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夫人起先不肯,老太太就讓婆子們按住夫人,一口一口喂下去。」
「老太太常說夫人修行不夠,所以惹怒觀音娘娘不肯送子。隻要老爺您不在府中,老太太就以此為借口,令夫人整夜跪在小佛堂念經懺悔。
還有婆子在一旁拿著柳枝,當著菩薩的面抽打夫人,是謂「向神請罪。」
管家的話足以顛覆我的認知。
我喃喃道:「這麼說來,表妹說的雪娘克扣銀錢,虐待母親都是假的了……」
是母親串通表妹誣陷雪娘,讓我對雪娘的厭惡再多上一層,好讓我盡快和離。
為什麼....母親,這到底是為什麼?
我想抓住管家的衣領,問他為什麼不早告訴我這些。
可若他早告訴我的話……
又...又能怎麼樣呢?
我早就見過她走路一瘸一拐的樣子。
也不是沒有發現她後背上青紫細長的傷痕。
隻是那時候我已經有了表妹,對於徐昭雪身上發生的一切根本不想細問。
這一切,都是在我的默認縱容下。
我才是那個罪魁禍首!
15.
Advertisement
我強忍著悲痛打起精神。
現在還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
隻有東山再起,讓徐尚書看到我的努力和懺悔,才有可能將雪娘重新嫁給我。
隻要她還沒有重新嫁人,我就還有希望!
不能生孩子也沒關系,等表妹產子後放到雪娘名下就好了。
至於表妹,終歸是我對不住她,給些銀錢打發也就是了。
對對,還有雪兒。
得趕緊把雪兒送走。
要是讓雪娘知道了我有了一個與她五分相似的通房,她一定會不高興的。
我越想越興奮,絲毫沒注意到自從搬遷別苑後,已經好幾日沒見到雪兒了。
現在,得趕緊拿到那顆東海鮫珠。
這顆珠子價值萬金,正好可以抵用我賬目上的漏洞。
隻是我怎麼也沒想到,深夜潛入表妹的院落。
看到的不是她熟睡的身影,而是床榻上傳來的陣陣嬌喘呻吟。
「死鬼,輕一點,人家肚子裡還有你的種呢。」
男人一聲淫笑,淫靡之聲更甚:「怕什麼,反正這孩子都要認姓衛的當爹,要是流掉了,我再給你種一發就是了。」
「這是你的孩子,怎麼能便宜姓衛的,啊...慢些....你就放心吧,房契地契我早已經準備好了,等賣鮫珠的錢一到手,我們就遠走高飛。」
「好瑤兒,確定萬無一失嗎?姓衛的會不會發現?」
「啊...他現在自身都難保,發現了又怎麼樣,你找的那個雪兒可是幫了大忙了。」
「哈哈,那是,雪兒可是我費了很大的勁才找來的,要不是她有花柳病,我還不想便宜了姓衛那家伙。」
「去你的,死鬼~」
「啊.對了,還有婆母那裡...」
「什麼婆母,一頭不知疲倦的老母牛罷了...哈哈哈哈。」
「哎呀,你真壞。」
屋內嬌喘聲不斷傳來,我的心卻已經墜入冰窖。
這該是多大一張網,我和母親都被他們騙了!
我殷切盼望的子嗣,實際上是野男人的孽種。
我多番愛護的表妹,實際上在別的男人胯下當母狗。
老天爺,不!
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對我!
不,我要殺了這對狗男女。
殺了他們,殺了!
我理智全失,直接踹開房門。
借著燭火我才看清,那男人竟然是我曾經發達後視為好友的人。
「狗男女,我殺了你們!」
我奮力衝上前拳腳並用,抽打這對狗男女。
杜欣瑤慘叫向男人身後躲。
可惜,連日來消耗的精力早已使我體虛虧空。
不多時,我就被男人一腳踹到胸口。
「衛寅,你以為你還是從前那個呼風喚雨的大財主嗎?快醒醒吧,可憐蟲。」
「少了徐昭雪的幫助,你什麼也不是。」
喉嚨一陣腥甜,我猝不及防噴出一口鮮血,動彈不得。
男人光著身子走過來,抓住我的頭發:「你所有的生意不僅由我繼承,你視如珍寶的孩子,女人也都是我的。哈哈哈,感受怎麼樣?」
我的臉被男人扇得啪啪作響:「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要不是休了徐昭雪,我還真不一定能鬥得過你。」
男人一把拉過受驚的杜欣瑤,將她按在身下:「現在,你就親看著你的嬌妻如何在我身下婉轉承歡吧,哈哈哈哈。」
杜欣瑤眼中的恐懼逐漸變成欲望:「表哥,別怪瑤瑤心狠,要怪就怪你自己,
你明知道自己和我已有婚事,卻還要去招惹徐昭雪,你自己這些齷齪的心思,真以為別人不知道嗎?!」
「我從絳洲一路走到長京,看到的卻是你娶了別的女人為妻,那我呢,你寫給我的那些信又算什麼!」
屋內又響起淫靡的叫聲。
我睜眼看著荒唐的一幕。
這一刻,我連憤怒都顯得那麼無能為力。
16.
