「所以雪娘就真的吃了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