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皇上玉印!是皇上親自雕刻打磨的玉印!
「見此印,猶如皇上親臨!」
幾乎是瞬間,滿屋子的士兵齊刷刷地跪了滿地。
裴言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湧而出,可他還是朝著林璟跪了下來。
「我與皇上是忘年交,皇上早年認我做了他弟弟,說起來,我也算是你裴言的半個叔父。
「再敢阻攔我們,當心我去皇上面前參你個忤逆尊長!」
聽到林璟這話,加上眼前烏泱泱跪了一地的場面,我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林璟見我笑了,收起玉印,拉著我的手離開了鎮北侯府。
「怎麼樣?是不是被我剛剛的樣子帥到了?!」
我含著眼淚點了點頭。
「別哭,都過去了,裴言不值得你為他落淚。」
林璟手上拿著一串糖葫蘆,溫聲哄我。
「我不是因為他哭,是因為你。
「我渾身長滿屍斑的時候,沒人願意接近我,隻有你肯靠近我,為我治病,為我塗藥。
「我受人指摘,被人威脅唾棄的時候,也是你站出來,擋在我身前。
「明明我什麼都沒有為你做過,你為何要對我這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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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璟雙耳通紅,急忙將糖葫蘆一股腦塞進我手中。
他的力道有些大,糖液盡數粘在了我手中。
我低頭,將腦袋貼近手心嘗了嘗糖液。
很甜。
5
那天之後,林璟就帶著我搬到了京城裡一處私宅。
他說,玉印不能保護我們一輩子。
所以,他想要娶我。
說這話時,他的臉通紅,眼神卻異常堅定。
我答應了。
但我提了一個要求。
「我想自己繡嫁衣。」
「不行。」
林璟一口回絕了我的要求。
後來的日子,林璟變得很忙碌,常常整天都見不到人。
我想,算了,或許世間男子都是這般吧。
直到成親前一日,林璟捧著一襲華美的嫁衣出現在我面前。
我看著林璟滿手都是針扎的血眼,竟一時胸口發悶,不知該說些什麼。
「嫁衣的樣式你喜歡嗎?」
林璟小心翼翼地捧著嫁衣,滿是期待地看向我。
「喜歡,很喜歡。」
得到我肯定的回答,林璟高興得幾乎跳起來。
「太好了!我之前一直擔心你會嫌棄我繡得醜,幸好,幸好你喜歡。」
林璟隻字未提自己的辛苦付出。
可我知道,一個從未接觸過女紅的男子,要在短短半月內繡好一件嫁衣有多不容易。
更何況,眼前的嫁衣還如此走線流暢,圖樣精美。
「念念,明日你在府中等我來迎娶你!我今日要去盯著宮人們布置,不能出一點差錯,我定會給你一個全天下最好、最好的成婚禮。」
「好。」
皇上知道林璟即將成婚的事後,特地把皇宮大殿撥給了我們成婚時用。
可我終究沒能等到林璟來娶我。
6
再睜眼,我已被捆在了從前與裴言相守的小院中。
「阿念,你再怎麼與我賭氣,也不該試圖嫁給旁人來氣我。」
裴言穿著喜服,恰好此刻,我身上也穿著林璟為我親手縫制的嫁衣。
「阿念,欠你的大婚,如今我補給你。」
我幾乎是嘶吼道:「裴言,阿念死了!死在你薄待她的每個日夜裡!」
可裴言卻仿佛著魔了般,他什麼都聽不進去,隻一直重復著:
「阿念,阿言來娶你了。」
很快,天光刺進了小院。
裴言發狂般把我打橫抱到院外的馬車上。
為防止我呼救,他撕下一塊布,死死塞進我嘴裡。
「阿念乖,好好睡一覺。」
