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徐氏瞪他,低聲說:“所以我才讓你先回去,你現在立即帶人去找替你辦事的人。隻要將這些人制住了,就死無對證。”
死無對證??
徐泰一愣,他雖是紈绔子弟,可也是混慣了溫柔鄉的紈绔。
之前徐氏讓他找人,劫走沈殊音,倒也不是真要將她綁走,隻是為了壞了她的名聲,讓方定修順利與她和離。而且還能堵住京城悠悠眾口,省的有人說方家落井下石。
綁人這事兒,不算個難事,他可以幹。
現如今,這是要他去殺人滅口啊。
“姑母,我怎麼、怎麼制住他們吶?”徐泰嚇得,連說話都結巴了起來。
徐氏眼看著他這模樣,恨鐵不成鋼道:“沒用的東西,你下不了手,就先將人關起來,反正別叫沈殊音找到人證便是了。哪怕她真的知道我找人劫持她,那又如何,空口無憑。他們這會兒在國公府門口,你正好離開。”
等沈殊音想要去找人證,徐泰也處理幹淨。
徐泰這才松了口氣,點頭:“好好,我這就去。”
“別走前門,從後門離開。”徐氏這會兒反倒是比徐泰更冷靜,還叮囑他從後門離開,別與前門的沈殊音一行人撞上。
*
田管事重新回來,這才將他們迎入府內。
說來這還是沈絳頭一次,到安國公府中,當初沈殊音成親時,沈絳雖不能到場親賀,卻也送了自己親手的禮物。
沒想到,本該至親夫妻,大姐姐卻要忍受這樣的委屈。
安國公府不愧是御賜國公府,不僅門口一對石獅子瞧著夠氣派,一進入,處處雕梁畫棟,氣派非凡。本來田管事要給她們安排小轎子,隻是誰都不想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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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們要入正堂之內時,卻又被攔住。
田管事瞧著跟在她們身後的護衛,說道:“再進去便有府內女眷,這些護衛不可再入內。”
“那不行。”沈絳想也不想。
田管事朝她瞧了眼,卻是心下納罕,如此容貌絕塵的少女,他可不曾見過。
而且也未曾在少夫人身邊出現過。
這是誰?他心底默默想到。
不過田管家還是說道:“這位姑娘,還請見諒,實非我刻意為難。”
“我說不行,不是在與你好好商量,隻是告訴你一聲,”沈絳輕掃了他一眼,淡然道:“若是你非要讓我們的護衛留在此處,那不如我們與貴府的國公夫人,換個地方,換到京兆府去聊聊如何?”
田管家不是個傻的,不管是少夫人還是這位小姐,三番兩次,提到京兆府。
可見肯定是拿住了自家夫人的把柄,有恃無恐。
於是他也不敢再去請示徐氏,直接將人帶入正堂院內。
徐氏早早在正廳內坐下,她特地換了一身貴氣十足的絳紫色繡牡丹紋樣對襟大袖繡袍,以至於沈絳在門口瞧見她,倒是意外的年輕,模樣更是瞧得出年輕時是個美人。
“長得倒是人模狗樣。”沈絳低嘲。
沈殊音與她離得近,將這話聽的一清二楚,本該嚴肅的氣氛,她也實沒想到,沈絳會對徐氏做如此評價,撲哧一聲笑了。
坐在上首的徐氏,一臉尊貴,正等著兩人入內。
誰知門口的兩人反而笑了起來。
這一下倒叫端坐著的她,成了笑話似得。
“殊音,沐陽不是讓你先回青州休養,你為何折返回來了?”徐氏先發制人道。
沈絳這才發現,原來這世上並非人人都有禮義廉恥。
沈殊音輕握沈絳的手掌,示意讓她先開口。
於是沈絳安靜站在一旁。
沈殊音並未氣急敗壞,相反她站在正堂中,身姿優雅,比起上首端坐著的徐氏,氣韻更為高貴,隻聽她緩緩開口道:“我為何回來,說起來還要感謝國公夫人你。”
徐氏額頭一跳。
竟沒察覺到沈殊音稱呼她為國公夫人。
徐氏說:“你胡言亂語什麼?”
