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虛影極快閃開。
魏然看著手上的佛珠苦笑一聲,動作極快的將左手的佛珠拋進右邊口袋。
盯著我的眼睛喃喃細語:
「對不起,哥哥忘了你怕這串珠子。」
「當年,還是你給我求來的呢。」
「膝蓋都跪腫了,頭都磕破了。」
「這麼快就忘了嗎?」
轉而,他將手移向我被風吹亂的碎發。
我側頭,看見風掀起白布一角。
遍布傷痕的身體,從腰側蔓延至後背隱沒住的傷痕尤其觸目驚心。
魏然不讓我多看,逼迫著我轉回腦袋,俯身在我額角印下一吻。
我忍住恐懼和難過,伸手將他抱住,悄然摸走那串佛珠。
魏然望著我,神色繾綣:「乖乖。」
「隻差一步了。」
差一步什麼?
還差魏萊的靈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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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我想的那樣嗎?
魏萊想方設法把我變成她的模樣,讓江砚禮認為現在的我才是魏萊,讓江砚禮來清關寺,魏然又能這麼輕易答應江砚禮的要求,是因為他們想讓我徹底消失,讓魏萊獨佔我的身體。
這樣,就不會出現我還能回來,擠走魏萊靈魂的意外。
陣法已經布置好了,魏然最後一次看向魏萊的屍體,喃喃自語:「乖乖,不要討厭哥哥了,好嗎。」
10
我被強行綁在了陣法中央。
道長拿著我和魏萊的生辰八字,開始念咒語。
出車禍醒後,身體中多了個靈魂的感覺再次襲來。
我捏緊從魏然身上拿來的佛珠,開始昏睡。
閉眼前,我看見道長念著咒語,用木劍點點我的額頭,又點點魏萊的額頭,然後將沾著不知什麼東西的木劍點上火,和符紙一起拋向魏萊的身體。
而後,是熊熊大火。
11
我好像死了。
因為我見到了死神。
他說,因為那串佛珠,我多了三個月的生命。
這三個月,我和魏萊會像那三年,共用身體。
但這次,是我掌控身體的主動權。
三個月後,我會代替魏萊,真的的死去。
而魏萊,會真正的重生。
我問,為什麼該死的明明是魏萊,死的確是我?
他默了默,看著我的眼神近乎悲憫:「你確實不該死,可魏萊確實沒死。」
「而且,有人用陽壽為代價,為你換了命。」
哦。
說來說去,我還是該死。
這個用陽壽換命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是口口聲聲說愛衛萊,恨魏萊,卻要用衛萊換魏萊的江砚禮。
他的愛真是偉大又廉價。
走前,死神告訴我,「滿滿,三個月很長,好好生活,快樂一點。」
我疑惑回頭,他怎麼會叫我滿滿?
「三個月以後,你可以選擇讓魏萊活著或死去。」
這樣嗎?
我還想說些什麼,可很快被推出黑暗。
12
醒來時,魏然和江砚禮就守在床邊。
他們都用期待的眼神望著我,在確認我到底是魏萊還是衛萊。
魏萊在我身體裡呆了足足三年,我很清楚她的一切。
但我既不想做被父母拋棄,變成弟弟賺錢工具的衛萊,也不想做和親哥哥亂倫,最後又成為哥哥配型工具的魏萊。
我就做滿滿。
可我得做些什麼。
所以在江砚禮期盼的眼神中,我牽起了魏然的手。
「哥哥,我們回家吧。」
從前,魏萊在學校欺負完同學,總會讓魏然善後。
處理完一切,魏萊總會親昵的牽起魏然的手,說:「哥哥,我們回家吧。」
最後一次聽到,是在畫室。
那天,我剛畫完參賽作品,等雨停,等下班的江砚禮來接我。
可是我沒等到江砚禮,等來的是魏然,是江砚禮殺人入獄的消息。
烏雲密布的傍晚,骯髒的畫室,再也拿不起畫筆的手。
在那聲親昵的「哥哥,我們回家吧」的伴隨中,我的人生徹底毀滅。
最後,我的畫被魏萊拿走,榮獲金獎。
她模仿我的畫風,成為初露尖角的藝術家。
從那以後,屬於我的得意全是魏萊的,失意全留給了衛萊。
包括那個出獄後,拿下項目決定和我告白的江砚禮。
我想,如果魏萊沒有遇見江砚禮愛上江砚禮,魏然沒生病,魏家父母沒發現他們的秘密,我相信這對親兄妹會這樣苟且一輩子。
見我用這樣的語氣叫他,魏然像得到了失而復得的寶貝,猛地抱住我。
「乖乖,你終於肯原諒哥哥了?」
我沉默著。
這個問題,留給魏萊回答。
可江砚禮卻跟發瘋一樣,認定我是衛萊。
「滿滿,你不要我了?」
我神色平靜的說:「我是魏萊,那個你最惡心厭惡的人。」
他還想跟上來,被魏然的人攔住。
「不,你騙我。」
「我永遠不會認錯你的,滿滿。」?
