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就又會像以前那樣,給我在冬夜裡暖手,緊緊摟著我入睡,仿佛我一直都是他最愛的人。
就這樣,我在巴掌與蜜糖之間周而復返,整整沉淪了五年。
從前,我都是願意包容他的,因為我一直都很相信他是真的愛我。
我依舊記得,前些年我要做一個小手術。
雖然隻是微創,卻也有下不來手術臺的風險。
那時的江牧陪在我身邊,緊緊握住我的手,安慰我會沒事的。
我以為他那麼冷靜,是不夠愛我。
直到某天深夜,我看見他在陽臺上啜泣聳動的肩膀。
他也看到了我,回頭抱住我。
「婧安,我好害怕失去你。」
窗外蝴蝶振翅,我的世界也為之—顫。
他看我的時候,那雙眼睛深情又執拗。
好像我是他的全部。
就是那—刻,我產生了一種他非我不可的錯覺。
也就是這份愛意,讓我在無數個被他漠視、冷淡的深夜,依舊舍不得松開手。
我甚至安慰自己,人無完人,他性格冷淡,那我就多熱烈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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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一天,他會被我融化,不再會對我冷暴力。
可我沒想到,他的冷暴力,是有心的,是故意的,是針對我一個人的冷暴力。
隻是為了馴服我,讓我服軟。
哪怕他知道這會把我逼瘋,可他卻靜靜地看著我發瘋。
我裹在毯子裡,渾身發抖。
不一會兒,江牧從房間出來了。
他到衛生間去洗澡,手機被他隨意地放在了客廳的桌子上。
突然,我想印證一件事。
這件事,在我心裡藏了很久了。
5
我鬼使神差地給他發了一個微信,又撤回。
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並沒有提示音,我的消息也並沒有彈窗顯示。
可笑的是,下一秒,蘇沁的微信消息來了。
「到家了麼?今晚很謝謝你哦。好久都沒和你這樣聊天了,聊得很開心!」
有彈窗、有提示音。
我不知道今晚的江牧,是帶著怎樣的心情面不改色地和蘇沁聊天的。
換做我,一想到最愛的人還在生氣,還在不理我,是萬萬沒有心情和別的男生嬉笑的。
我劃開他的手機,正如心中所猜測的那樣,我的消息,被江牧屏蔽了。
我這個正牌女友,被他消息免打擾了。
我突然明白,為什麼有一次冷戰時,我被困在山上下不來,差點凍死在山上,卻始終打不通他的電話。
我更突然明白,為什麼有一次我媽突發心疾,我一個人搬不動我媽,想打電話找他和我一起送媽媽去醫院,卻怎樣也無法和他取得聯系。
那次,我媽差點因搶救不及時去世。
被晾一天的消息、被設免打擾的聯系人,都是他刻意晾我的手段。
騙子。
已讀不回卻跟我說剛睡醒的騙子。
明明知道我很著急卻依舊敷衍我消息的騙子。
讓我一個人深夜消耗情緒的騙子。
我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住,喘不動氣。
整個身體搖搖欲墜,世界崩塌成廢墟。
五年的真心,都喂了狗。
我俯身,雙手掌心抓住桌角,眼淚啪嗒啪嗒地砸在桌上。
頭好痛,渾身也燒得厲害。暈乎乎的,隻覺得天旋地轉。
江牧不知何時從衛生間出來,他擦拭著發頂的水珠,異樣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
這次,終於有些驚慌。
「你怎麼了?」
江牧伸手,就要來摸我的額頭,可這次我下意識地往後退躲開了。
他的手懸停在空中,神色怔愣。
「沒事。隻是有些感冒。」
無意中,我對上江牧的眸子,他眼眸裡的一絲擔心很快煙消雲散,再次恢復成那副冰塊臉冷冷地瞧著我。
「淋了點雨,就感冒了?」
「感冒就多喝熱水。」
突然間,我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無比冷漠、自私,哪裡還能看出絲毫愛我的痕跡。
「江牧。我想我是錯了。」
我在江牧即將轉身離去之時突然開口,語氣無比冷靜,不摻雜任何情感。
江牧的步子停住,愣在原地。半晌,才錯愕地轉身。
6
我垂眸,目光落在地上,眼眶有些發熱。
江牧像是終於聽到了自己想聽的話,緩緩舒了一口氣。
他向我走來,露出了久違的笑,伸開雙手將我攬入懷裡。
「婧安,好了,我不生氣了,何必要因為那些小事和我吵架呢?」
「隻要你別任性鬧著要去迪士尼,一切都好說。」
聲音裡帶著一絲勝利與得意。
看啊。
每一次爭吵過後,他都用冷暴力,等我低頭,逼我妥協。
他把所有的事都形容成芝麻一樣的小事,然後丟下滿地的芝麻,讓我一個人撿。而他則用冷漠自私、高高在上的態度來折磨我,直至我一次次降低底線,妥協。
「江牧,你還愛我嗎?」
我推開他的懷抱,四目相對,江牧的眸子微顫,他的指腹劃過我的眼尾,深情地說:
「當然愛你。我們在一起五年了,我是認真的,想你走到最後的。」
