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據說是個男嬰。
爹爹大怒，把祖母給他安排的妾室全部遣散，還放話說祖母再逼迫，他就自請除族。
祖母消停了，娘親的日子才慢慢好過起來。兩年後生下了我，聽奶娘說，娘親生我的時候疼了兩天兩夜。
爹爹嚇壞了，當場跪在院中跟過往的菩薩神明許願，說隻要娘親順利生下我，以後他再也不要孩子了。
我出生後，見我是個女嬰。又聽聞爹爹發了那個願，祖母氣得吐血，自小就不待見我。
她把所有的疼愛都給了姑媽的女兒表姐白芷。
外祖見娘親在府上過得不好，後悔把娘親嫁入高門。憂思成疾，我出生後沒多久就病逝了。
外祖留下來的家產，娘親拿出一半捐給了善堂，說是為我死去的哥哥積福。剩下一半，說是給我的嫁妝。
我們十二歲那年，祖母因病去世，娘親臉上才漸漸有了笑容。
如今，祖母也不在了，白芷也嫁出去了。我的呼吸都覺得順暢了很多。
接下來，就讓我拿著外祖留下的產業，做個快樂又自由的小富婆吧。
6
看了一個月的賬本，外頭流言漸漸平息後，我開始出去巡視店鋪。
剛開始，下頭的掌櫃還想糊弄我，被我懲治了幾個刺頭後，後面的人也學聰明了，做事說話再也不似之前那般敷衍我。
春去秋來，一年就要過去了。
娘親見我變化那麼大，一邊心疼我，一邊罵楚清然有眼無珠，錯把珍珠當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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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都怪楚清然耽誤了我，因著當初的流言，如今想跟我找一門合適的親事都如此艱難。
我都是一笑而過，前塵往事，過眼雲煙。不重要了。
看著娘親喋喋不休地在我耳邊念叨，我竟覺得無比幸福。上一世，我因著身體原因，連娘親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她當時該是多麼遺憾難過啊！
「娘親不要愁了，沒人娶我更好，我就賴在國公府裡。隻管把鋪子經營好了，日後過繼一個繼子，還是有人跟我養老送終的。」
娘親戳了戳我的額頭，叫我不要胡言亂語。
可我是認真的！
如今鋪子在我手裡好好的，隻要沒有天災人禍，我就有源源不斷的銀子進口袋。
天災人禍！
我想起來了，今年冬天，會有一場大雪。好多人家吃不起飯，不得不借印子錢過年。
第二年，鬧出了好多人命，鬧到皇帝眼前，好多人跟著栽了跟頭！
想到這裡，我坐不住了。立馬吩咐翠兒叫來掌櫃，讓掌櫃多屯點炭火、糧食和藥材。
7
我正在為過冬做準備的時候，白芷回了國公府。
半年多不見了，我以為她對外散播我的流言時就想過不會再踏進我國公府的門檻兒。
沒想到她還是來了。
白芷一見我，就說她懷孕了。
我抬眼看了看她，不鹹不淡地道了聲恭喜。我實在拿不準她回國公府的目的何在。
也許是我的反應不在她的預料之中，激怒了她，她朝我大聲說道：
「上官姝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楚侯府中饋虧空，所以才那麼爽快地把正妻之位讓給我？」
哦，原來是來興師問罪。
猜對了一半，不過我不會承認的：「侯府中饋如何，我一個閨閣女子又怎會清楚？姐姐莫不是沒錢了？回來找我要錢的？」
「哼，誰稀罕你的臭錢。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如今我才是楚侯夫人，而你，隻是個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如今我有孕在身，也不便在國公府久留。等我平安誕下麟兒，再請妹妹過府一敘。」
白芷前腳剛走，後腳翠兒就朝著她的背影啐了一口：「什麼東西！小姐，你怎的就這般好脾氣，不與她計較？」
我敲了敲翠兒的額頭：「她現在有孕在身，你家小姐我好女不跟小人鬥。」
楚侯府的虧空多大，我心裡是清楚的。白芷既然不是回來伸手要錢的，又為何走這一遭。莫非隻為了炫耀她懷孕的事情？
?
