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噓!」
我一驚,猛地回頭。
一隻獅子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繞到了我們車後,這輛越野車為了給客人最好的體驗沒有窗戶也沒有遮擋,那雄獅幾乎就在我手邊半米的地方!
這是我第一次和獅子離得這麼近,隻要它想攻擊我立刻就能把我拖下車!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顧斐身邊靠去,面色慘白!
顧斐一把摟住我,把我擋在身後,直到那獅子懶洋洋地走遠才在我耳邊輕笑道:
「放心,沒事兒的。」
「獅子會把我們跟車看成一個整體,不會攻擊我們的,在草原上隻要不下車就很安全。」
他說話間帶起胸腔的震蕩,我這才發現我正靠在他胸前。
他看著分明勻稱甚至有些瘦,但襯衫下的胸肌居然鼓鼓的,出乎我意料的很有料!
我臉上一熱,趕緊撒開手。
回去的路上氣氛就更熱絡了,我們一起吃了晚飯,喝了非洲特色的大象啤酒,我和顧斐意外地很有共同話題,我們喜歡一類的電影,歌單有很多重復的歌,甚至我說話的每一個梗他都能接住。
接下來的這幾天,我和顧斐一直一起行動,我們互相拍照,一起出遊,一起吃飯,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我相冊裡已經存了他幾百張照片。
這天我正興衝衝地準備出去拍很罕見的獵豹,手機卻突然響了。
是個微信電話,賀淮川打來的。
電話裡他聲音有些虛弱:
Advertisement
「向南,我的止疼藥在哪裡?」
賀淮川有頭疼的毛病,這些年一直斷斷續續地沒好,休息不好的時候就容易頭疼。
嚴重的時候他總疼得面色蒼白,滿臉是汗,話都說不出來。
吃了很多藥都不好用之後,我開始在網上查類似的情況,然後在一個網友的介紹下找到了一位老中醫。
這個老中醫在離我們城市上千公裡的外省,他開的方子賀淮川每次吃了頭疼都會立刻緩解,好上一段時間。
隻是有一味藥必須得他自己配,所以我每次都會飛到外省給他配幾個月的量存放在家裡。
我記得離開時,藥已經見底了。
「電視櫃左邊第二個裡。」
電話那邊窸窣了一陣子:「……沒了。」
「那就沒了,」我淡淡道:「櫃子裡有一張名片,你可以自己去配。」
和賀淮川在一起這麼多年,家裡的藥永遠都是備好的,我會把配藥的時間記在備忘錄裡,一次都沒有忘記過。
這些事情我從沒有提過,賀淮川大概也從來都沒意識到過。
電話那邊許久沒有出聲,就在我要掛電話的時候,賀淮川突然開口了。
不知是不是頭疼的原因,他聲音少了一貫的強勢,居然帶上一絲難以察覺的脆弱。
「……向南,冷靜期還有十幾天,你可以再考慮一下。」
「賀祈還小,他需要媽媽。」
我沒作聲,半晌後,我平靜道:
「不了。」
「對他來說,也許向姝會是他心裡更好的媽媽。」
賀淮川似乎還想說什麼,可我已經不想聽了,徑直掛了電話。
我現在突然有點兒想明白了,我從前的人生之所以那樣痛苦,無非是因為我總在強求。
強求賀淮川的愛。
強求賀祈的愛。
賀祈真的很像他的父親,不管是長相,還是一以貫之的喜好。
現在,我不想強求了。
等我抬頭的時候才發現,顧斐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我面前。
他沒多問什麼,隻是提醒我:
「咱們約的篝火下午茶到點兒了,方便走嗎?」
我點點頭。
無邊無際的草原上,酒店工作人員圈出了一塊地方生起篝火,擺上桌椅板凳和香檳。
我和顧斐坐在一起,喝酒看著火燒般的夕陽落下。
幾杯酒下肚,他突然看著暗淡的天邊道:
「下午我聽到你打電話了,那是……你男朋友嗎?」
「不是,」我垂眸:
「是我前夫,嗯,還不是前夫,馬上就是了。」
「你們離婚了?」
「嗯,還在冷靜期,但是不會復婚了。」
天色愈暗,整個世界都好像在離我遠去。
顧斐突然道:「那你一定是在婚姻裡受了很多委屈吧。」
我一愣,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顧斐笑了笑:「雖然咱倆沒相處幾天,但總感覺你是個很溫柔的人,那天去馬賽村你跟小孩子一起玩兒,還特意分給他們糖。」
「你們離婚,肯定不是你的錯。」
說實話,決定走的時候我沒哭,離婚的時候我也沒哭,但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沒來由地鼻酸,有些狼狽地仰起臉。
大概是陌生的人和陌生的環境讓我擺脫了拘束,又或者是酒喝多了人就想說話。
我眨了眨眼道:「因為他和孩子都不喜歡我,我努力了很久,可後來我發現什麼事情都可以努力,唯有這個,好像越努力越錯。」
我從來不喜歡跟別人說我的私事兒,國人骨子裡就刻著家醜不可外揚。
可是大概是顧斐的神情太溫柔,又或者是因為在這個陌生的國度沒人認識我,我止不住就把我和賀淮川的事兒都告訴了他,到最後邊喝酒邊哭訴。
「我做錯了嗎?」我哽咽著。
「我覺得我大概一開始就做錯了,可我有什麼辦法呢?」
顧斐坐過來,伸出胳膊把我圈在懷裡,他溫和地拍著我的後背。
「不是你的錯,可是這個操蛋世界就是這樣的,很多事情你盡力了不留遺憾就好,結果不是我們能左右的。」
「再說這隻能說明他不是正ṭù⁵確的那個人,或許對的那個人還在未來等你。」