我好笑的看著被按在地上的江砚禮,殘忍道出事實:「你的滿滿,永遠不會回來了。」
江砚禮這時才反應過來受到欺騙,似是受到莫大打擊,在地上痛苦的掙扎著。
「不,不可能……」
走前,我朝江砚禮露出個明媚的笑容。
記得以前,魏萊總愛學著我的樣子對江砚禮露出這樣的笑。
那時,我還是江中的天才少女,陽光明媚。
江砚禮是窮到一日三餐都要啃饅頭的優秀學生代表。
而魏萊,是喝酒打架泡吧的問題學生。
如果沒有魏萊,我們會有美好的未來。
而不是有人提起就要被嘲諷上一句「你是說那對一個去坐牢,一個小小年紀就不學好亂搞的情侶?」的反面教材。
13
回到魏家第二天,我在魏然的臥室醒來,睜眼就看見了我的畫。
聽說,這幅畫被魏然以五千萬的價格買下。
我忍住心底的惡心與不適,撥開扣在我腰間的手。
魏然很快醒來,他傾身覆上我,問道:「乖乖,下午陪哥哥去公司怎麼樣?」
我一腳踢開他,捂著被子滾到一邊,悶悶開口:「不,很累,要休息。」
魏然輕笑一聲,揉亂我的頭發,披著衣服下樓了。
「好。」
「真是嬌氣。」
見他驅車離開,我才走向魏萊的房間。
這是魏然第一次帶我來他和魏萊的的別墅。
這裡,真是藏著太多秘密。
房間裡,掛著的幾乎都是江砚禮的照片和畫。
隻床頭掛著兩幅風景畫。
兩幅隻有細微差距的畫作,我一眼便能認出哪一副是我的,哪一副是魏萊臨摹的。
魏萊臨摹的那一幅,左下角寫著魏然的名字。
我伸手觸了觸我第一次拿獎的作品,摸到滿手的灰塵。
看得出來房間很久沒有打掃過了,剛剛那一下,竟然直接將名為《未來》的畫作碰掉。
畫框砸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碎裂的玻璃渣下,隱隱約約露出黑色一角。
我撥開一看,竟是一個 U 盤。
心髒狠狠一抽。
直覺告訴我,裡面,一定會是我想要的東西。
我剛找到電腦的電源線插上,準備一探究竟,樓下傳來刺耳的剎車聲。
我在房間裡轉了一圈,急切的腳步聲已經靠近,我隻好將 U 盤塞進床上的布娃娃裡。
身後的大門被破開,魏然解著扣子,停在我身後。
「乖乖,在找什麼?」他臉上透著薄紅,顯然是跑上樓的。
我動作自然的踢開那幅畫,順手撕下貼滿牆壁的「江砚禮」。
「我討厭這些東西。」
我輕聲說。
剛準備轉身,卻瞧見我剛撕下的那些畫下面,是一串串血跡。
我的手狠狠一抖。
魏然抿著唇,盯著牆面,眼底露出痛苦的神色。
也僅是一瞬,他收回視線,拉住我的手就要走:「先不管這些。」
樓下又傳來刺耳的剎車聲。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我看得出魏然的緊張。
剛剛拿到的 U 盤還放在布娃娃裡,怕沒機會回這裡了。
情急之下,我伸手抓住它。
摟在懷裡的同時,我抓緊魏然的手:「哥哥,發生什麼了?」
魏然腳步不停,帶著我穿過後花園,上了等在那裡的車。
魏然轉動方向盤,回答我問題時,車已經開出去很遠。
「沒什麼。」
他看了一眼我懷裡的娃娃,笑容帶著苦澀:「乖乖還是很喜歡江砚禮呢。」
「什麼?」我疑惑轉頭,一個急剎,沒系安全帶,我猛地載向前面。
抬頭,數十米外,停著一輛卡宴,駕駛座上,坐著正在抽煙的江砚禮。
我怔愣一瞬。
他來這裡做什麼?
是發現他要的衛萊沒能回來,想抓我回去,繼續施法嗎?
接著聽見魏然說:「床上那麼多哥哥做給你的娃娃,為什麼乖乖隻選江砚禮送你的一個呢?」
原來是這樣嗎?
江砚禮還送過魏萊娃娃嗎?
