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謝珣打開看了一眼,突然笑了下:“備車。”
清明:“啊??”
謝珣站起身,就要往外走,清明趕緊跟上:“世子爺,您真想讓王妃打斷我的腿?”
“你的腿不是還在呢。”謝珣低頭看了他一眼。
清明哭喪著臉,可是謝珣已經吩咐身邊的晨暉,把他外出的衣服拿來。
晨暉年紀比清明大,性子更沉穩些,主子吩咐什麼,他就做什麼。
晨暉去拿了一套簡單的月白銀絲團花暗紋長袍,腰間系著一根巴掌寬的束腰,伺候謝珣穿上後,襯得他身形清卓挺拔。
“要不屬下跟世子爺出去一趟吧?”晨暉到底還是心疼清明,不舍得他這雙腿被打折。
謝珣卻回頭看了眼清明,“不用,還是清明跟著。”
清明嘴角正要下撇,就看見謝珣淡淡的目光掃過來,嚇得他趕緊揚起嘴,再不敢露出一點哭喪。
看來世子爺,今個是打定主要要斷他這雙腿了。
隻是謝珣上了馬車,清明坐在外面,抬頭看了眼天空:“世子爺,今個天氣陰沉,隻怕路上還會遭雨。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一直都上馬車了,清明還沒聽主子吩咐要去的地方。
直到馬車裡頭傳來清冷聲音:“護國寺。”
清明揚起的馬鞭,險些要從手裡掉下去。
自打去年鬧出出家的事情後,郢王爺和王妃對寺、廟、佛這樣的字眼格外在意,特別是王妃,以前極熱衷燒香拜佛的一個人,連家中的小佛堂都叫人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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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爺,王爺和王妃要是知道您又去護國寺,肯定又要打我板子。”清明委屈說。
謝珣的聲音再次從簾子後傳來:“你再不趕車,現在就去領三十板子。”
啪地一聲,鞭子打在車轅上的聲音響起。
馬車緩緩啟動。
護國寺在京城南城郊外,得出城才行。誰知馬車走到城南,天上的雨星落了下來,一開始砸在車頂,是滴滴答答的聲響。
後來一下子變成了噼裡啪啦的動靜。
雨勢在片刻間,傾盆而落。
謝珣坐在馬車裡,想著方才紙條上的話,是他師兄釋然送來的。
他要找的那個人,明明有了些眉目,卻又讓對方石沉大海,再無半點消息。
倒不愧是讓天下人稱贊的人物。
突然,馬車急急停下,這樣的前傾慣性,車內的謝珣卻身形穩如松,沒半分晃動。
“世子爺,前頭有輛車陷進泥坑裡了,擋了道。”清明在外面說道。
謝珣沒掀簾子往外看,隻等著對方將車挪開。
然後,一個清泠如泉水擊石的聲音,透過雨幕穿透而來:“對不起,我們的馬車暫時挪不開,請稍等片刻。”
謝珣微怔,在低聲一笑後,掀起簾子望向車外。
沈絳覺得她今個大概是出門沒看黃歷。
她去接胭脂鋪子第一批原材料,這是新鋪子重新上架的第一批貨,所以她一切都親力親為,絕不假借人手。
誰知馬車在這裡陷入泥坑,半車的貨往一邊歪。
卓定和車夫推了半天,都不見馬車動彈。
後面又來了一輛車,還擋著別人的道,於是沈絳也顧不得躲雨,扔掉手裡的傘,就跟著他們一塊推。
“三公子,您別淋著雨,還是讓屬下來吧。”卓定著急道。
沈絳雙手攢勁,用力的同時,說道:“閉嘴,有力氣說話不如一塊推車。”
天際落下的大雨,將整條街都遮的霧氣蒙蒙。
昔日金尊玉貴的侯府嫡小姐,似乎從那場夢境開始,注定要在這泥濘裡掙扎。
大雨打在她的臉上,沈絳狼狽的幾乎睜不開眼睛。
直到一把傘,懸於她的頭頂。
雨水陡然被阻擋,沈絳抬頭,目光向上,就看見一張光風霽月的臉。
“傘拿著。”謝珣往前一遞,哪怕是在這樣滂沱的大雨中,他的聲音依舊如春風般溫柔。
沈絳愣著還沒回過神。
突然,天空中一道巨大而又明亮的閃電,直劈而下,仿佛要將陰沉的天幕撕裂成兩半。
謝珣低低笑了聲,說道:“我與三姑娘,原來是天打雷劈都斬不斷的緣分。”
第18章
可謝珣似乎沒聽到她這聲低呼,因為他已彎腰,與卓定他們一起推車。
身後的清明,趕過來時,快被嚇壞了。
他趕緊上前攔住,說道:“公子,您怎麼能做這個呢。”
清明忍不住朝拿著傘的‘男子’看了一眼,這人倒是真不客氣,拿了他家世子爺的傘,還杵在這兒不動。
誰知他看清楚面前這個人的臉時,腦子嗡地一下炸開。
