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美人眸 3220 2025-01-22 15:37:11

  此刻她終於有了些機會,打量在座這些人,自然她最先注意的就是坐在靠近她的人。


  左右兩側都排著高背椅,隻是最前面四張椅子,卻隻坐著三個人。


  沈絳不用問,也知道,他們三人就是父親帳下最為倚重也最為厲害的四位將軍。


  長信將軍左豐年、昭勇將軍宋牧、威武將軍郭文廣。


  還有一個,便是早已經死去的建威將軍許昌全。


  此人因為勾結北戎人,又牽扯進魏王案,早已經被永隆帝派錦衣衛暗殺。


  沈絳餘光在這幾人身上略打量,左豐年坐在左首第一個的位置。


  也確實符合他的身份,長平侯沈作明之下第一人。


  在西北大營,他是僅次於沈作明的人,戰功赫赫。


  他旁邊的位置便是空的,可見許昌全若是活著,便該坐在那裡。


  至於右手邊兩人,她倒是先注意到坐在第二個高椅上的人,此人身形高大威猛,即便是坐著,也比旁邊的人高出許多。


  這便是有號稱西北大營第一猛將的威武將軍郭文廣。


  此人雖然韜略不如沈作明,智謀不如左豐年,卻勇猛無敵,一手鬼頭刀在他手中被使的出神入化。


  不過此人雖看似粗獷,又粗中有細。


  因此這麼多年來,才能夠穩居沈作明手下四大將軍之一。


  她既認出了郭文廣,自然也知道坐在右手第一個的,便是昭勇將軍宋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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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較於左豐年的智謀,郭文廣的勇猛,宋牧似乎沒有辦法讓人用一個詞匯來形容,隻不過他能夠壓住郭文廣,成為排名第三之人,也定然有過人之處。


  沈絳本對這些邊關將領並不熟悉,可是她卻有個熟知天下事的先生。


  姚寒山在入城之前,就跟她分開。


  或許是因為他想要低調行事,或許是因為他還不想讓邊關中的有些人知道,他已經來了。


  畢竟邊關重地,錦衣衛更是加派了不少人守在此地。


  西北大營的二十萬兵馬,而且都是在邊境戰爭第一線被磨練出來的鐵血將士,哪怕是比起京城號稱是精銳之師的御林軍,隻怕都是厲害得多。


  這樣一支軍隊,帝王自然是既幸又憂。


  慶幸的是,正是有這樣一支軍隊,才讓北戎人始終無法踏入中原一步。


  而憂心的便是,這樣一把利刃,若是有朝一日,調轉刀柄,捅向帝座上的人。


  帝王該如何招架得住。


  因此錦衣衛在西北大營也是派了重兵,時刻監視著西北大營動態。


  “三姑娘此言客氣,如今侯爺身後事都等著三姑娘定奪,”左豐年作為此處身份最高的人,此話由他來說,合情合理。


  沈絳微微頷首,她方才大哭一場,此刻眼眶還泛著微紅。


  她仰頭望著眾人,淡然道:“父親曾經說過,若是他戰死沙場,便將他的屍骨埋在仰天關,他要時刻守著這片土地。”


  此話一出,引得眾人詫異,議事廳甚至響起不小的聲音。


  落葉歸根,魂歸故裡,此乃所有將士的渴望。


  縱然身死沙場,可是家永遠是他們最眷念的地方。


  誰都沒想到,沈作明竟留下這樣的遺言,他要葬在這裡,他守了一輩子,護了一輩子的地方。


  左豐年輕聲詢問:“三姑娘,不知侯爺何時說過這樣的話?”


  沈絳看過去。


  左豐年立即解釋道:“我並非不信三姑娘所言,隻是侯爺以身殉國,早已經是無愧於皇上,無愧於社稷,何不讓侯爺魂歸故裡呢。”


  對於將士來說,回家二字,或許是他們一直拼命努力到現在的動力。


  特別是這些早已經有了品級的將軍,並非是雍州本地人,留在邊關或是為了家國情懷,或是為了拜官封侯。


  可是他們都有一個念想,那便是年老提不動刀時,能夠回家。


  沈絳低聲說:“左將軍,我明白您的好意。隻是父親曾留信與我,說這乃是他的夙願。身為人女,這既是家父遺願,我定當竭力完成。”


  沈絳並沒有诓騙左豐年,在來邊關的路上,姚寒山就交給沈絳一封信。


  或許沈作明早有預料這一日,所以他提前寫了一封信給沈絳。


  信中他言道,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戰死,便不用將他運回故裡,死了便埋在邊關。


  一點浩然氣,千裡快哉風。


  她以為自己了解爹爹,可是事到如今,她才發現,自己竟連父親的一絲灑脫都未學會。


  在沈作明留給的那封信裡,她才發現他有多坦然自若,哪怕是提及自己的死亡,都沒有一絲畏懼,充滿了從容和坦然自若。


  沈絳做不到他這麼坦然。


  學不會生死有命這四個字。


  誰殺了他,她就要去殺了誰。


  眾人聽著沈絳的堅持,不由面面相覷,最終還是左豐年開口道:“既是侯爺的遺願,我們也定當遵守。隻是侯爺頭七已過,應及早入土為安。”


  沈絳從京城趕到邊關,路上花費了十來天時間。


  所以她說:“我想再陪爹爹兩日。”


  “三姑娘這份孝心,侯爺定然能感受到。”左豐年輕嘆一聲。


  考慮到沈絳剛趕到邊關,路上舟車勞頓,眾人也就沒再多加叨擾。


  府裡有老管家在,一切都有條不紊。


  特別是得知沈作明的棺材並不會運回京城,而是留在邊關,老管家立即派人去選了山清水秀之地。


  夜裡,沈絳留在正廳內,將手裡紙錢一點點扔進盆裡。


  “爹爹,你別怪大姐姐沒能趕來,她此時定也分外傷心吧,”沈絳一邊燒紙一邊低聲念叨,仿佛她說的多了,沈作明真的能聽到。


  而後,她沉默了許久,突然輕輕問道:“爹爹,我真的不是你的女兒嗎?”