我攥緊娃娃的手臂,還來不及思考,車迅速飛馳出去。
「我今天要你在我們當中選一個,乖乖選誰?」
回過神,魏然已經踩著油門逼近江砚禮的車了。
而江砚禮步步緊退,眼見就要墜下橋面,魏然才停下。
他在等我回答。
我緊緊捏住娃娃肚子裡的東西,猛然發現,裡面不止我放的 U 盤。
我猶豫著要不要違背良心回答選他,魏然就已經替我做出決定。
「選你自己。」
車身倒轉,駛向前面的石墩。
下意識護住頭部,劇烈撞擊聲傳來時,有人傾身覆上,將我護在懷中。
濃烈的血腥味。
「有時間,回去看看你的畫吧,乖乖。」
「我很喜歡。」
「還有,對不起。」
說完,面前的人沒了聲息。
14
魏然被送進搶救室。
主治醫生說,魏然捐過一顆腎,這次事故又傷的嚴重,要做好心理準備。
走廊上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我還在恍惚。
為什麼捐腎的人會是魏然?
我剛想追過去問問醫生,面前就被一道陰影擋住。
「滿滿。」
是江砚禮。
他手臂包著厚厚的紗布,臉頰也有大片擦傷。
我捏緊手心的東西,抬頭對上他的目光。
深入潭底的眼眸,盛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心底升騰起異樣,我此刻覺得,他其實是在叫魏萊。
我繞開他,獨自一人回了魏然帶我去的別墅。
他說,回去看看我的畫。
江砚禮一直不緊不慢跟在我身後,直到我將門重重關上,將他隔絕在門外。
別墅裡,除了魏然房間的那幅《常青樹》,就隻有魏萊的房間有畫了。
這些畫,我大概都看過了。
我回到房間,打開電腦插上了其中一個 U 盤。
裡面隻有一條視頻。
我點開,畫面跳轉。
一些熟悉的畫面在腦海中閃過,接著,那些畫面一帧帧在電腦屏幕上串聯起來。
「魏然,你不是喜歡衛萊嗎?」
「這就是你喜歡她的代價。」
「不,不要,魏萊,我求你……」
畫面裡,魏萊的笑聲和魏然的嘶吼回蕩在空曠的畫室。
緊接著,我最不願想起的記憶如潮水般襲來,侵蝕著我的神經。
指骨生生被碾碎的痛意仿佛還在。
帶著邪笑的小混混,拽著魏然的頭,逼迫他看著我遭受折磨,在狠狠的把他的頭貫在地上。
而魏萊,拿著攝像機,壞笑著記錄下這一幕幕,然後帶著人離開。
我痛苦的蜷縮在椅子上,看著畫面裡,我渾身遍布傷痕,躺在一片骯髒裡。
接著是闖進畫室的江砚禮,飛馳在路上的救護車遭貨車撞擊墜入懸崖。
然後我在魏萊的身體中醒過來。
聽見江砚禮入獄的消息。
我的記憶裡,江砚禮是我的戀人,而魏然,是畫室碾碎我指骨的人,是侮辱我折磨我的人,是和親妹妹魏萊苟且亂倫的人。
江砚禮入獄的三年裡,我以衛萊,滿滿的身份去探望他。
那三年,我在魏萊的身體裡,痛苦的活著。
我時常處在魏萊死了,我被魏然帶回魏家,當成魏萊替身的狀態裡。
所以在江砚禮出獄一年後的某一天,我墜海假死,來梧城找江砚禮。
他向我告白,我們正式在一起那天,一場車禍,魏萊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她繼續裝成我的樣子,如願以償和江砚禮成了親密無間的戀人。
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年,我卻又回來了。
……
15
我早已哭的不成樣子。
顫抖著手插上另一個 U 盤。
我輕車熟路的找到文件夾打開,點開裡面的視頻。
裡面的人是魏萊和江砚禮。
兩人都穿著江中的校服。
看得出來拍視頻的人是魏萊。
她笑容滿面,看起來很開心。
「阿砚,你可以再說一遍剛剛說的話嗎?」
「哪句!」
「就是你喜歡我,要和我在一起那句呀。」
鏡頭調轉,畫面裡是還很青澀的江砚禮。
他表情冷冷的,盯著鏡頭很久以後,梗著脖子說:「魏萊,和我交往。」
說完,魏萊摟著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江砚禮,我要聽你說你喜歡我。」
少年伸手擦唇,冷著眼撇開了頭。
魏萊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話,可江砚禮沒有回應。
直到他們走進狹窄的小巷,走進燈紅酒綠的酒吧,畫面裡再次出現那個紋著花臂,和魏萊在畫室拍下視頻的人。
「喲,寶貝兒,這還沒和我分手呢,就勾搭上其他人了。」
那人用腳捻滅煙頭,吐著痰大聲說道。
短暫的黑暗過後,畫面變得模糊。
像是監控裡的視頻。
魏萊尖叫著,衣衫不整的被花臂男拽著上了機車。
江砚禮撿起掉在地上的手機,翻動著屏幕,不知看了什麼,扔下手機,開著機車追出去。
劇烈的撞擊聲傳來。
畫面歸於平靜。
很久以後,江砚禮渾身是血,瘸著腿回到原處撿起手機報警。
「我要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