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檀蓮卻絲毫沒有覺得不適,依舊翻著賬簿,點頭應下我的無理要求。
「都是小事,能讓寶瓶開心便好。」
……這話連我爹都說不出口。
檀蓮卻說到做到,第二日下職回來,便把我說過的所有吃食,一樣不落地擺在了我面前。
我無意識咽了下口水:「……」
不行,我現在是個無理取鬧還好吃懶做一無是處的惡毒懶婦,就算再怎麼感動,我也不會像正常人一樣跟他道謝。
我謝寶瓶此生就沒說過一個謝字!
我哼聲要接過滷雞腿,十分陰陽怪氣地:「倒是難為哥哥為我費心了。」
伸出去的手抓了個空。
我愣愣抬頭看檀蓮。
漂亮柔和的大美人握著裝滷肉的袋子,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麼。
片刻後,他抬起手,直接把自己手上的東西遞到了我嘴邊,做出要喂我的架勢。
「寶瓶乖,張嘴。」
我:「???」
最喜歡的食物被抵在唇邊,雖然腦子覺得不對勁,但嘴巴顯然有自己的想法,直接張開咬住了近在咫尺的美味。
就這麼一個喂一個吃,整個桌子上的吃食全都進了我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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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撐。
檀蓮看了眼已經空蕩蕩的桌子,頗覺可惜地放下了手。
想了想,竟然還主動問我。
「明日還是這些嗎,要不要多買些別的小食?」
我想說別買了,張嘴卻異常響亮地打了個飽嗝。
檀蓮笑著拍了拍我的頭:「嗯,知道了,你喜歡就好。」
他哪是白蓮花。
這、這分明是冤大頭吧。
16
我的好吃懶做對檀蓮幾乎沒什麼影響。
這些日子下來,我臉都圓了一圈,檀蓮卻還能面不改色地誇我賢惠持家。
要硬說有什麼影響,大概就是檀蓮開始喜歡沒事就捏我的臉。
也許是覺得自己辛辛苦苦把我喂胖,不捏白不捏。
因為要裝出一副好吃懶做百無一用的模樣,我這些日子真的一點正事都沒幹過。
每天除了吃喝玩樂,就是斜躺在榻上看話本子。
不用幹活Ťůₗ,不用算賬,不用跑商,想吃什麼都有人送到嘴邊,天下第一美人每天還會從各種新奇的角度誇我。
怎麼說呢。
雖然這麼說有些對不起我爹娘,可現在這個日子,真的比我嫁人前過得還要快活。
但總有人不希望我一直快活下去。
這些天我被檀蓮哄得分不清東南西北,竟然逐漸忘了,檀夫人是多麼高危的身份。
我忘了,有人便開始作妖提醒我。
一天前,家裡傳來消息,說是謝家在襄陽的一處祖宅被燒了。
也不知是湊巧還是人為,我爹娘兄姐手上全都「來了活」,偌大的一個謝家,最後能空下闲來回去修繕祖宅的,隻剩下一個我。
我糾結得不行,愁得連雞腿都吃不下去了。
檀蓮這才覺得問題有些嚴重,放下手裡的食物,溫溫柔柔地幫我出主意。
「不想去便不去了,我在襄陽有位故交,可以拜託他幫忙。」
可這是修繕祖宅的大事,謝家是商戶,做生意的最信風水玄學,主家這次是必須有人回的。
而且既然知道可能有危險,我更是不能把這事推給別人去做。
至於直接和我爹娘坦白說……恐怕他們也不會信,頂多是偷偷瞞著我,自己跑這一趟。
思來想去,最後竟然真的隻有我隻身去襄陽這一個選擇。
我看了看面前的藍顏禍水,沒忍住,又哀嘆了一聲。
「美色誤我,美色誤我啊!」
檀蓮:「……」
檀蓮面不改色地加重了揉捏我臉的力道。
17
三日後,我收拾好包袱準備出發。
沒想到檀蓮也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說正好聖上給他派了監察的活,要和我一同前往襄陽。
這麼巧?
我狐疑地看他:「你不會是特地陪我去的吧?」
那也不對啊。
按照劇情,現在應該還無人知曉檀蓮的真實身份,對久居佛寺不理朝政的聖上而言,檀蓮也隻是個存在於傳聞中的美人官員而已。
一個普通的官員,怎麼可能有本事做到這個地步。
檀蓮沒有直接回答我,隻說:「寶瓶一向黏人,若我不在你身邊,你怕是又要想東想西,氣得睡不著覺了。」
好的,妒婦形象深入人心。
不過這麼說,他去襄陽難道真的是為了陪我?
隱隱約約,我總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什麼苗頭。
但這念頭轉瞬即逝,未等我細想,便被對前路未知危險的惶恐蓋了過去。
18
不知是幕後之人投鼠忌器,還是祖宅被燒真的隻是意外,去襄陽的一路上風平浪靜,什麼也沒發生。
甚至等我們到了襄陽,祖宅在我眼皮底下被修繕得七七八八,連檀蓮的公務都快處理完了,依舊什麼也沒發生。
我逐漸懷疑是自己想多了。
祖宅長久無人居住,襄陽此時又天幹物燥,起火似乎也不是什麼怪事。
就這麼風平浪靜地過了一個多月,我和檀蓮在空闲時把襄陽轉了個遍。
一開始,我還時時警惕著,連白日裡都害怕遇上刺客;後來被檀蓮投喂得又胖了一些,每日光忙著丈量自己的衣帶,倒是不再擔驚受怕。
待到祖宅修復好後,謝家留在本地的旁支為我帶路,過去請附近一位很有名的風水先生來幫忙看宅子。
祖宅雖說已經修復好了,但畢竟燒沒了一些老物件,新的需要精細挑選後才能添上。
等物件都擺好,我就可以準備回京了。
本該如此。
卻在去見那位風水先生的路上,被帶路的人七拐八拐,帶去了一處無人的偏巷。
待我察覺不對,想要逃跑時,巷子的前後兩頭早就被埋伏好的人堵住。
……襄陽果然有詐,不是我多疑!