  縱然她已經快要接受這個事實,可是心底總有一份悽惶。


  深黑如墨的夜空中,明月散發著柔和清輝,籠罩大地。


  邊關的月,仿佛都比別處明亮。


  可惜,再也沒人回答她這個問題。


  *


  沈絳守了幾日,下葬的日子便也定了下來。


  皇帝派人也到了邊關,聖旨上加封沈作明,看似榮寵不斷,卻也隻是做給活著的人看罷了。


  老管家一向幹練,諸事安排妥當,過來請沈絳定奪。


  沈絳看了半天,發現也沒什麼需要改動,便點頭應下。


  第二天,便是沈作明下葬之日。


  沈絳早早起身,她如今身邊再無旁人伺候。


  她穿好孝服,又披上麻衣。


  待跪在棺材前,想要在下葬的最後時刻,再陪爹爹一程。


  府內早已經忙了起來,隻有那個跪在棺木旁的柔弱身影,一點點燒著紙錢,嘴裡低聲默念著。


  待到了良辰吉時,管事便請沈絳起來。


  “三小姐,”管事見她沒動,低聲說:“小心誤了良辰。”


  起棺的時辰都是算好的,分毫誤不得,要不然對喪者有憂。


  沈絳仰頭望著面前的棺木,眼眶再次起了一層薄淚。


  隻是這次,她忍住了。


  沈作明膝下無子,原本旁人提議尋一位沈氏族親抱牌位,沈絳卻在這件事上格外堅持,她要自己來。


  雖然對於此事,旁人有些異議。


  可畢竟這裡並沒有沈家的族老,哪怕有沈氏族人,也都是年輕、輩分不高的,這些人都是追隨沈作明來邊關殺敵。


  因此最後,還是由沈絳親抱牌位。


  因著沈絳在邊關並無熟人,所以並未通知人送葬,也就是左豐年等將軍,他們是一直知曉此事的。


  “開門起棺—”


  隨著一聲拖著長調的聲音響起,將軍府大門,伴隨著吱呀作響聲,緩緩打開。


  沈絳立於棺材之前,一身麻衣,手抱牌位,她緩緩抬頭,準備邁腳往前。


  接著,她怔在原地。


  沈府外那條昨日還有些安靜的街道,今日站滿了人,無數聞訊而來的百姓,就這樣井然有序駐立在長街兩側,人群並非完全安靜的。


  不時從人群中傳出啜泣之聲。


  沈絳抬頭望過去,那些都是一張張陌生的臉,她從不認識。


  可是他們卻都來了。


  為了沈作明而來。


  就像沈作明從京城遠赴而來,隻為保護邊關的每一寸土地。


  沈絳並不知道,這些人之中有誰是與父親有淵源,或許是父親救了他們的父母、兄弟、姐妹、妻子兒女,或許隻是因為感懷他一生徵戰沙場,最後以身殉國的壯烈。


  不管他們為何而來,最終,他們都站在這裡。


  隨著沈絳踏出府門,身後抬棺的人跟著她一起走出府。


  府門口站著的左豐年、宋牧、郭文廣等將軍,還有雍州城的大小官員,紛紛低下頭,讓棺木從自己面前走過。


  沈絳越過這些人,走近百姓時,人群中不知是誰的啜泣聲,打破了這沉重的壓抑,頃刻間,哭喊聲震天。


  “侯爺。”


  “沈將軍。”


  長街兩側的哭聲、喊聲、哀嚎聲,猶如蔓延而去的巨浪,聲聲不絕,遮天幕地。


  沈絳卻神色冷靜而堅定,她的眼淚早已經在之前流幹,這一刻,她抱著父親的牌位,脊背挺直,即便身為女子,亦走出頂天立地的氣勢。


  漫天的白紙飄灑開來,百姓的哭喊聲不絕,身後是沈家的送葬隊伍。


  左豐年等人跟了上來,隨後百姓們也跟了上來。


  長長的隊伍,黑壓壓的人頭,仿佛看不見盡頭。


  這一刻,他們感受著同樣的悲痛欲絕。


  直到送葬的隊伍出了城,來到城外一座青山。


  站在這裡的山頂,能夠看見仰天關,那是無數大晉男兒拋頭顱、灑熱血的地方。


  從此,沈作明將長眠於此地,日日夜夜守護著仰天關。


  墓地早已經被挖好,隨著旁邊一聲高唱:“吉時已到,入墓。”


  沈絳望著抬棺的人將棺木移至墓穴之上,她後來才知,原來這處墓穴也是沈作明給自己找好的埋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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