沈絳也認出了清明,揚唇看著他笑道:“又見面了,清明小哥。”
清明喉嚨一哽,幾乎說不出話。
剛才他還說為何公子好端端坐在馬車裡,非要下車不說,大概是認出了這位沈姑娘的聲音。
清明也不敢多想,趕緊代替自家公子去推馬車。
“公子,這裡有我就夠了。你前個剛落水,不能再受涼了呀。”清明哀求道。
沈絳聽到這句話,趕緊拿傘擋在謝珣頭頂。
“程公子,你別受累了。”她愧疚道。
誰知就在此時,四個大男人的合力之下,原本紋絲不動的馬車,突然車轱轆發出吱呀一聲,緊接著整輛車往前一滑,順勢出了泥坑。
隻是眾人還未收回勁,跟著馬車往前,車夫是一個摔倒的。
卓定和清明都是習武之人,倒是能穩住身形。
沈絳見謝珣似乎站不穩,顧不得旁的,扔掉傘,上前拽住他。
誰知她低估了謝珣的身高,險些把自己帶的往泥地裡摔倒,直到謝珣伸手握住她的腰身,讓她穩穩站住。
沈絳的衣裳早已在大雨中湿透,隔著湿湿的布料,他的手掌心,是燙的。
隻是待她一站定,謝珣立即松開手。
謝珣彎腰將她掉落在地上的傘撿起,舉起擋在兩人的頭頂。
沈絳此刻才回過神,想起說道:“謝謝你,程公子。”
“無妨,舉手之勞而已,比不得姑娘之前對我的恩情。”謝珣溫和說道。
沈絳也想起自己之前要把他埋了的事情,她突然笑了起來:“那日我若是真的把你埋了,今個可沒人幫我推車。所以這恩情,以後不提也罷。”
少女嬌柔的聲音在滂沱的雨幕中,顯得格外清脆悅耳。
程嬰望著她,語氣清潤:“好,以後不提。”
沈絳忍不住凝視著面前的人,突然沒來由的嘆了口氣,他怎麼生得這樣溫潤和雅的好脾氣呢,她說什麼他就應什麼。
“為何嘆氣?”謝珣垂眸看她。
沈絳忍不住說道:“你生得這樣的好脾氣,容易被人欺負的。”
謝珣長這麼大,倒是從未聽過別人這樣擔心他。
他不由一笑:“我也並不好說話。”
沈絳一怔,似乎一下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他隻對她這麼好說話?
若是換作旁人的話,沈絳或許會覺得對方貪圖她的容貌。
可眼前的男人,卻不會讓她有這樣的憂慮。
他一身月白素衫立於傘下,天青色傘面透下的光線,讓他的周身仿佛籠上一層朦朧清霜,清冷出塵。
眉目舒朗,風神俊秀,那一雙幽深的黑眸,似浩瀚天空上懸著的星辰。
不似世間人,倒像天上仙。
這位程公子不像她見過的那些尋常男人,看著她的眼神,帶著貪婪與欲望,而他的眼神平靜、溫和,透著玉質的幹淨。
或許這也是沈絳,從一開始就沒對他抱有太大的戒備的原因吧。
此刻,清明也將馬車趕到一旁,說道:“公子,上車吧,外面雨太大了。”
沈絳看著他全身都湿透,束著的黑發還在往下滴水,她立即說:“程公子,我家就住在這附近,不如你先到我家裡換身幹淨衣裳吧,免得著涼。”
“不用了,我沒什麼大礙。”謝珣神色淡淡。
他將傘柄往前一遞,素白手背覆在天青色傘柄上,襯得他的手指如玉雕般的骨節分明。
他說:“三姑娘未帶傘,先用這柄。”
沈絳沒想到他還要把自己的傘給她,於是有些著急道:“清明小哥不是說,程公子你前幾日剛落水。你穿著這樣湿透的衣裳,恐怕不妥。”
她說話間,秀眉輕攏,似乎在思考怎麼說服他。
直到沈絳突然眼睛一亮,笑著說:“我請公子吃羊肉爐吧。”
謝珣眉峰微挑。
沈絳有些難為情,卻還是說道:“上次破廟中,也是這般下著雨。我說這樣的天氣吃羊肉爐正好,公子不是還說,是個好主意。”
她睜著一雙秋水明眸看向他,眼底水光潋滟。
謝珣也不知為何,突然開口說:“那我便叨擾三姑娘了。”
“不叨擾,不叨擾。”沈絳聽他答應,心底格外開心。
卓定趕著馬車走在前頭,清明在後面跟著,心頭嘀嘀咕咕,卻不敢開口問一句。
羊肉爐?這世間他家公子什麼沒吃過,非要去吃什麼勞什子羊肉爐。
那有什麼好吃的。
可是想著,清明突然咽了下口水。
*
故衣胡同。
阿鳶聽到外面敲門聲,趕緊拎了雨傘過去迎人。誰知一開門,就看見門口站著兩個人,共打著一把傘。
傘下的人,一個是她家姑娘,另外一個卻是……
“程公子。”阿鳶在看見謝珣的臉時,驚喜的失聲喊道。
沈絳看著阿鳶過分開心的模樣,又想起之前阿鳶曾將她和程嬰湊對的事情,不由有些頭疼。
不過好在這丫頭,還是有幾分侯府丫鬟的素養,知道這時候不該多問。
她趕緊將程嬰領進了屋裡。
待收了傘放在外面,阿鳶才注意到他們身上,竟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