8
想不明白的事情，我都暫時不去想。
很快就到雪花飛舞的季節，臨近過年，城外湧進了很多難民。我之前派人屯的米糧和藥材這會兒也派上了用場。
我每日都帶著丫鬟奴僕去城外施粥，還熬上驅寒的藥湯給難民喝。
我和翠兒一個人舀粥一個人發饅頭，隊伍排得長長的。我一眼看過去，竟是看不見頭。
「謝謝大善人。」
「謝謝上官小姐。」
重活一世，我此刻才覺得比起兒女情長，世間有太多讓人期待的事情了。
很快我的善名就在京中傳開了。
娘親聽了笑得合不攏嘴，說這下不愁我嫁不出去了。
臨近過年，娘親不許我出門施粥了。說外面流民太多，讓我安安心心地待在府裡過年。
年前公主府要辦一個賞花宴，娘親下了命令，說我必須去。
「什麼賞花宴，大冬天賞什麼花？公主府的賞花宴，不就是給太子選妃嗎？娘親，你不會覺得你女兒能選上太子妃吧？」
娘親敲了敲我的頭：「你想什麼呢？帶你去露露臉，等明年開春了，好給你相看人家。」
哎，左右都得要嫁人是吧？
公主府，賞花宴。
我一大早就被翠兒從被窩裡撈起來，梳妝打扮。穿上娘親提前給我準備好的精美華服，坐上了去公主府赴宴的馬車。
娘親看著被翠兒精心打扮過的我，滿意得連連點頭：「我兒果真是個美人坯子，是那楚清然眼瞎。」
我：「…… 」
9
到了公主府，娘親帶著我去給公主問安。我跟在娘親後面朝著公主行了個禮。
「這便是最近京城裡盛傳的大善人，上官小姐嗎？」某夫人問道。
「抬起頭來，本宮瞧一瞧。」公主說道。
我緩緩抬起頭，隻見公主的雙眼猶如古井無波，雖然靜謐無聲，卻飽含著無盡的深邃。
此刻她正看著我，我迎著公主打量的目光，不卑不亢地站著，任由她打量。
傳聞這個公主年輕時被送去和親，戰亂時親手取了敵國皇上首級，獻給當今聖上，戰事勝了。公主被迎回京城，受封為護國大公主，賜予三千親衛。
一時榮耀無雙，就算這般榮耀，世人仍免不了背後說她一句涼薄，竟是連自己枕邊人都下得去殺手。
「倒是不錯，有點膽量。賞~」
我莫名其妙地得了公主的賞賜，被侍女帶下去其他貴女休息玩樂的地方。
以前，我心裡眼裡都是楚清然，不怎麼去和這些貴女交往。她們都瞧不上我娘親商賈之女的身份，自然也瞧不上我，我也懶得去討人嫌。
這一年多，我幾乎不出門參加什麼聚會，這些貴女跟我更是不熟悉。
每逢這種宴會，閨女們聚在一起，無非就是互相比較衣服、首飾，再說兩句酸話擠對幾句。
想想就無趣。
「走，瞧著那邊梅花不錯，我們過去看看。」我帶著翠兒轉身往另一邊走了，不想去湊熱鬧。
10
冬日這梅花盛開，幽香撲鼻，點點紅色在這片純白中盛開。
昨晚剛下過一場大雪，梅花的枝丫似都承受不住這雪花的重量，飄飄欲墜。
翠兒還在喋喋不休地規勸著我：「小姐，這梅花有什麼好看的？我們要及時回去，一會兒夫人看不到你，指定要生氣了。」
真像個操心的老媽子。
我玩性大發，想逗她玩。突然止住腳步，翠兒沒反應過來，撞我身上了。
她揉了揉鼻子，抬眼看著我：「小姐怎的不說話？」
我笑了笑，突然伸出腳往旁邊的樹幹一踹。枝頭的雪忽地全部落下，把翠兒和我都澆了個透心涼。
我捂住嘴笑得花枝亂顫：「別念叨了，我的小祖宗，陪我玩雪吧。」
說完我提起裙擺就往梅林深處跑去。
翠兒在後面一邊跺腳，一邊氣急敗壞地追我。我跑得快，翠兒被甩在後面，久久沒追上來。
可能是我太得意了，就知道欺負丫鬟，連老天爺都看我不順眼，讓我摔了一跤，臉朝地上，跌了個狗吃屎。
