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楚凜想想卻也是唾棄自己不已,他與蓁蓁兩人到了滄州之後,便在當地住下。可是很快,他們身上的銀子用完。
他當慣了公子哥,壓根無法忍受簡衣陋居。
更何況他沒有賺銀子的途徑,蓁蓁勸他給人當教書先生。
可是大家族的先生要有功名還有推薦信,他私奔出京,連路引都是買來的。至於給那些普通百姓家當先生,賺來的銀子,不過夠青菜豆腐過日子。
這樣的日子實在太過乏味枯燥,楚凜苦苦熬了半年。
終於徹底受不了。
他託人偷偷帶信回京,因為他落魄到連回京的路費都不夠了。
隻要他能回京,哪怕是爹娘打他罵他,他都會受著。
等京城派人來接他的時候,他勸蓁蓁與自己回來,哪怕是跟著他一起回伯府,先給他通房,日後待他娶了正妻,再抬她做姨娘。
蓁蓁眼含清淚的望著他,問道:“那你當初又為何與我私奔呢?”
這話楚凜回答不了,不是因為他不知道答案,而是因為他說不出口。
因為當初太傻了,以為有情飲水飽。
可他就是個離開父母親族,就什麼都不是的公子哥,一個隻能依附著家族而生的廢物。
楚凜回京之後,也知道了自己的婚事被退一事。
他倒是沒什麼感覺,畢竟長平侯府那位小姐,他未曾見過。
可是後來他漸漸在旁人口中,得知了那位小姐的事跡,知道她在長平侯府敗落之後,不懼一切,上京為父伸冤,明察暗訪,找到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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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她不顧生死,敲登聞鼓,上金鑾殿,彈劾四皇子。
種種之舉,莫不叫人拍案。
連原本對沈絳不在意的楚凜,都不由欽佩她的舉動。
在眾人的交口聲中,他突然想要見見自己這個,打小就定有婚約,可一直未曾見過的姑娘。
說來竟是可笑,他居然在退婚之後,對這位未婚妻上心了。
楚凜甚至還讓人去朱顏閣打探過,聽聞這間短時間在京城聲名鵲起的鋪子,就是他這位前任未婚妻的傑作。
可是她似乎又突然消失了一般,未在京城出現。
反而是母親對她頗為厭棄,說這位小姐並非賢妻人選,對長輩不恭不敬,對外不賢不惠,膽大包天,肆意妄為,這種婚事退了也好,反正沈家也敗落了。
就在母親為他再次張羅婚事時,長平侯平反,爵位復得的消息傳來。
父母親立即在家中,長籲短嘆,生怕與沈家結親不成,反而結怨。
於是母親更加著急他的婚事,今日他身邊這位如玉姑娘,家世不顯赫,但是勝在家中錢財頗足。
楚凜知道父母的打算,既然沈家在京城勢大,倒不如讓他成親後離京。
去江南也好,去別處也好,謀劃個一官半職,等事情平息,再回京。
楚家雖有爵位,在京城勳貴中也隻是平平。之前唯一能稱道的,就是與長平侯府的這門婚事,如今連這門婚事都沒了,就越發沒落。
這個如玉刁蠻任性,實非他喜歡。
如今乍然遇見沈絳,又讓她想起過去種種。
若是他未曾一意孤行,未曾私奔,或許今日也不會落得如此田地。
楚凜苦笑一聲:“姑娘若是想要唾罵我,便隻管罵吧。”
沈絳隻覺得好笑,她說:“我為何要罵你。你若是真的該挨罵,隻怕也是那位蓁蓁姑娘吧。”
楚凜越發無地自容。
眼前這姑娘當初親眼見著他帶蓁蓁私奔,如今他背棄諾言,當真是笑話至極。
楚凜原本就已經臨近崩塌的自尊,在這一刻,更加瀕臨崩潰。
沈絳不想再與他多說,她如今已無意再報復他了。
隻是在她轉身時,楚凜喊道:“姑娘,你還未跟我說,您的芳名。若是可以,我想將先前姑娘贈我的銀票,如數奉還。若是蒙姑娘不棄,楚某想請姑娘小聚一番。”
沈絳回頭,好整以暇的望著他,許久,她輕聲道:“你最好還是別知道我的名字吧。”
要不然,你隻會陷入無窮無盡的痛苦與奔潰。
這世間大概總有幾個字,天不遂人願。
沈絳正要離開,沒想到正好有個聲音喊住她:“阿絳。”
她頓住腳步,耳邊這些周遭嘈雜人聲如潮水般退去,她扭頭,就看見不遠處一個戴著銀色面具的男子,站在燈火闌珊處。
沈絳閉目了片刻,以為自己是出現幻覺。
今日皇上攜皇室宗親,與城門上觀賞鰲山萬歲燈,他怎麼會出現呢。
她再睜開眼睛時,火樹銀花間,他挺拔的身軀依舊站在那裡。
楚凜眼看著突然出現的一個男人,叫她的名字。
阿絳?
電光火石間,楚凜腦海中竄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他竟不管不顧伸手拉住沈絳的手腕,問道:“阿絳?沈絳?”