“胡言亂語嗎?若不是國公夫人您派去的匪徒,要去劫我的馬車,耽誤了路上的行程,隻怕我三妹妹都不能及時帶人,趕來救我。”
徐氏沒想到,有此內情。
此刻她望向沈殊音身側少女,原來這就是沈家三小姐。
這個傳聞中的姑娘,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又是長了一副勾魂引魄的妖媚模樣。
“你若是聰明點,自個離了京城,往後我兒給你一封休書,從此兩人夫妻和離,各不相關啊,該有多好。偏偏你居然帶著自己的親妹妹,一塊來送死。”徐氏穩坐在椅子上,高高在上說道。
沈殊音卻也一笑,她說:“國公夫人,這世間可沒這樣的道理。難道你處心積慮派人劫我馬車,毀我名聲,隻為了讓我與方定修和離,我就得一再避讓你嗎?”
徐氏忽而怒道:“沈殊音,如今我還是你的婆母,你怎敢如此血口噴人,隨意汙蔑。真當我國公府沒了規矩不成,任你在此處胡說八道。”
“來人吶。”
隻聽她一聲令下,原本空無一人的正堂,竟迅速湧入二十來個看家護院。
這些護院各個手持刀劍,將正堂圍了個水泄不通。
難怪她們入內,連個端茶倒水的丫鬟都沒有,原來人家是打算來個瓮中捉鱉呢。
正堂內連接著外面的門,被落了鎖。
此時黃昏時刻的潋滟暉光,從院落上的那塊四四方方的天空,傾瀉而下,灑落在院子裡,站在正廳靠門口的沈絳,被這樣的一道餘暉溫柔縈繞著。
正值逢魔時刻,殘陽如血。
典籍中有記載道,逢魔時刻,乃是天地間鬼怪最容易出沒的時候。
人與鬼怪會在此時,同時出現。
沈絳本是不信神佛之人,可此時她望著廳堂上坐著的徐氏,突然覺得,這世間若是真有鬼怪,隻怕也並不可怕吧。
真正可怕的,是坐在你面前,比鬼還可怕的人。
“你擅自帶著這些人,闖入我安國公府,我便是將你們打死,旁人也說不出一句話。今日你既然活了一條命,就不該再回來。”徐氏捏著手中帕子,似給自己壯膽般。
她也是頭一回,幹這樣的事情。
連沈殊音都有些詫異,她這婆母,平日裡看起來隻是個普通京城貴夫人。
沒想到可了此時,倒生出了一股末路梟雄的氣概。
“我姐姐早就想與方定修和離,你若是嫌她拖累你們方家,隻管說一聲就好,”沈絳輕輕抬頭,望著眼前的婦人,緩聲道:“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生出害她的心。”
話音剛落,沈絳身形已動。
院落裡的護院家丁壓根反應不過來,沈絳已到徐氏跟前。
她手掌抬起,直接抵著她的脖頸,手指收緊,叫徐氏一下喘不上氣,喉管仿佛被堵住。
待徐氏揮舞雙手,想要掙扎。
可沈絳的手掌絲毫不松,徐氏隻能雙手拼命去撓她的手腕。
“灼灼。”沈殊音驚呼了一聲。
“你不該我大姐姐。”沈絳面無表情望著她,終於在這時松開了徐氏。
但是一把匕首,再次從她袖口滑落。
她手握匕首,輕松抵著徐氏的脖子,衝著外面的護衛道:“誰敢上前一步,我就在她臉上劃上一刀。”
徐氏眼睛瞪大,似不敢相信。
不管多大年紀的女子,都視自己的容貌為天,別說在上面劃上一刀,就是碰出個口子,都要擔心受怕。
“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怎麼能沒有國公還有國公世子呢,還不派人去將兩位請回來。”
沈絳一番話,叫院子裡徹底亂了套。
