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也沒想過有一天,我們會這麼,呃,親密。
我終於慢半拍地意識到——
我好像,似乎大概是,成功摘下了原著裡隻可遠觀的白蓮花。
顧南舟沈懷歡韓鳴全都沒做到的事,我做到了。
這叫什麼。
自己的成功固然令我驕傲,但敵人的失敗更令我狂喜。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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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檀蓮重傷,襄陽的事直接被送上了皇帝的案頭。
畢竟涉及了朝廷命官的安危,此事便變了性質。
我本來還在愧疚害檀蓮失去了證據,卻在回程的路上,眼睜睜看著檀蓮一字不差地把賬簿重新默了一本下來。
見我驚詫看他,檀蓮腼腆一笑,十分謙虛。
「在府衙時我看過一遍那賬簿,幸好我記性不差,這才沒讓那群賊人鑽了空子。」
我:「?」
Ṫű̂₍這麼謙虛,你不要命啦?
有了最關鍵的證據被復原,所有參與其中的官員與富商,一個不落全都被下了大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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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蓮辦案有功,回去後便升了職。
雲雁補服被送到檀家時,我才恍然想起,夢中那個原著的開篇,就是從檀蓮升到四品開始的。
所以我活過了原著中的死亡時間點?
微風拂過,我摸著手頭的補服,突然就落了淚。
檀蓮下職回來時正好看見這一幕,眉頭微蹙,快步走到我身前,拉起我輕聲詢問。
「寶瓶,怎麼了?白日我不在家時,是有人來府上和你說了什麼嗎?」
我搖頭:「沒人欺負我,我這是高興的。」
高興自己活了下來,高興那所謂的命運不是不可更改。
檀蓮卻是誤會了,無奈地掐了把我的臉。
「這有什麼值得高興的……若你喜歡,日後我會把更好地擺在你面前。」
我眨了眨眼沒說話。
他當然會擁有更好的,雖然那場夢沒做完,但我猜檀蓮最後應該是……坐上了那把椅子。
他也值得最好的。
我笑嘻嘻地撲到他身上,埋進他懷裡吸來吸去。
「你不懂,我就是高興。」
那場夢無法對外提起,卻不影響我和檀蓮分享喜悅。
檀蓮縱容地回抱住我,纖長的睫毛微闔,蓋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思索。
「嗯,我不懂也不要緊,寶瓶開心我就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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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對死亡的恐懼,也不再一門心思鑽研和離,我和檀蓮開始像一對真正的新婚夫妻。
雖然還不太適應,但我也不再躲避檀蓮親昵的動作。
某人借著喝藥時的小動作我照單全收,畢竟親著親著就習慣了。
後來已經到了,檀蓮隻要一伸手,我便下意識閉眼貼上去的程度。
「寶瓶,其實我是想麻煩你幫我換一下衣服,我有些抬不起胳膊。」
「那你怎麼不早說?!」
「因為也想親親寶瓶。」
美色誤人,美色誤人!
次日,宮裡給各家派了信,五品以上官員及家屬皆要於酉時入宮參加宮宴。
檀蓮從前便喜歡在人前秀恩愛,隻是我因貪生怕死過於不配合,倒也還算不太張揚。
如今我徹底躺平,檀大人與夫人伉儷情深的樣子,便刺痛了很多人的眼睛。
根據我多年看話本子的經驗,宮宴這種場合最是容易滋生事端。
保不齊就有那一二三四五個男配看我不爽,打算陷害於我。
因此我萬分警惕,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禮儀舉止分毫不差,讓人挑不出半點錯來。
和我形成對比的,便是格外傻白甜的檀蓮。
我坐得腰板挺直,連口酒水也不敢碰,反倒是檀蓮不停地給我布菜,把宮宴當成家宴一般。
眾目睽睽之下,我總不能不給自家夫君面子,於是頂著眾人如芒在背的目光,我微笑著吃光了檀蓮夾來的菜品。
又是惹得周圍人一陣眼紅。
一來二去,我就這麼……吃飽了。
結果直到我酒醉飯飽,也什麼都沒發生,沒有找茬的,沒有下藥的,也沒有假摔往我身上潑酒的。
難道是因為原著裡沒有我的劇情了,所以我等於拿了免死金牌?