自從回京之後,沈絳這個名字便日日夜夜出現在他的耳邊。
很多人說她瓊姿玉貌,明豔動人,宛若神女,京城第一美人之名非她莫屬。
他眼前的這位姑娘,當初乍然見到,哪怕他當時身邊已有蓁蓁,依舊被她的容貌所驚嘆。
這天底下怎麼就湊巧,有這麼多如此驚人美貌的姑娘。
除非……
除非她們兩人是同一人。
楚凜又想起他遇見眼前姑娘的日子,好像就與沈絳進京的日子很相近。
還未等他再次質問,隻見不遠處走來的銀色面具男子,上前,捏著他的手骨,厲聲道:“松手。”
楚凜手腕被捏的發麻,對方周身透著隱隱殺氣。
可是他卻望著沈絳,幾乎是祈求般問道:“你不是對吧。”
下一秒,謝珣竟毫不猶豫運動,竟要折斷他的手腕。
沈絳面無表情道:“我是。”
咔嚓一聲,楚凜的手腕脫了骨。
他整個人猶如陷入死寂般,望著沈絳,突然絕望到放聲大笑。
“原來一切都是我自作孽。”
第111章
楚凜的笑聲中透著絕望和瘋狂, 惹得周圍正在賞花燈的人,都紛紛往旁邊躲開,生怕這人是個瘋子。
隻是楚凜衣著華貴, 怎麼看都是貴公子。
不少人在瞧清楚他的模樣,反而忍不住站在原地, 想要看個熱鬧。
沈絳自然不想讓自己成為那個被看的熱鬧,也顧不得這會兒還在與謝珣不說話,拉上他的手, 轉身就走。
前面的人潮洶湧,兩人鑽進人群中, 很快消失的徹底。
等阿鳶回過神, 在旁邊攤位,挑完東西, 回來找沈絳。
卻發現自家姑娘不見了。
沈絳拉著謝珣離開, 與其說她拉著他的手掌,倒不如說她的手被裹在謝珣的大手裡, 兩人這麼一並往前走。
周圍歡聲笑語不斷,特別是小孩子。
長輩們怕小孩子被人趁亂拐走,不少人都將孩子扛在肩頭,稚嫩的孩童騎在大人的肩上,比尋常人要高出不少。
人群裡的紛亂很容易引起他們的注意。
沈絳拉著謝珣一路往前,就有孩子被他們吸引。
“阿娘,你快看有個面具人。”
謝珣臉上戴著銀色面具, 做工精良,花紋繁復, 銀色質地在夜晚的花燈照映下, 熠熠發光, 整個人一路走過時,自帶光源。
不少孩子都被吸引,轉頭看向這個面具人。
沈絳這時候才發覺謝珣這人有多惹眼,情急之下,她正要松開謝珣的手。
誰知她手掌剛要掙脫,謝珣反而握的更緊。
如此喧鬧的燈會,哪怕平日裡最羞澀的男女,都忍不住對自己的心上人表達心意。
更何況是謝珣。
今日聖上攜皇室貴胄登樓賞燈,他卻撇開這些,來找沈絳。
誰知居然無意中碰到沈絳與一個陌生男子在一起。
甚至那人居然還敢碰她的手。
兩人一路前行,直到來到河邊,與尋常漆黑的河道不同,今日無數人的水燈放置在河面上,河水緩緩往前流動,帶著河燈在水面上輕輕搖晃。
兩人站定,謝珣轉頭望著她:“那人是誰?”
沈絳扭頭看著河面上遍布的河燈,淡聲說:“楚凜。”
楚凜?
這個名字很耳熟。
謝珣記憶過人,達到過目不忘的程度,就在他想起這個楚凜為何人的時候,沈絳略帶著些許故意,說道:“昌安伯府的嫡次子,我的前未婚夫。”
“可惜了,要是沒有先前的變故,我與他的婚事估計已提上日程。”
謝珣聽著她的口氣,揚了揚眉。
半晌,他扭頭直勾勾望著她:“可惜了?”
沈絳當然沒覺得可惜,她隻是故意這麼說,讓謝珣不痛快。
自打她知道謝珣的真實身份之後,就沒一天痛快的。
因為她實在難將那個傳聞中一心要出家,桀骜不馴的郢王世子,與一直陪在她身邊溫柔又寬和的三公子聯系在一起。
就好像現在,謝珣戴著一張銀色面具,讓她再次想起登聞鼓的那一幕。
他戴著同樣的銀色面具,趕赴而來。
明明那時候沈絳心底對程嬰擔心不已,他卻沒有透露絲毫。
男人的嘴,倒是挺嚴。
沈絳看著他臉色不虞,似乎也覺得自己這番話有些太過分,對於她與楚凜婚事的取消,她是慶幸不已,何談可惜二字。
哪怕是為了氣他,也不至說這麼違心的話。
沈絳再次開口:“我與楚凜退婚,不止是因為他家中嫌我們沈家敗落,更因為他先前與一女子私奔。”
謝珣似乎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他對這個楚凜從來沒分神過一二,隻因為沈絳全然不在意對方。
他又何必在意一個注定是手下敗將的人。
謝珣微抿唇:“阿絳,你若與我生氣,不管多久,我都會耐心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