是嗎?可愛不應該用沉默來制裁對方。
放棄溝通,就是在放棄對方。
況且他說他愛我,為什麼又要送別的女生回家呢。
他明明知道,我在意。
我想,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故意的。
他故意用這種幼稚的行為,故意放縱蘇沁的越界,故意在我面前氣我。
如他所說,隻是想要讓我馴服,全然不顧這種曖昧越界的行為,可能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在冷戰時刻意給別的女生機會,和別的女生曖昧,就是在無形中放棄一段感情,讓這段感情更加岌岌可危。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此刻凝固,想清楚這些後,忽然就有些釋然。
我抬眸,沉沉地注視著他。
「怎麼這麼看我?」
江牧微微勾起唇角,親昵地替我撥弄了額間的碎發,然後又把我往懷裡按了按,下巴貼著我的頭發,嗓音裡帶著一絲懶。
「放心,我沒想和你分手,別像個受驚的小鹿一樣,盯著我看。」
此刻的他,又變成了那個愛我的溫柔的江牧。
他不知道,注視是離別的開始,是我在認真做抉擇。
他也不知道,我說我錯了不是在跟他道歉。
而是在跟自己說。
我隻是覺得,和他在一起這件事,是我錯了。
我就不應該和他這樣的人,繼續消耗,繼續在一起。
五年的情愛付出,內心是有些舍不得。
可我也的確知道,該結束了。
是時候,和這樣糟糕、痛苦的生活,說再見了。
7
第二天,江牧照常去上班了。
臨走前,我裝作還在睡覺的模樣,他輕輕俯身在我額頭落下一個吻。
江牧走後,我起了床,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環顧一圈屋子,放眼望去都是我添置的各種物品,屋子裡,都是我愛他的痕跡。
臥室裡的小夜燈,是專門給江牧晚上起夜用的。
他夜裡視力不好,個子又高,常常會撞到頭。
餐桌上的菜譜,是我特意買來為江牧做飯用的。
他的工作一直很忙,常常忙裡偷闲點外賣解決一頓飯,整個家裡沒有一絲煙火氣。
我看不下去才開始學著為他洗手作羹湯,這五年裡,也多多少少練出了幾道他愛吃的拿手菜。
也逐漸把他養得白裡透紅。
就算他執意和我冷戰的時候我也沒有刻意疏離他,不給他做飯吃,讓他餓著肚子。
我往往都是和平時一樣會主動找他說話,會替他收拾明天上班要穿的衣服,會心疼他工作辛苦做一些他愛吃的菜。
我一直都認為我們隻是在互相生氣,又不是不愛了。
隻是現在看來,江牧不這麼想。
冷戰時,他是真的對我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甚至還會縱容別的女生接近、曖昧。
我突然就覺得很可悲。
我將一顆真心付出,以為也能換取他同樣的真心相待。
可是,並沒有。
我嘆了一口氣,繼續收拾我的行李。
我在本市自己也有一個小房子,是爸媽早些年買給我的婚前財產。
爸媽一直很寵我,執意要讓我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說是以後若是受了委屈,還有一個地方可以躲雨。
二十多年來,爸媽也從不舍得讓我帶著難過過夜。
即使有時候和爸媽吵架了,他們也會在當天和我好好講清楚,晚上照常給我做好吃的。
他們說:
「吵架歸吵架,飯還是要好好吃的。」
「爸媽隻是生氣,又不是不愛你了。」
我鼻尖一酸,想起愛我的爸媽,又想想這五年來江牧對我的冷暴力,隻覺得諷刺至極。
我居然傻乎乎地被他傷害了五年。
我深呼一口氣,將要帶走的東西全部收拾完畢。
東西不多,隻有兩個行李箱的衣服。至於其他的,我也不想要了。
站在大門外,我掏出手機,給江牧發出了最後一條信息。
「我走了。
以後也不需要你用冷暴力這種方式來讓我妥協了。
這次,我直接認輸。
我們分手吧。」
我不知道這條信息江牧能不能及時看到,畢竟他早已屏蔽了我的對話消息。
可就在我關上門的那一瞬間,江牧的消息突然彈了出來。
「???」
接著是一條語音。
「許婧安你又鬧哪出?我們不是和好了嗎?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我用冷暴力逼你?」
江牧很明顯著急了,嗓音在發顫,可他還是固執地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錯失了最後和我好好解釋、坦白的機會。
我關掉了手機,心裡浮起陣陣悲哀。
看吧,都到這個時候了,他還是在狡辯。
於是在這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我穿了一件最常穿的大衣,拉著兩個行李箱,主動結束了這段關系。
8
「什麼!?」
「你和江牧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