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姑娘這是遭雨了?”阿鳶問道。
沈絳吩咐她:“趕緊燒些熱水,給程公子梳洗一下。”
阿鳶趕緊應下,就去了廚房。
清明將車上的衣服拿出來,沈絳讓卓定帶他們到旁邊的東廂房更衣。待他們離開後,沈絳又去了廚房。
阿鳶見她過來:“小姐,您怎麼還不去換衣服?”
“多燒點熱水,以備程公子要。”沈絳叮囑。
阿鳶在爐子裡添了柴火,趕緊拉著沈絳回房更衣。
隻是剛到房內,她又開啟小喜鵲模式,嘰嘰喳喳問道:“姑娘,你怎麼會跟程公子一起回來?你們在哪兒遇上了?程公子如今住在哪裡呀?”
“我與程公子是在大街上遇見的,我們拉貨的馬車陷入泥坑裡,是程公子幫忙推出來的。所以他才會全身都淋湿。”沈絳這次倒是滿足了阿鳶的好奇心。
阿鳶拿出衣裳,伺候沈絳穿衣時:“我就說這位程公子,看著便是好性子的。”
跟那個什麼楚公子,一點都不一樣。
雖然當著沈絳的面兒不敢說,可阿鳶早已對自家小姐那個所謂的未婚夫厭棄不已。
堂堂伯府的少爺,竟與貧民女子私奔。
哪比得上程公子一根手指頭哦。
沈絳見她這麼說,笑道:“我答應了程公子,要請他吃羊肉爐。你既然覺得程公子這麼好,待會得拿出看家本領,好生款待人家。”
阿鳶一聽這話,伺候完沈絳換好衣服,就去廚房準備羊肉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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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沈絳將頭發洗完擦幹,這才到了堂屋。
程嬰的衣服已經換上一身幹淨的素袍,頭發看似也洗過,並未全部束起,而是半束著,卻絲毫不嫌失儀,反而有種灑脫不羈。
“還望三姑娘見諒。”程嬰輕笑。
沈絳指了指自己的長發,她一頭烏發,此時也是並未束起,“我也同樣,所以程公子就不要客氣了。”
程嬰望著她,低聲說:“三姑娘直接叫我程嬰便好。”
沈絳在心頭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程嬰。
長得好看,倒是連名字都這樣別致。
突然沈絳想起,之前她在破廟中,好像並未告訴程嬰,自己的名字。
那時,她還滿心戒備,此刻她不由臉頰一紅,開口道:“還未告訴你,我的名字呢。”
程嬰抬頭看向她,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沈絳說:“我姓沈,名絳。”
“千片赤英霞爛爛,百枝絳點燈煌煌,三姑娘的名字,極好。”
沈絳沒想到,他竟是一下猜到了她的名是哪個字。
羊肉爐被抬上來後,阿鳶不僅將切好洗淨的食物端上,還把調至好的醬料端上。
其中有一道菇,阿鳶特地說道:“這個菇我本以為是咱們衢州才有的,沒想到京城也能見著。”
程嬰拿筷子的手一頓,許久,他不著痕跡道:“原來三姑娘是衢州人。”
沈絳輕笑說:“我此番來京是為了尋親。”
衢州,沈氏。
程嬰眼底劃過一絲異色。
爐子的熱氣很快冒起,對面的程嬰似乎有些受不住,頭微撇過去,掏出帕子抵在唇邊。
沈絳想起之前清明說的話,問道:“你之前落水,可是遇到什麼事情?”
他道:“落水隻是意外而已,我去伯父家做客,一時不慎。三姑娘不用擔心。”
聽著他溫柔的話語,沈絳眉頭卻一蹙。
沈絳突然問道:“可是有人為難你?”
倒不怪她多想,去伯父家做客,若不是有人為難,又怎麼會無緣無故落水呢。難道是有人欺負他如今落魄?
畢竟程嬰氣質清冷出塵,偏偏瞧著穿著打扮皆是普通。
十足落魄貴公子模樣。
“不礙事的,三姑娘不必為我憂心。”程嬰透著鍋內嫋嫋升起的熱氣,看向沈絳,神色更加溫和無害。
突然,沈絳有些說不出的心疼。
這樣溫潤如玉謫仙一樣的人,居然也有人為難。
第19章
沈絳聽著心底難過,所以在布菜時,便多將羊肉放在程嬰那邊。
“雖說已過了冬天,但是京城早春的倒春寒也頗為厲害,多吃些羊肉,可祛除身上的湿氣。”
特別是他,剛落水沒幾天的,食補最好。
謝珣聽著她的叮囑,心底一笑,“沈姑娘既是尋親,為何會住在這裡?”