「是她吧?」
「和畫像對上了,帶走!」
眼看著堵我的人都帶著刀劍,我沒敢和他們發生衝突,乖乖被綁住手腳蒙上眼睛,被帶去了一處荒廢破院。
我本來還在想,若是幕後黑手是覬覦檀蓮的男配,本沒有必要把我綁走。
當街殺了豈不更省事。
就聽綁我的幾個人竟然開始內讧——
「你們什麼意思,不是說好了要合作,現在攔著我幹什麼?」
「她現在還不能死。當初合作時可是說好了,你們要人,我們要賬簿。你們現在把她殺了,我們拿什麼跟姓檀的小白臉換賬簿?」
外面開始爭執,甚至動起了手。
我聽明白了幾分。
檀蓮此次來襄陽的確是有正事的。
襄陽這頭官商相護,周邊的農戶被剝削得厲害,他在官府耗了一個月,就是為了抓住那些富商和官員的把柄。
綁我的人是兩伙,一伙的主子應該就是京城的某隻瘋狗,另一伙則是襄陽本地的富商。
兩邊一個想綁了我換走檀蓮手中的證據,一個想要我的命,這才一拍即合,暫時成了各懷心思的同伙。
雖然現在他們起了衝突,我看起來短期內性命無虞,可我知道,這種安全維持不了多久。
檀蓮雖然心善,卻更是博愛眾生。
就算我是他的妻子,在他心中也不會比一城的百姓更重要。
若是檀蓮把手中的東西給了這伙人,不但我們難以脫身,襄陽的農戶日後更是沒了希望。
他不會來的。
而一旦綁匪意識到這件事……我就真的小命不保了。
19
我試圖自救。
經過一番努力後,我成功在自己腳脖子上多添了一條鎖鏈。
給我上鎖的綁匪頂著腦門的紅印罵罵咧咧。
「小娘皮,還敢偷襲老子?!要不是看你還有用,現在就讓你嘗嘗哥哥的真棍子。」
一旁的人哄笑。
我沒出聲,低著頭裝死。
鼻子卻拼命翕動。
……我聞到了。
在門口的那個綁匪身上,有一股我曾經聞過的氣味。
是我曾在長公主府近距離接觸過的,攝政王顧南舟身上的氣味。
我天生嗅覺靈敏異於常人,聞過的氣味不管過了多久都能想起來,我爹過去總誇我是獵犬轉世。
但這本事沒什麼大用,平日裡最多用來配些香膏香粉。
事實上也的確沒什麼用。
我能聞出那綁匪五日內與顧南舟見過面,能確定他是顧南舟的手下。
可這有什麼用?
隻能讓我更加絕望。
如果是其他男配,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若是權勢滔天的顧南舟對我起了殺心,我便是生了翅膀恐怕也插翅難逃了。
「檀蓮不會用賬簿換她的,比起功績女人算什麼,」顧南舟的手下冷聲開口,「別做夢了。」
我知道這話是說給我聽的。
顧南舟記仇,想來那天我打斷他和檀蓮的談話的事,一直讓他耿耿於懷。
所以他不但要殺了我,還要讓我死前清清楚楚地意識到,我對檀蓮來說根本不重要。
「呵。」我冷笑出聲。
然後在綁匪們看過來時,把頭垂得更低了。
針對我?
沒事,我會在窩囊和生氣之間,選擇生窩囊氣。
20
綁匪說,日落前還見不到賬簿,就送我上路。
他們口中的上路,和檀蓮說的顯然不是一個意思。
死到臨頭我終於後悔了。
早知道不管怎麼做都是一個死,當初我何必憐惜檀蓮這朵嬌花。
別以為我不知道新婚夜他是把我打暈了,這下可好,便宜都沒佔到,人卻要死了。
我不甘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內心怨氣太重,以至於嚇到了老天。
今天的日落似乎遲上了那麼一刻。
但再遲,太陽總是要落山的。
就在最後一抹餘暉要消失的前一刻,院子破敗的木門外,卻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誰也沒想到,檀蓮竟然真的帶著賬簿來了。
他表情依舊是平靜溫柔的,仿佛眼前不是綁架了他妻子的惡徒,隻是一群誤入歧途的孩子。
大美人歲月靜好地走進院子,手指敲了敲賬簿,環視一圈後柔聲開口。
「各位,煩請把我夫人還來吧。」
他這和聲細語的態度反倒把綁匪弄懵了,一時間竟無人率先開口。
見狀,檀蓮微微歪頭,毫不在意地把手中賬簿扔了過去。
「東西在這裡,我的妻子呢?」
本就是奔著賬簿的幾人立刻撲了上去,認真翻了一遍,發現是真東西後,直接準備走人。
「檀大人,我們的事結束了,但是你夫人嘛,」為首那人笑出一排黃牙,「恐怕是走不了了。」
21
顧南舟的手下提刀砍向我時,對死亡的極度恐懼終於姍姍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