衣裳打湿了，妝也花了。
翠兒還沒追上來，我隻得自己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試圖回去找她。
結果迷路了。
走了好久，眼看就要走出梅林了，聽到旁邊有人說話的聲音，我小心翼翼地找了個地方藏起來。我這形象要是被人看見，那不得丟臉丟大發了。
丟臉是小，我不想被娘親念叨是真。
剛藏好就聽到那邊有聲音傳來：「可有哪家的貴女入你的眼？」
我知今日實際上是給太子選妃，莫非對面那人是在和太子說話。
我豎起耳朵繼續聽：「不曾，孤早有……」
「誰？」
我正在想太子這聲音怎麼有點耳熟時，就聽見對方在呵斥我。
該死！我竟然不小心踩到樹枝了，我急急忙忙提起裙擺就要跑。
被一堵紫色的人牆攔住了。
11
「你是何人？」太子身邊的貴公子開口了。
隻見眼前人身著紫色袍子，上面綴滿了金絲，衣服中間用金線繡著五爪大蟒。
完了，真是太子！
此刻這人神情冷冽地看著我。
我趕緊跪下：「臣女乃國公府大小姐，上官姝姝。誤入梅林。與丫鬟走失，不小心迷路，請殿下恕罪。」
我此時低著頭，沒看到我說完這句話後，太子眼中一閃而過的神情。
「上官姝姝？你就是最近在城外施粥，百姓口口相傳盛傳的大善人？抬起頭來，我看看你長什麼樣子。」太子身邊的貴公子再一次開口。
我此時衣裳打湿，妝容凌亂，實在算不上得體。走又走不掉，隻得硬著頭皮抬起頭。
「哈哈……哈哈哈……你臉都花了，你是去刨土了嗎？」貴公子毫無形象地笑了起來。
我眼中閃過一絲懊惱，正準備反擊的時候。太子開口了：「閉嘴。」
貴公子閉嘴了，太子也讓我起身了。
「找人來帶上官小姐去更衣。」太子對身邊的貴公子說道。
貴公子指了指自己說道：我去叫人？」
太子一個眼神過去，貴公子馬上抬腿就走了。
留下我和太子面面相覷。
有點尷尬。
太子似乎看出了我的拘謹：「上官小姐也來參加太子選妃？」
這個問題該怎麼答？是說不是，還是應該說是。
此時說是會不會讓太子以為我是故意靠近他，說不是會不會有藐視皇威的罪過。
久久沒見我開口，太子催促道：「很難回答嗎？」
「不……不是，是娘親帶臣女來見見世面。」我這樣說，應該不會被治罪吧？
此刻我無比希望那位公子快點回來，我不想就這樣跟太子待在一起。本來衣裳就打湿了，此刻站在太子身邊，我覺得更冷了。
「那你可願做太子妃？」
「什……什麼？」我滿臉驚訝地看著太子，太冷了。剛剛我明明聽到太子說他一個貴女都沒看上的。
本來摔得就很痛，還被迫在這裡跟太子說話，我眼裡湿漉漉的，想哭。
「不願嗎？」太子問道。
我打了一個冷戰，太子什麼意思啊。重活一世，我不想嫁人，隻想發財啊。
「不……不是……我……」
我話還沒說完，那邊貴公子就帶著丫鬟來了。
「奴婢帶上官小姐去更衣。」
謝天謝地，我終於可以走了。「臣女告退。」朝著太子福了福身，我趕緊跟著丫鬟走了。
12
翠兒見我一身狼狽地跟著丫鬟回來，連問我怎麼了。
我連連謝過帶我出來的丫鬟，給她塞了賞錢，叫翠兒趕緊給我更衣。
「小姐，這一身衣服夫人可以提前了兩個月給你準備的，你怎麼摔成這個樣子，多可惜！」
這是，我還比不過一身衣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