沈絳一怔,待她平靜的將剛才阿鳶說的那道菇,放進鍋子裡。
“我要尋的親戚,如今出了些事情。所以我帶著阿鳶租了這處小院,暫時住下。”沈絳對自己的境遇倒也沒有自怨自憐,反而極為坦蕩。
謝珣再次看向眼前的姑娘。
她雖一身簡單衣袍,與這南城中許多平民女子穿著相差無幾,可是她的容貌之豔絕,卻是荊釵布衣,也無法掩飾的。
就像是春日裡漫天遍野鮮花競相盛放,雲蒸霞蔚之景,叫周圍一切都黯然失色。
這樣的美,是藏不住也掩不住的。
所以沈絳這樣的容貌氣度,便不是尋常家庭能養出來的。
關於她的身份,謝珣心底已隱隱有了猜測。
“京城生活頗為艱難,三姑娘,可做好了準備?”謝珣望著她,柔聲問道。
也不知為何,他的一句話,竟叫沈絳想起她在衢州,決定離開遠赴京城時的心情。
無法抑制的忐忑和惶然,日復一日的在她心底瘋狂蔓延生長。
哪怕她身邊最親近的阿鳶,她都不曾透露過一絲不安。
偏偏在此刻,明明她已在京城初步站穩了腳跟,卻被他的一句話,心頭再次翻江倒海,許久,她終於斂起來突湧的復雜情緒,輕聲說:“沒關系,我不怕。”
謝珣突然端起面前的酒杯,衝著沈絳:“那我提前祝三姑娘,能得償所願。”
沈絳聽到這話,突然笑問:“你可知我的心願?”
“不管是何,我都願三姑娘得償所願。”
沈絳心頭一熱,將杯中酒豪氣的一飲而盡。
隨後,她看著謝珣說:“那你呢,有何打算?”
謝珣神色微異,似乎是沒聽懂她問的是什麼。
直到沈絳說:“你在你伯父家中既然能無緣無故落水,想來以前也沒少遇到旁的事情吧。”
謝珣在一閃而過的驚訝後,唇角再次揚起。
這姑娘,果然是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
竟真的讓她全都猜中了。
謝時閔對他的刁難,不過是這些年裡的滄海一粟罷了。
他的沉默不語,在沈絳看來,便成了默認。
於是沈絳說:“我並非是要多管闲事,我隻是覺得三公子這樣的人,不該受委屈。”
三公子這樣的人,不該受委屈。
謝珣微垂眼眸,若是她知道自己是什麼人,還會毫無顧忌地說出這樣的話嗎?
沈絳並不知道他心中想法,隻覺得這位三公子,真是個小可憐。
瞧著他也早該到了婚配的年紀,可身邊卻隻有一個活潑亂跳的侍衛,想來是還未成親。
這樣好看的模樣,卻到現在未娶親。
大概是家裡真的落魄到不像話,說不準還是像她家裡這樣,是犯了事的。
祖上闊過,卻一遭從鳳凰枝頭上掉下來。
他們這兩個落地鳳凰,倒真的同病相憐到一處去了。
片刻間,沈絳便在心底把三公子,劃到了自己人的範疇。
她心底還在惋惜,謝珣開口問道:“你在京城沒有旁的親眷嗎?不能去投靠嗎?”
沈絳如實道:“我有個姐姐嫁在京城,不過那畢竟是她的夫家,我過去實在不方便。倒不如自己獨住,活的自由自在,誰的臉色也不用看。”
“確實,如三姑娘這般自在的,讓人羨慕。”
沈絳沒想到他不僅沒勸自己,甚至還贊同她離經叛道的想法。畢竟這世道,未出閣的姑娘單獨在外住,著實罕見。
之前姚羨知道這件事,說了好一通,什麼哪有姑娘家自個租院子。
他居然還想將姚家的別苑借給自己住。
沈絳怎麼能去,若是將他爹知道了,還以為自己與姚羨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關系呢。
倒不如花上幾兩銀子,自己租個小院,誰的臉色也不用看。
一頓羊肉爐,吃的沈絳兩腮紅潤,隔著煙霧繚繞的熱氣再看她,更是美的活色生香。
謝珣美食吃了,美人也看了,便起身離開。
外面的雨沒之前那麼大,依舊是淅淅瀝瀝。
沈絳撐著傘,將他送到門口,她將程嬰之前給自己的傘,重新遞回去:“三公子,拿上傘,小心再淋雨。”
謝珣沒拒絕,伸手接過傘,突然衝她一笑。
“羊肉爐很好吃。”
沈絳被他盯著的眼神,弄得心尖一顫。
沈絳下意識說道:“你若喜歡,下次我再請你吃。”
謝珣撐著傘,轉身離開,窄窄巷道裡,他的背影筆直挺拔,有種清冷的從容。
直到沈絳準備回去時,突然已快走到巷口的人,撐傘緩緩轉身。
遙遙看過來。
沈絳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卻似乎已經想到他會浮起的溫潤笑容。
一瞬,沈絳似乎懂了旁人看她時,眼底會帶上的驚豔。
原來有些人,光是存在就是如詩般雅致誘人。
下次再見面,該不知是何時了吧。
*
胭脂鋪子的第一批貨,已經快要做好。
沈絳和姚羨去看了一趟,姚羨看著面前擺著各種顏色,嘖嘖稱奇:“原來口脂竟有這麼多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