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都到了如今這個時候,你居然還會覺得我會因為你而生氣?你以為我是氣你送我離京?”沈殊音冷漠道,“況且你為什麼送我出京,我心知肚明。你不就是想要找出三妹妹,如今三妹妹就在這裡,你還敢殺她嗎?”
“我何曾說過要啥三妹妹,我與她之間,一切都隻是誤會。若是那晚我知道,是她在院子裡,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這麼久以來,我明知她在京城中,可曾大張旗鼓找她。”
沈殊音不想再與他在這件事上糾纏,她說:“我今日來,就隻有一件事。”
“什麼事情?”方定修問。
沈殊音終於也從椅子上起身,她緩緩轉身,正對著方定修。
“我要與你和離。”
第60章
夕陽的光線如浮金, 餘暉傾瀉而下,斜照到門口,將屋內和屋外,切割的泾渭分明。明明咫尺間, 卻又恍如有天塹不可跨越。
沈殊音毫不猶豫說完之後, 在場眾人,情緒各異。
徐氏此刻被綁著, 一下忘記掙扎, 目瞪口呆望向沈殊音。她沒想到,她心心念念讓兒子和離, 讓沈殊音這個罪臣之女,盡早離開府內。
可到頭來,沈殊音卻主動提出和離。
她壓根不想留在安國公府。
這裡對她而言,猶如煉獄。
方定修的氣定神闲, 也終於被這句話擊碎,他陰沉著臉色望著沈殊音, 說道:“阿音, 我說過, 我們不會和離的, 這句話我也不希望再聽你提起。”
“我們若是不和離, 不知有多少人晚上會睡不著。”沈殊音嘲諷道。
方定修皺眉:“你在胡說什麼?”
Advertisement
“胡說?”沈殊音輕笑,她眼尾微抬, 望著方定修, “隻怕我這個世子夫人的位置,早已有旁人盯著了吧。”
方定修矢口否認:“我與你乃是夫妻, 我從未想過和離。阿音, 我說過你對我有許多誤會, 我都可以解釋。”
“殊音,沐陽說的對,他與你本就是夫妻,你們有什麼話不能說開。你何必帶著人鬧的這麼不可開交,平白讓人看了我安國公府的笑話。這位小姐,你既是殊音的三妹妹,想必就是長平侯府的三小姐,你快將刀放下吧。”
方沛顯然是個老好人,全然處於狀況之外,還在勸說沈絳。
沈絳低頭望著徐氏,誰知匕首不僅沒撤離,反而貼的更近。
沈殊音道:“你今日籤下和離書,咱們一別兩寬,從此兩生歡喜,各不打擾。”
“兒子,強扭的瓜不甜,既然殊音打定主意要和離,要不你就答應了吧。要不然這好好一樁姻緣,可別成了孽緣。何必要當這冤家對頭,正所謂二心不同,難歸一意。夫妻一場,萬不該鬧到如此你死我活的地步。”
安國公猶如牆頭的一尾草,風一吹,他就調轉了個牆頭,全無主心骨,完全不像堂堂一品國公爺的模樣。
看得沈絳也是目瞪口呆。
方定修終於也忍不住,拔高聲音道:“父親,這是我與殊音之間的事情,您若是關心母親,就該少說兩句。”
這一句話,還真叫方沛訕訕住嘴。
待方定修欲再勸說,院外響起喧哗聲,似乎有人在外面吵吵嚷嚷。
“羅永,你瞧瞧是誰在外面喧哗?這國公府當真成了街邊的菜市口不成。”方定修沉著一張臉,語氣不善。
誰知不等他的侍衛走過去,就見院子裡看著的家丁緩緩往兩邊撤開。
隻見一個人手持長刀,挾持著另外一個人,步入了院子。
此刻場面場面混亂,便是安國公府經年伺候的老人,都從未見過。堂堂國公府還真成了菜市口,不對,這隻怕比菜市口還不如吧。
畢竟街面上都不會隨便出現被刀擱在脖子上的事情。
如今這個正院裡,居然一下子有兩個被挾持的人。
“姑母,沐陽,快救我,快讓這位大俠別殺我。”徐泰進了院子,可算是見到眼熟的人,立即鬼哭狼嚎的叫喚起來。
生怕旁人看不見他被刀架在脖子上。
方定修扭頭,就看見自己這個蠢貨表哥,被人挾持著進了院子。
“你又是什麼人?”方定修惱怒。