徐氏本以為叫人埋入在院子外面,等她們全部入了院子,哪怕她們帶了幾個護衛,隻要制住這幾個護衛,兩個弱質女流壓根翻不出大浪。
可徐氏也壓根沒想到,沈絳身手如此之好。
半個時辰不到,方定修與國公爺方沛,紛紛趕回府中。
待一入正堂,就瞧見整個院落裡,兵戈相對的劍拔弩張氣氛。
方定修走到正房門前,剛上臺階,就看到屋內,他母親坐在上首座位,但是嘴巴被絲帕堵著,雙手被綁在身前。
而廳堂中,兩個女子正坐在的高椅上。
“殊音。”方定修認出了其中一女子,便是自己的妻子。
等他朝另外一人看去,是個妙齡少女,十六七歲模樣,一張臉明豔動人,豐肌雪膚,一雙烏黑澄澈雙眸,此刻透著不同於妙齡的淡然冰冷,不過再冷淡的神色,卻也不妨礙她的容顏豔絕,顏若舜華。
對於少女的身份,方定修幾乎在第一眼便確定。
畢竟沈絳的容貌與沈殊音,還是有幾分相似。
“沈絳。”方定修喊了一聲。
沈絳抬眸,輕笑一聲:“沒想到方世子,居然認得我。”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你不是該叫我一聲大姐夫。”突然,方定修溫和一笑。
沈絳輕輕挑眉,隨後站了起來,待她走到徐氏身側的案桌旁,緩緩拿起放在桌上的匕首,將刀刃放在徐氏的脖頸處,“我覺得方世子還是站在門口說話,我比較放心。畢竟你這樣的人,心狠手辣,連身邊人都算計。”
方定修原本要邁進來的腳,緩緩收了回去。
“殊音,你們這是要幹嘛?”方定修轉頭看向沈殊音,問道。
此時安國公方沛上前,一眼就瞧見自己夫人,被一個小姑娘劫持,他抬手指著沈絳,大喊道:“你、你想幹什麼,還不趕緊把刀放下,把我夫人給放了。”
沈絳充耳不聞。
她這兩日幾乎事事要用刀,這會兒反而覺得,直接動刀說話,更方便些。
於是她將匕首移到徐氏的嘴邊,刀尖靠近她的嘴角。
“小姑娘,好好說話,你想要什麼,盡管說。”方沛嚇得趕緊喊道。
可是沈絳不為所動,刀尖繼續靠近,徐氏被嚇到拼命掙扎。可是她的手掌被捆住,整個身體被麻繩和椅子擺在了一起,壓根動也動不了,逃也逃不掉。
連方定修都忍不住喊道:“沈絳,你究竟想要幹嘛。”
誰知沈絳用刀尖輕輕一挑,將徐氏嘴裡的帕子挑掉。
待她無辜的望向門口,柔聲說:“別緊張嘛,我隻是想讓國公夫人與你們二位親自說幾句話。”
“老爺,沐陽,快救我,救我。”徐氏一能開口說話,立即大喊大叫。
她鬢發散亂,哪還有半分方才國公夫人的氣勢和尊貴。
方定修一身計謀,奈何此刻母親在人手中,全都施展不開,他隻得看向沈殊音,說道:“殊音,你當著要與我這般嗎?三妹妹不懂事,難道你也要跟著胡鬧。她若是今日傷我母親一根頭發,你們絕對走不出國公府半步。”
“那我們就試試。”沈殊音掀唇淡然道。
從沈絳劫持了徐氏開始,沈殊音就未曾阻攔。
她隻安靜坐在一旁,陪著沈絳,一副你今日就是捅破了這天,大姐姐也要陪著你一起。
方定修說:“你是不是怨恨我今日講你送離京城,我也與你說過,近日京城紛亂,我隻是送你出京散散心。待過段時日,就會將你接回來。好,你若是不喜,我們就不離開京城。”
沈殊音扭頭看著他,許久,突然笑了起來。
她的聲音本就動聽,此時笑聲清脆婉轉,隻是笑著笑著,她眼角都快笑出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