裴言說完後,我的身子逐漸沒了力氣,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透過馬車的縫隙,我看見了滿天的紅綢。
林璟身著喜服走在京城最繁華的街上。
他同我說過,來娶我的路上他會走著來。
他想一步步腳踏實地來迎娶我。
「璟,對不起。」
這一次我昏迷了很久。
再次醒來時,天已完全黑透。
馬車走了這麼久,我知曉自己早已離京城很遠了。
所以我沒有掙扎。
我平靜地看著裴言,什麼都沒有說。
許是被我冷淡的情緒刺到,裴言俯身重重壓在我身上。
「阿念,等到了北越,我就立刻娶你,我保證餘生都隻你一人。」
裴言滾燙的氣息不斷往我身上鑽。
我沒有試圖反抗,隻是任由裴言壓著。
如今的我跟死了並沒有什麼分別。
裴言見我沒有反應,漸漸離開了我的身子。
「為什麼?那個狗屁林璟在你心裡就這樣重要?甚至超越了我們相守十數年的感情?!」
他伸手拿掉了我嘴裡的布。
我趁機緊緊咬住自己的舌尖,可沒過多久,我就放棄了自盡的想法。
我的命是林璟救回來的,我不能如此自私。
「說!說你最愛的是我裴言!告訴我你隻是太生氣了,隻是在拿林璟氣我!」
我看著裴言笑了。
發狂般地笑,笑到眼淚都流了出來。
「裴言,我最愛你的時候,你在與花娘親熱,在與侯府千金大婚,如今我不愛你了,你卻不願意接受。
「你本是皇子,卻要與我在一起,用我做幌子。我背屍供你兩年,因你身患重病,你可曾有過一絲愧疚?」
裴言急忙解釋:「不是的,我從沒想害你得病!那個花娘我已親手勒死了她!林輕燕是侯府千金,阿念,阿念,你再給我些時間好不好?我定會弄死她讓你消氣!」
我的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裴言用手接住我的眼淚,他低頭嗅了嗅,試探著舔了舔我的眼淚。
「阿念,為何你的眼淚是澀的?從前不是這樣的,你原本不會哭的,為何你如今卻在哭?」
「你做錯事,卻要去殺了其餘的受害人,還美其名曰是為了讓我消氣,裴言,你真當我還是曾經那個又瞎又傻的蘇念嗎?」
「可我不能死,我要陪著你,娶你,阿念,我要娶你的……」
我沒再繼續接話,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窗外隻剩下了噠噠的馬蹄聲。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
迎接我們的是北越國的太子。
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張臉。
我少時同父母住在北越與南楚的邊界小城中。
一場爭奪邊境的戰爭,摧毀了我的家,也帶走了我的血親。
北越太子最令人不齒的,就是他奪下城池後,會親手屠戮當地百姓,以此來彰顯北越國威。
屠城時,阿娘、阿爹將我和裴言緊緊護在身下,我們才僥幸躲過那場死劫。
而今裴言竟然能與他把酒言歡。
簡直是惡心下作至極。
「裴言,你這個畜牲!」
「阿念,隻要能得到你,就算當個畜牲我也願意。」
7
我同裴言到北越後沒過幾日,北越就對南楚宣戰了。
代表北越出戰的不是北越太子,而是裴言。
我不明白為何北越會如此信任裴言,以至於能放心將二十萬精兵交給他。
直到裴言喝醉後,無意間向我吐露出真相。
「我的娘親是北越長公主,父親是南楚皇帝,當年那場戰爭後,父親逼死了娘親,於是我隻能隨著娘親的心腹逃到邊境。
「阿念,隻要我攻下南楚,我就可以越過大哥,成為一統天下的皇帝。
「阿念,到時,你做我的皇後,我把林輕燕的皮剝下來給你做燈籠可好?」
原是如此!
我居然蠢到和殺自己雙親的仇人的親弟弟,相知相守十數年!