我正琢磨著為何今夜如此平安,遠處卻驀地傳來一聲極其驚恐的尖叫聲。
眾人移步尖叫聲傳來的偏殿,隻見偏殿門口正癱倒著一位女官。
殿門半開著,以至於所有人都能清晰聽見裡面此起彼伏的粗喘,以及夾雜在曖昧水聲中的幾聲「檀蓮」。
檀蓮的臉色霎時慘白,隻是美人即便羞惱的樣子也是美的。
皇帝怔愣地看了檀蓮片刻,被身邊的太監小聲喚了幾次,才回過神來,而後為了找補一般,怒氣衝衝地讓侍衛進去,把裡面顛鸞倒鳳的二人抓出來。
直到被摁在眾人面前,顧南舟沾著穢物的身體還在微顫。
那侍衛倒是神思清明,見到皇帝後瘋狂磕頭求饒,口口聲聲說是顧南舟勾引的他。
而顧南舟卻置若罔聞,手還想往那侍衛下身摸去,一邊掙扎還一邊神色痴迷地喊著檀蓮。
此情此景,是個人都看出來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我偷偷抽了抽鼻子,在令人作嘔的腥臊氣味中,果真有一抹我記憶深刻的味道。
是新婚夜那晚,沈懷歡被诓著下在我茶水中的催情藥。
隻是還要比我喝得濃上許多,藥效自然也嚇人得多。
什麼情況?
有誰膽大包天到敢給攝政王下這種藥?
不是,都有這個膽子和手段了,你下毒藥多好啊,下春藥幹什麼?
我心裡嘀嘀咕咕,但仍裝作什麼也沒發現,臉上是和其他人一樣的茫然和嫌惡。
顧南舟那頭還期期艾艾地叫喊著檀蓮的名字,檀蓮無奈上前,隻是卻是朝皇帝去的。
不知是不是因為有些生氣,他的聲音似乎比往日冷了許多。
「陛下,臣不如攝政王才識過人,也不願受此侮辱。臣願辭去官職,明日便帶著妻子還鄉,望陛下恩準。」
皇帝自然是不願意放檀蓮走的。
他人到中年身子大不如前,卻一如既往地貪慕美色,對檀蓮也是百般覬覦,隻是礙於檀蓮的臣子身份,才沒有動手。
在我看過的原著中,正是皇帝快要忍不住對檀蓮下手時,檀蓮的真實身份才被發現,也借此擺脫了淪為皇帝禁脔的可怕結局。
但不管怎麼說,皇帝對檀蓮都是縱容的。
這次也不例外。
即便顧南舟這次顯然是被人算計了,但誰讓他倒霉被發現了呢,誰讓他惹檀蓮不快了呢?
於是皇帝隨便捏了個殿前失儀的罪責,罰顧南舟於府中禁閉思過。
而顧南舟這麼一關禁閉,他手中的權勢,自然會被暗中蹲守的人趁機蠶食。
可以說顧南舟這次是跌了個史無前例的大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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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中是沒有這一出的。
攝政王顧南舟作為所有男配中地位最高的那個,直到檀蓮登基前,都是遊刃有餘且從容強大的模樣。
可如今他眾目睽睽之下出了這麼大的醜,被捉奸在床不說……還是下面的那個。
不管怎麼想,感覺他都失了競爭萬人迷的資格呢。
顧南舟被罰,除了沈懷歡之外的其他幾位皇子陷入了狂歡,毫不客氣地瓜分著顧南舟手中的權力。
按理說,想知道下黑手的人是誰,隻要分析誰是獲利者就好了。
但顧南舟的政敵太多,我對朝堂又沒什麼了解,還真猜不出這位正義之士到底是誰。
我沒猜到答案。
答案卻主動送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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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檀蓮照常去府衙當值,被罰禁閉的顧南舟卻趁機潛入了檀府。
毫不誇張地說,見到他的那一刻,我以為自己見到了黑無常。
這人怎麼三天不見,像是死了三年一樣,陰氣森森,嚇人得很。
我張口要叫侍衛,卻被顧南舟攔住。