隻恨他手頭的人昨夜和今日都派出了大半,如今居然全都沒回來,整個國公府簡直讓這幫人來去自如。
許青挾持著徐泰,走到院子中央。
他一眼看到正屋內的沈絳,朗聲喊道:“三小姐,我把這個畜生逮住了,他果然想從後門溜走。”
“好。”沈絳滿意望著,被許青一腳踢的跪在地上的徐泰。
她立即用匕首,將徐氏綁在身上的繩子割掉,隻剩下綁著她雙手的繩子。沈絳用刀抵著她的脖子,衝著站在門口的方定修喊道:“方世子,還有方國公,麻煩你們往後退上幾步。”
大姐姐與她說過,這個方定修身上也有功夫。
沈絳雖不怕他,卻也不想節外生枝。
畢竟這出大戲,剛開了鑼。
方沛一如既往的好說話,沈絳讓他退,他趕緊退後了幾步。
倒是方定修站在原地,並未後退,沈絳也不惱火,匕首貼著徐氏的脖頸,再次壓緊,閃著寒芒的利刃,似乎將皮膚輕輕劃開。
徐氏當即大聲呼道:“疼,疼。”
“沈絳,你敢動手。”方定修抬手指向她。
沈絳微歪頭,狹長雙眸微微揚起,一字字道:“要不,你就拿你親娘的命試試。”
徐氏膽戰心驚,旁人站在遠處感受不到,她卻是親身感受,此刻脖子上更是清楚感覺到,匕首一點點壓緊,她慌忙喊道:“沐陽,你快這位三姑娘的話,趕緊退後。”
方定修狠狠望著沈絳,原本一張能迷倒京城無數少女的英俊面孔,此刻微微扭曲。
竟有幾分猙獰。
以至於沈殊音望著時,心底揚起一絲恍惚。
原來她這個多少女子羨慕的美男子相公,也有這般面無可憎的時候。
方定修和方沛都退到了院子裡。
沈絳壓著徐氏,沈殊音站在身側,三人一並走到了廊下。
此刻沈絳帶來的護衛,則是一下圍了過來,站在廊前。
“今日,我之所以會闖入國公府,挾持了這位國公夫人,就是因為我要給我大姐姐討個公道。如今我們沈家落魄,陷入危難之中,你們方家不施以援手,我無話可說。但是你們千不該萬不該,當我沈家無人,欺我大姐姐至此。”
“國公夫人,你做的醜事,是我替你說,還是你自己說。”
沈絳面無表情看著徐氏。
此時院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徐氏身上。
徐氏面色鐵青,咬牙,一言不發。
如今這麼人在此處,還有很多都是國公府的下人,她身為堂堂國公夫人,被人挾持,已是丟盡臉面。她怎麼可能,還親口訴自己的罪過。
沈絳嘴角輕翹,拿匕首輕輕拍拍徐氏的臉頰:“你不說是吧,那行,我來幫你說。”
徐氏渾身一僵。
沈絳喊道:“張角。”
此刻站在沈絳身前的那一排護衛中,有個人顫巍巍走了出來。
“小的在。”張角恭敬望著沈絳。
此時張角心頭大駭的,早已無法用言語表明。他這樣的江湖人士,尋常隻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哪怕是遇見京兆府的衙役,都是畢恭畢敬。
何曾跟大官打過交道。
能這麼堂而皇之的進入國公府,是他之前想都沒想過的事情。
本來他還想著,哪怕自己把事情告訴這位小姑娘,她們姐妹也隻能吃個啞巴虧,畢竟女子出嫁從夫,豈能輕易改變。
誰成想著,這位三姑娘竟帶著他們,直接殺到了國公府。
如今還劫持了國公夫人。
張角不是頭一回幹劫匪這勾當,可在別人家裡頭,明目張膽的劫持,他沒幹過。
沈絳好整以暇道:“張角,你就把你之前與我交代的事情,如今在原原本本的說上一遍。好叫所有人都辯個是非黑白。若是你敢胡言亂語一句,你應該知道下場是什麼。”
“小的一定如實道來,絕不敢胡說八道。”
張角本就怕極了這位三姑娘,此刻他牙關發顫道:“小的叫張角,平常做的是下九流的勾當。前些日子,我們接到一個黑活,對方竟是要讓我們綁架安國公府的世子夫人。說是隻要將這位少夫人綁到一處別莊,就會給我們一千兩銀子。”
“我們這些人見錢眼開,狗膽包天,當真就接下了這個黑活。”張角說到此處,再也站不住,撲通跪下,衝著沈絳喊道:“三姑娘,我們真的沒有要傷害這位少夫人的意思。還請三姑娘開恩。”