我努力站起身走出屋子。
雪娘,對,我要去找雪娘。
她曾經那麼愛我,一定不舍得我再受委屈。
我要告訴她,從前是我錯了,我錯得離譜。
如果她肯原諒我,我可以在尚書府門口跪到天亮,
隻要她跟我重新在一起,讓我放棄什麼我都願意。
哪怕是獻出十年的壽命,我也甘之如飴。
我拼了命地奔向尚書府,腦子裡不斷閃現出徐昭雪的身影。
不論我多晚回府,總有一口熱湯。
不管我喝得多麼爛醉如泥,也會細心幫我脫去鞋襪,為我準備我一碗醒酒湯。
她在的時候,府內的一切都是井井有條。
一草一木都被她打理得分外茂盛。
雪娘,等等我。
我錯了,求你原諒我。
……
不知奔走了多久,到尚書府門前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門口的兩座石獅子怒目瞪著我。
我上前想要拍打朱紅色的大門,卻被值守的侍衛攔下。
「哪裡來的叫花子,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趕緊滾蛋。」
我低頭看著自己,衣服上遍布大大小小的鞋印不說,頭發也是散作一攤。
「勞你通傳,就說我是衛寅,雪娘曾經的夫君。」
侍衛上下打量我:「你說你是衛寅?」
「對對,我就是衛寅,快放我進去見她。」
侍衛聽到我的肯定,突然抄起手中的棍子狠狠打在我身上:
「奶奶的,兄弟們,給我打!」
幾名侍衛蜂擁而至,棍棒結結實實落在我身上,疼得我快要暈厥過去。
「我是衛寅...你們不能打我,我是你們的姑爺啊。」
一個侍衛啐到我臉上:「呸,什麼髒的臭的也敢當我們大小姐的姑爺,我打的就是你。」
「兄弟們,給我狠狠地打,給大小姐報仇!」
我被打得奄奄一息,身上劇痛快要將我穿透。
意識模糊之際,一名衣著華貴的女人出現在門口:
「把他抬到衛府去,切記別打死了,後面可還有好戲沒唱完呢。」
我確信那是徐昭雪的聲音,可語氣中卻是我從未聽過的冷漠。
「雪...娘...原諒....我....」
可回應我的,隻有更重力的毆打。
17.
再次睜開眼,是空蕩蕩的房間。
我想下床活動,可發現全身除了眼睛,什麼地方都動不了。
母親坐在床邊默默流淚。
察覺我醒了,母親問我餓不餓,渴不渴。
回答她的隻有我怒目的雙眼。
都是這個惡毒的女人,才害得我雪娘受苦。
如若不是,雪娘也不會那麼痛快就答應我和離。
母親察覺到我的怒氣,訕訕一笑:「大夫說你需要靜養,你好好休息,為娘改日再來看你。」
母親剛出去,門口就傳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大夫都說他得了花柳病時日不多,現在又讓人打成了瘸子,難道你還要收著這個廢物不成!」
母親的聲音略帶遲疑:「可是,寅兒到底是我兒子啊.....」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是要照顧你那廢物兒子,還是要拿著錢跟我走, 做我的當家主母。」
「可....可....」
「別可是了,你不是說我是你的小心肝嗎, 賬上的錢足夠咱倆生活無憂,你還在考慮什麼。」
良久,母親回應道:「槐郎, 我都聽你的。」
經歷了這麼多事,我已經對此不感到什麼稀奇了。
從表妹進門的這一刻,陰謀就已經展開了,隻等我跳進去。
聯想到徐昭雪最後說的那句, 戲還沒唱完。
雪娘, 這裡面也有你的手筆嗎?
看我家破人亡, 你才肯原諒我是嗎?
沒關系的,什麼母親,什麼表妹,什麼孩子, 我都可以不要的。
隻要這是你對我的懲罰,我都受著。
別院內空無一人。
我躺了整整七天, 由於不能動,大小解隻能在床上解決。
屋內充斥著一股惡臭之氣。
不僅如此, 我身下也起了褥瘡, 下擺那地方也疼得厲害。
當門被推開那一刻, 我竟然有一瞬間想,是不是雪娘來找我了。
並不是。
是母親賣了這座別苑。
我被幾個人抬著扔在了大街上。
從今以後, 我徹底成了無家可歸的可憐蟲。
由於我身下那處長了菜花,沒有哪個店能收我做伙計。
我買的金銀首飾,從不見你穿戴。
「「他」我隻能一瘸一拐沿街乞討,好的時候能買個燒餅吃,壞的時候就要與野狗搶食了。
有時候, 我會到尚書府附近的街道去乞討,希望能遇見徐昭雪。
現在的我已經徹底沒有資格接近她了。
但哪怕是遠遠看上一眼,我就心甘情願了。
我大抵是要死了,下身已經完全被菜花蔓延,渾身上下也滿是紅點。
或許是幾天沒吃飯出現了錯覺,路過花樓時, 我竟然看到杜欣瑤站打扮得庸俗豔麗,站在門口招攬客人。
雙目對視的一瞬間, 她嘴裡不知道說了什麼。
我自嘲一笑, 一定是我看錯了。
上次我還在低等窯子還看到一個形似母親的老娼婦在賣鋪呢。
如今她們都是當家主母的人了,怕是早就過上錦衣玉食的富太太生活了。
18.
我死的那天, 雲淡風輕。
人人都向忠勇王府湧去。
聽說今日忠勇王大婚,娶的是徐尚書家的嫡長女。
「你們是不知道啊,忠勇王年過三十而不娶,就是為了等心愛的女子回心轉意,
如今苦盡甘來, 忠勇王特地求了皇上,大擺三天三夜宴席,邀請全長京的人都來湊熱鬧呢。」
眾人紛紛稱奇道賀,要一睹新娘子的美貌。
他們在路邊看到我已經發臭的屍體, 紛紛吵我啐去:
「大喜的日子,哪裡來的臭乞丐,晦氣!」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