看著在我身旁酣睡的裴言,我恨不得立刻舉刀殺了他。
可還不行,隻死一個裴言,壓根不能阻止北越。
一想到北越奪城後大肆屠戮南楚百姓的情形,我的身體就止不住地顫抖。
然而,黑暗中,一隻手悄悄攀上了我的臉。
緊接著,那隻手死死捂住了我的嘴。
「念念,別怕。」
林璟溫潤的聲音帶著淡淡藥草味往我的心裡鑽。
裴言睡得很沉,壓根沒發現異樣。
盡管如此,我依舊膽戰心驚。
「待會兒我帶的精兵會火燒北越營帳,我會趁機帶你逃離。」
「不要,南楚本就打不過北越,我若是走了,南楚更是沒有勝算。」
「念念,這裡太危險了,我絕不可能讓你獨自留在這!」
帳外巡邏士兵的腳步聲離我們越來越近。
按照慣例,很快他們便會來問詢裴言明日的安排。
「璟,相信我,我一定會保護好自己!你快走!」
我邊說,邊將林璟推向門邊。
「你再不走,我們都會死!」
聽到這話,林璟終於放棄了勸說我,轉身鑽出了營帳。
次日,我站在營帳外散心。
恰好這時我看見北越又新抓了許多的流民,這些流民多數是用來充當軍營苦力的。
「裴言,我想要幾個侍衛,你不在時,總有北越士兵盯著我,我怕。」
被擄走的這些日子,我從不主動與裴言說話。
而今主動開口,裴言當即應下了我的要求。
「好!都怪我暫時不能動那些士兵,這樣,我將身邊最得力的那幾個給阿念做侍衛可好?」
見我不說話,他又一拍腦袋道:
「抱歉,阿念,我一時疏忽,忘了這裡全是北越人。」
我適時開口:「我去流民營裡選幾個吧。」
「好!阿念,我陪你去。」
這裡是南楚的邊境,流民也都是南楚人。
我打算碰碰運氣,看是否能找到願意為我傳信的南楚人。
隻是剛到流民營沒多久,裴言就被幾個將軍用緊急軍務叫走。
我悄悄低頭松了口氣。
再抬眼,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面前。
眼前的林璟,不再是往日意氣風發的俊朗少年。
他佝偻著背,滿身血汙,白皙的臉龐上全是樹枝刮出來的傷痕。
見我看他,他喉結微動,眼裡是深深的思念。
我壓下心中翻湧的痛意,裝作輕松地選了幾個流民。
夜晚,裴言照例來到了我的營帳。
我一反常態,拉著他不斷灌酒。
我知曉裴言酒量很淺。
半缸酒下肚,他搖晃著手想碰我的臉。
我笑著躲開,順勢把裴言扶到床榻上。
而後,我又吩咐門外北越士兵不許攪擾我和裴言。
至此,我才終於放下心來。
裴言同我喝酒時,林璟一直拿著匕首躲在床榻後。
見一切穩妥,林璟走向我。
搖曳的火光裡,林璟半俯下身抱著我。
「疼嗎?」
林璟沒有回答我,他不斷摩挲著我的唇瓣。
但很快,他又將頭偏開。
「我現在這樣很醜吧,念念?」
「不醜,還是和以前一樣好看。」
林璟將腦袋深深埋在我耳後處,溫熱的氣息中全是壓抑。
「我愛你,璟。」
我摟住林璟的脖子,踮腳輕輕吻住他。
「阿念,阿念別走!」
裴言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被嚇得迅速挪開了唇瓣。
下一瞬,林璟穩穩接住了我。
「看他做什麼,你的夫君在這。」
我們的氣息融合糾纏在一起,難舍難分。
片刻後,我不舍地推開了林璟。
「我會想辦法竊取北越的作戰計劃,你跟在我身邊,找機會把這些送出去。」
「千萬保護好自己,念念。你若死了,我也絕不獨活。」
8
北越大軍連續吞並了南楚邊境三座城池。
裴言闲下來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我每日都在探聽北越的軍情,但幾乎都是無所收獲。
眼見南楚被屠的城池與日俱增,我隻能冒險嘗試盜取北越國都的城防圖。
二十萬精兵出徵在外,北越國都裡頂多還剩三到五萬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