草原上的雨總是來得沒有預兆。
我倆還在喝酒,草原上卻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
我倆舉著酒杯被淋成了落湯雞,被車送回去的時候夜色已經漸晚。
我酒有點兒醒了,開始尷尬,沒話找話:
「那瓶香檳真不錯,本來打算喝完的,可惜。」
顧斐沒說話,沒過多久我的門被敲響。
他手裡握著兩瓶香檳,對我笑得眉眼彎彎:
「剛問酒店買的,有興趣喝一杯嗎?」
窗外暴雨傾盆,閃電在漆黑一片的草原上劃出銀色的軌跡,顧斐把蕩漾著酒液的杯子遞給我。
他大概是剛洗完澡,頭發湿漉漉的還在滴水,順著鎖骨向下的水珠慢慢打湿衣服,襯衫貼在身上露出漂亮的胸肌輪廓。
我鬼使神差地打開了門。
「……好。」
這天晚上我倆就靠在沙發上,看著草原上傾盆的大雨和劃破天際的銀色閃電,也不知道在說什麼,大部分時間都是我在說,他在安安靜靜地聽。
酒越喝越多,我瞅了他一眼,不滿道:
「你怎麼都不講話,你有在聽嗎?」
他喝得也不少,眼神直勾勾地落在我嘴唇上,一言不發。
窗外電閃雷鳴,狂風刮起白色的紗簾,我和顧斐面對面坐著,呆呆地看著彼此。
我突然發現他下睫毛很長,眼睛像剝了殼的荔枝,黑白水色分明,某種角度看起來像個懵懂的小動物。
帶著一絲討好的乖巧,和隱藏在骨子裡的野性和侵略性。
「我想親你,可以嗎?」他歪了歪頭,睜大迷離的眼睛。
下一秒,我猛地拽住他的衣領,吻住了他。
去他媽的規矩,去他媽的安分,去他媽的整個世界。
這一刻我隻想跟隨自己的心意。
自由也好,放蕩也好,我隻想有那麼一刻忘了所有,隻享受當下。
幾秒鍾後局勢反轉,顧斐掐住我的手腕,帶著酒香的唇舌間反客為主。
雨聲在搖晃中越來越大,窗外漆黑一片,隻有偶爾咆哮的雷電炸裂在天幕。
整個世界好像都顛倒過來,隻剩下了我們兩個人緊緊貼著彼此,不停向對方索取著溫度。
6
十幾天的旅行很快結束了,到了我回國的時間了。
顧斐戀戀不舍,一直抓著我的手:「我接下來會去坦桑尼亞,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我會安排好一切,你跟我一起走就行。」
我看著他閃閃發亮的眸子,笑著搖了搖頭。
瘋狂也瘋狂過了,放肆也放肆過了,我也該收收心了。
「那回去我還可以找你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我沒說話,擺擺手轉身登機。
平心而論,我挺喜歡顧斐的。
誰會不喜歡這樣的男孩子呢,年輕漂亮,滿身的青春活力,和他在一起讓我覺得自己也變年輕了似的。
隻是我們倆之間是不可能的。
偶爾的瘋狂,就當是一場虛幻的美夢。
我已經在感情上栽過一次了,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
飛機剛落地,我手機就被連續轟炸。
電話那邊賀淮川聲音焦急又疲憊:
「祈祈出事了,現在在中心醫院,你來一趟吧。」
我火速趕到醫ťų₃院,賀祈小小的身子躺在病床上,面色漲紅,緊緊閉著眼睛。
「怎麼回事?」我猛地看向賀淮川。
我是放棄賀祈的撫養權了,但他到底還是我親生的孩子,看他這樣心裡終究還是心疼。
賀淮川眉頭緊皺,難得從他臉上看出有些心虛,還夾雜著怒氣。
「前幾天……」他頓了頓,「公司談了個項目,我有點忙,就把賀祈託付給向姝照顧。」
他揉了揉眉心:「她說會好好照顧孩子,結果賀祈生病的時候她去看了一個高定的秀,我也不知道,孩子一個人在家發高燒,還好被保姆發現了。」
我冷冷看著他:「你不是說向姝一定會好好對他嗎?」
賀淮川不說話了。
大門突然被推開,穿著一身高定的向姝急匆匆趕進來,掃了一眼賀祈後面色一白,衝到賀淮川面前焦急解釋道:
「淮川你聽我說,我真的不知道祈祈生病了,要是知道了我不會去的,知道消息我立馬就趕回來了,我——」
賀淮川看著她,問道:
「從你進門就在跟我解釋,你怎麼沒問一句賀祈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向姝語塞,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賀淮川冷笑一聲:「孩子剛才醒了幾分鍾,說跟你說了難受,但你騙他說去給他買蛋糕,然後就走了。」
「向姝,你就是這麼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
向姝提高音量:「不是的,他一個小孩子瞎說的,他在撒謊,他——」
就在這時,一個虛弱的聲音響起。
賀祈睜開眼,小聲道:「我沒撒謊,我和你說了我難受,你問我要不要吃蛋糕,說出去買蛋糕給我吃,然後就沒回來了。」
他神色冷漠,再也沒了之前對向姝的依戀:「我知道你想給爸爸生個孩子,你嫌我是絆腳石,你想讓我死掉對不對?」
我愣住了。
印象裡賀祈對向姝是很依賴的,從沒見他用這麼冷漠的語氣和她說話。
向姝被戳中了撒謊,臉一紅,坐過去想握賀祈的手,哄道:
「這孩子瞎說什麼呢,姨姨真的不是故意的,姨姨不知道你這麼難受,你喜歡吃蛋糕是不是,我現在就去給你買,買最大最好的。」
賀祈隻是把手抽了出來,腦袋扭向一邊。
我出門問大夫賀祈的情況,在門口遇到了家裡的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