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4
決定離婚,其實隻是因為一件小事兒。
賀祈生日前幾天,我因為闌尾炎住院。
為了給他慶生,我提前兩天出院。
結果等我到家時,才發現我爸媽、向姝都來了。
賀祈頭上戴著生日帽子,桌上蛋糕上插著色彩繽紛的蠟燭,其他人唱著生日歌,熱熱鬧鬧的氣氛在我開門的瞬間停滯下來。
賀淮川眉頭下意識皺了起來。
「你怎麼回來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為了賀祈的生日,我傷口還沒養好,提前兩天出了院。
而現在回自己家,我還要作出解釋。
我媽起身打圓場:「向南回來了,累了吧,趕緊坐下吃點兒東西。」
我拿出給賀祈的禮物。
賀祈一直都很想養一隻寵物,我選了很久才選中一隻品相很好的藍白拿破侖,剛剛去寵物店帶回來。
我小心翼翼地把小貓放在賀祈面前:
「寶貝,生日快樂。」
Advertisement
可是預想中賀祈驚喜的神情沒有出現,他隻是掃了一眼,隨後有些厭煩道:
「向姝阿姨已經送我一隻小狗了,我不想要這麼多寵物。」
我一愣,才看到桌子下面有個航空箱。
裡頭裝著一隻馬爾濟斯。
「這樣啊……」我有些尷尬。
向姝抿唇,低聲道:
「不好意思啊向南,我不知道你也要送小動物,早知道你要送祈祈這個我就送別的了。」
其實我沒在意,但是她這麼一說,倒好像是我讓她受了什麼委屈。
賀淮川掃了我一眼淡淡道:
「你不用道歉,是向南沒提前說,你也不知道。」
賀祈沒再搭理我,站起來吹滅了蛋糕上的蠟燭,閉上眼睛開始許願。
我媽見氣氛有些尷尬,提議道:「今天祈祈生日,難得咱們全家都在,我們照個相吧!」
我正要過去抱著賀祈,他卻突然掙脫了我的手,靠到向姝身邊。
「我不要靠著你,我要姨姨抱!」
他甩脫得那樣用力,我的手被打得生疼,一時間站在原地居然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向姝抱著賀祈站在中間,旁邊是賀淮川。
我爸媽站在兩邊。
我媽的手機延時拍攝沒弄明白,賀祈有些不耐煩了,對我道:
「你別過來了,幫我們拍照吧。」
沒人反駁這個提議。
燈光下,他們像是真正的一家人,而我和他們中間似乎隔著一條無形的楚河漢界,清楚地告訴我,我並不是他們的家人。
許久後,我走過去按下了快門。
這頓飯我吃得味同嚼蠟。
我實在沒辦法逼自己笑出來。
向姝看了我一眼,突然放下筷子,蹙眉道:
「對不起啊向南,我今天是不是不應該來啊?」
她臉上帶上一絲落寞:「我就是想給祈祈過個生日,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要是你不高興的話……我以後就不來了,我不想讓你不開心。」
我還沒說話,我媽就滿臉心疼:
「這孩子瞎說什麼呢,咱們是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
「我就是怕向南不高興,我看她好像不太開心了……」
賀淮川有些不悅:「不開心也是她小心眼兒,你好心給祈祈過生日,這有什麼打擾的?!」
向姝咬住下唇,起身道:「要不我還是走吧,你們吃吧。」
「我……」她苦笑道:「反正我也不是爸媽親女兒,你們本來才是一家人,我也不屬於這個家,向南不歡迎我也是應該的。」
我媽急地拉住她:「你怎麼不屬於這個家,媽一直把你當親女兒!」
她扭頭朝我,面露責怪:「向南,你姐姐也是好心來給祈祈過生日,你說好好的日子你鬧什麼?!」
賀淮川也看向我,臉色微沉:「本來大家都好好的,你非要回來幹什麼?」
我想說話,卻被賀祈打斷了。
他小跑著去抱住向姝的大腿,大聲道:
「我不要姨姨走!」
隨即他回身怒視我:「我討厭媽媽,要走也應該是媽媽走!」
孩子的眼睛黑白分明,帶著天真的殘忍:
「都怪你,姨姨才不高興了,媽媽為什麼這麼快就好了,要是媽媽一直生病就不用回來了!」
我呆呆地站在客廳裡看著賀祈。
這個我拼著大出血生下的孩子,我把所有的愛傾注在他身上的孩子。
心髒好像破了個洞,疼得我幾乎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今天的事情從頭到尾,我分明一句話都沒說。
可是他們都那樣怒視著我,保護著身後的向姝。
半晌後,我起身,拉起還沒打開的行李,推開門。
「你別走了,」越過向姝時我輕聲道:
「我走。」
5
離婚的消息我們都沒瞞著家裡,我媽直接給我打來了電話,她有些埋怨道:
「就為了這點事兒,你怎麼就非要離婚?!」
「婚姻不是小事兒,孩子怎麼辦,你忍心讓他以後當個沒媽的孩子?」
我淡淡道:「有他最喜歡的向姝當媽,他想必會很開心。」
「你這孩子就是任性,辦事兒老這麼極端,你說我和你爸都不是這種人,肯定是你那對養父母把你養成這樣的,哎!」
我疲憊道:
「差不多就行了吧,現在還演給誰看呢?」
「其實從向姝醒了開始你就一直有意無意撮合她和賀淮川,你無非就是覺得賀淮川本來應該是她的,難道你心裡沒想到讓我和賀淮川離婚,讓向姝和他結婚嗎?」
我媽卡殼了一下,聲音提高得有些心虛:
「你這孩子怎麼能這麼說,你們都是媽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難道還能隻心疼她不心疼你嗎?」
我突然一句話也不想再說了。
我不是傻子,自從向姝醒了之後他們就一直有意無意地制造她和賀淮川相處的機會。
他們還是心疼向姝。
覺得賀淮川這樣的好女婿應該留給她。
「你放心,我和賀淮川離婚之後他立馬就會跟向姝結婚的,家裡的生意不會受影響。」
「還有,向家的東西我一分都不會要,以後就當你們沒把我找回來過吧。」
「你這孩子說什麼呢,你——」
我直接掛了電話,想了想又在她再打來之前把手機號拉黑。
……
我辭了職,買了去肯尼亞的飛機票。
這些年我一直圍著賀淮川和賀祈轉,如今終於自由了,突然很想四處看看。
上了飛機,我發現旁邊是個很年輕的男孩子,長得很漂亮。
穿著一件絲質藍色襯衫,顯得唇紅齒白,頭發抓得很好看,顱頂高高的,顯得精致卻又不做作。
是愛豆嗎?