“委託你們劫持我大姐姐的人,究竟是誰?可在這個院子中。”
張角原本腦袋磕在地上,砰砰砰,沉悶聲響,聽的人心驚肉跳。待他抬起頭時,隻見他額頭已被磕破,緩緩滲出血跡。
他低聲道:“我與三姑娘說過,我隻見過那人一次,他三十來歲,長得一對三白眼,而且右耳上還有一顆痦子。”
方定修聽到此時,豈能再不知前因後果,心下震怒。
他轉頭看向跪在院子中央的徐泰,他與徐泰乃是表兄弟,自幼一塊長大,這位表兄身上那麼明顯的特徵,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徐泰這時候也知道,對方是在指證他,於是他不顧脖子上架著的刀,高聲喊道:“你這個狗東西,你是從哪個陰溝裡鑽出來的,也敢誣陷我。沐陽,你可千萬不能被他挑撥離間,我怎麼會幹出這種事情呢。”
許青抬手就要用刀柄打他,卻被沈絳喝止道:“許青,住手,你讓他繼續說。”
果然,許青收回手,居然任由徐泰喊叫。
倒是徐泰反而怔住,不過他即刻又說道:“你這個蛇蠍心腸的毒婦,不僅挾持我姑母,居然還想要往我身上潑髒水。你以為你這麼胡言亂語,就能逃得了今日的罪責。你挾持的是一等公爵夫人,你死不足惜。”
此時徐泰咬死不認,居然還挺伶牙俐齒。
若是平常他遇見沈絳這樣容貌的姑娘,隻怕眼珠子都能看直。
可今日,美人哪怕是再美,卻也帶著凌厲的刺,直刺著他而去,由不得他不拼死為自己掙扎出一條活路。
沈絳被人如此罵,不僅沒氣,反而揚唇輕笑。
她站在廊上,居高臨下,遠遠望著跪在地上的徐泰:“你以為我敢找上門來,是沒有證據嗎?你以為你咬死不認,就能逃得了。”
徐泰跪在地上,口齒發寒,有種不好的念頭,從心底深處升起。
沈絳慢悠悠問道:“你就沒想過,我為什麼會知道你就在安國公府裡嗎?”
徐泰瞪大雙眼。
“那是因為是我讓張角送信給劫匪頭子,告訴那人任務完成了。果不其然,那個劫匪頭子立即送信給你,告訴你任務成功了。我本來是想趁著你出府,與劫匪頭子見面的時候,將你們一網打盡。誰知你居然沒去見劫匪頭子,而是迫不及待的來了安國公府,所以我隻好在安國公府,將你和真正的幕後黑手,一網打盡了。”
徐氏聽著沈絳娓娓道來,身體幾欲軟塌。
要不是她還有一絲氣力強撐著,隻怕已經昏倒。
因為她看到方定修,此刻轉頭望向自己,眼底透著怒氣。
“你胡說,沐陽,你看看這個女人越說越離譜。她就是想要讓你疑心我,離間咱們兄弟之間的感情。你可千萬不要上她的當。”
果然,方定修心神終定,緩緩望向沈絳:“三姑娘,你一入京城,便要鬧出這樣大的事情。今日你劫持我母親,不管緣由為何,都是不可饒恕的重罪。隻要你現在放了我母親,哪怕你入了天牢,我也一定代你向審案的大人求情。”
“我本就不打算讓你信我,或者,即便是真的,想來你也不會在乎。反正你與我大姐姐之間,早就已經沒了夫妻情分。我今日來,也不是向你討什麼公道,我隻是要叫所有人都瞧瞧,你們方家人是什麼樣的醜惡嘴臉。”
“什麼鍾鳴鼎食之家,什麼一品公爵之府,我看不過都是藏汙納垢的骯髒地方。”
沈絳一口氣說完,說道:“許青給我搜他的身,之前張角將我大姐姐的一枚發簪作為任務完成的信物,交給了劫匪頭子。這劫匪頭子隻怕又給僱佣他們的人。”
她直勾勾望著徐泰,嘲諷說:“你既然說你是無辜的,想必這枚發簪,應該並不在你身上吧。”
可是話音剛落,許青就從徐泰懷中,搜出了那枚發簪。
徐泰臉色,猛地一僵。
此刻方定修望著他,神色陰沉不定,看得出他也是惱火至極。
終於一直沒說話的沈殊音,再次開口說:“方定修,你我夫妻若是無緣,你給我一封休書,我離開方家便是。但是你不該叫這個人辱我至此,你可知他,知他…要將我綁到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