「別叫,我今天來找你沒有惡意。」
說是沒有惡意,眼中森然的恨意可是連裝都不裝一下呢。
可很快我就意識到,顧南舟眼中的恨意並不是衝著我,而是——
「你真的了解檀蓮嗎?」
我捏緊了手中的賬本:「肯定比你了解。」
顧南舟冷笑一聲:「是嗎?那你知道,在宮宴上是他給我下了藥嗎?」
我覺得顧南舟瘋了。
自己沒了競爭檀蓮的資格,就跑來贏家這裡說小話,真是一點風度都沒有。
我冷下臉:「攝政王要是沒有正經話說,便請回吧。檀家廟小,裝不下您這尊大佛。」
顧南舟卻笑了。
像是終於找到了敵人弱點的毒蛇,連笑容都是寒意凜然的。
「你不信,那就親自來跟我看一看,看看你的夫君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怪物。
「檀夫人,你不是傻子,掩耳盜鈴可沒有好下場。
「你相信他,害死自己不要緊,小心連累了謝家,連累了你父母,到時候別怪本王今日沒提醒你。」
迄今為止,那些瑣碎的,曾冒出苗頭的懷疑瞬間生根發芽。
我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
「可我不放心你,你怎麼保證自己不會再對我下一次手?」
「我可不會再為了一個蛇蠍美人魯莽了,」顧南舟見我不信,聳肩道,「那檀夫人便帶著侍衛好了,放心,我以我顧家列祖列宗起誓,我對你絕無惡意。」
嘖,沒想到攝政王還是個大孝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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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南舟用一整個白日,帶我去見了一些「熟人」。
被義莊師傅撿回的破碎屍體,縫縫補補後的那張臉,是曾經被我調出院子的丫鬟之一。
當初在奉國寺找我麻煩的周落月,堂堂尚書嫡女,竟被人毀了清白嫁給一個普通商戶當妾室。
許久不曾再見過的長公主一家,因為「犯了錯」,竟被貶去了最赤貧的封地,長公主獨子韓鳴,更是被人打折了腿,無緣科考。
所有覬覦檀蓮的,全都遭了殃。
一個兩個或許是巧合,可一樁樁看下來,再認為是巧合,我便是真的掩耳盜鈴了。
最後,顧南舟帶我去了一處私牢。
很難想象在京城,在天子腳下,竟然有這麼一處血腥可怖的地方。
而在那裡,我見到了檀蓮。
素來喜潔,最愛穿白衣的人,如今卻換上了一身最耐髒的黑衣。
溫柔可親的假面褪去,露出了面具下最真實的,滾動著幾乎濃鬱到要化為實質的可怕惡意。
在檀蓮面前的,被吊著的幾個人早已被挖去了眼睛,砍斷了舌頭。
那幾人的臉上隻剩下了瘆人的黑洞,可熟悉的氣味卻不容我欺騙自己。
這幾人,是在襄陽綁了我的死士。
是檀蓮口口聲聲說要送進大牢,讓他們被律法制裁的那些人。
而挖去他們眼舌的人,此刻正把玩著我熟悉的匕首,臉上再沒有用來遮掩本性的笑意。
於是那美人皮也就真的成了淬著毒汁的刀刃。
顧南舟俯身到我耳邊,含笑開口。
「看到了嗎?什麼十世善人,什麼佛陀轉世,他檀蓮才是這京中藏得最深的惡鬼。
「你以為他為什麼會設計娶你?
「無非是因為謝家對他而言是最好控制的一個,等他徹底蠶食了謝家的財富,就是你的死期。」
說完不待我反應,顧南舟故意弄出了些聲響,引得檀蓮看向此處。
漠然的視線如冷刃般甩向我,帶著讓人站不住腳的森寒惡意。
原來那雙黝黑的眼瞳流淌著的從不是甜蜜,而是不容任何人窺探的算計與狠辣。
對上他視線的那一刻,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顧南舟卻從我背後輕輕一推,把我往檀蓮的方向推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