我心裡想著,路過和他對視的時候禮貌地笑了一下。
飛機十來個小時,我放平座椅就陷入沉睡,直到一陣劇烈的顛簸把我驚醒。
大約是遇到了氣流,飛機顛得厲害,我甚至感覺屁股稍微離開了座椅!
空姐不停地廣播安慰著乘客,我心裡稍微有點兒恐慌卻也不那麼害怕,然而就在這時我突然被碰了一下。
轉過身,旁邊那個長得很帥的男孩一臉蒼白,面無血色聲音虛弱:
「……抱歉,但我可以握著你的手嗎?」
見我愣住,他補充道:「我沒惡意,但是我恐高。」
他聲音都開始打顫了,漂亮的桃花眼裡甚至連光都沒有了,殷紅的唇瓣快速失去血色,輕輕顫抖著。
沒有女人能拒絕這種長相男人的請求,別說要握著手了,就是握著哪兒我也說不出個不字來。
「呃,行?」
接下來的二十分鍾,他真的就一直攥著我的手沒撒開。
修長微涼的手指逐漸變熱,直到飛機恢復平穩他還握著。
我有些尷尬地動了動,指了指廁所:
「那個,我想去個洗手間。」
「哦!抱歉抱歉!」
他猛地松手,白皙的臉上漲紅一片,連耳朵尖都泛起紅來,一個勁兒跟我道歉。
我笑著擺擺手。
他長成這樣,其實是我佔便宜了。
下飛機時,我背著包起身的時候,男孩子又跟我道謝。
「那個——」他揉了揉頭發,低聲道:「那個——」耳朵又開始泛紅。
然而大部隊已經開始下飛機了,我被人流擠到一邊,聽不清他說的話,Ţűₛ隻能笑著跟他揮手道別。
……
這天晚上,我住在乞力馬扎羅山腳下。
草ƭŭ̀₀原上的星空燦爛,一絲陰霾都沒有,肉眼可見碎鑽般的繁星滾滿天際,廣袤的銀河一絲遮擋都沒有,肆意流淌。
曾經以為放不下的壓抑在一望無際的自由和原始的野性面前煙消雲散。
第二天酒店派車送我去 Safari,結果到了酒店門口管家跟我說同行的還有一個房客。
我往車上一看,昨天那個飛機上一直握著我手的帥哥正戴著牛仔帽,朝我興奮地揮手:
「好巧!」
一路上我才了解到這個叫顧斐的男孩子是個旅行博主,有三百多萬粉絲。
他很健談,一路上都在不停地跟我說話。
「那天真的謝謝你,我小時候有一次坐飛機顛簸得特別厲害,那次飛機上很多人包括我都受傷了,所以我現在一坐飛機就害怕。」
他臉微紅:「那天要不是你的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大概是為了報答我,這一天顧斐都一直在很殷勤地照顧我,一會兒給我拿水,一會兒給我拍照。
其實我不太喜歡拍照,因為以前和賀淮川一起出去的時候他總是很討厭拍照這件事兒,偶爾給我拍也很敷衍,拍得很難看。
時間久了,我也有點兒自卑起來,覺得是不是因為我長得不夠好看所以才總被他拍得那麼醜。
可是顧斐很興奮,拍的時候一直指導我的姿勢,不停鼓勵我:
「絕美!」
「可以原地出道了!」
「別動,這個角度超級漂亮!」
我還以為他隻是嘴甜,可是從他攝像機裡看的時候,居然真的幾乎每張照片都很好看。
照片裡我微微抬頭,眼神溫柔帶笑,積雪的乞力馬扎羅山就在我身後。
簡直就是人生照片。
我又驚又喜,不知不覺也話多起來,一路上都在跟顧斐請教照片濾鏡參數,他會耐心地告訴我,一張一張幫我調色。
就在我靠在他旁邊調色的時候,顧斐突然嚴肅起來,對著我舉起一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