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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鶴城春事 4254 2025-08-26 14:0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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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下午他開完會回來,又帶我去靶場練槍。


     


    「手臂端平,重心放穩。」


     


    霍燃把著我的胳膊和腰調整角度:「瞄準,開槍。」


     


    「嘭」的一聲。


     


    子彈利落劃過,直中靶心。


     


    霍燃由衷贊嘆:「阿凝,你很有天賦。」


     


    長槍和手槍的用法不同,霍燃一一教過。


     


    我有些累,心中卻一直被亢奮佔據,硬是跟霍燃練了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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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給我擦汗的時候,我抱著他的脖子撒嬌:「為什麼教我練槍?難不成讓我參加你們駐地的射擊比賽?」


     


    手帕擦過鼻尖,霍燃垂著眸,溫聲道:「阿凝,我讓你學槍,是為了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能保護好自己。」


     


    「關鍵時刻,你要拿它S人。」


     


    霍燃把剛剛最趁手的一把勃朗寧手槍放在了我手心。


     


    我愣了愣,心中有些忐忑:「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蘇城的軍火庫被炸了,我要帶兵去處理,可能會開戰。」


     


    他眉宇間罕見流露出一絲凝重。


     


    「走之前,我想教會你用槍。」


     


    霍燃剛剛吞並鶴城一年,根基並不穩固。


     


    他在蘇城的轄區,與鶴城隻有一省之隔。


     


    如果那邊燃起戰火,鶴城也岌岌可危。


     


    一個戰敗的軍閥,下場是什麼不言而喻。


     


    霍燃表面浪蕩不羈,可他其實時刻處於巨大壓力之下。


     


    他的能力卓絕,手段雷霆,這些年從無敗績。


     


    但戰事無常,誰也不能保證,誰的運氣能一直好下去。


     


    我意識到,他的需求為什麼異於常人地旺盛。


     


    不僅是因為迷戀我的身體。


     


    更是因為,時刻神經緊繃的他,需要一個發泄途徑。


     


    他少年老成,從未在我面前露出過異樣情緒。


     


    我從前問過他。


     


    對我這麼好,我該回報什麼。


     


    霍燃笑著揉我頭:「阿凝,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麼。我隻需要你吃得飽,睡得香,活得像小雀一樣無憂無慮就行。」


     


    我說:「你把我當鳥養呢?」


     


    他垂眸捏我的臉:「嗯,明天就去打個金籠子。」


     


    17


     


    在駐地的幾天,我乖極了。


     


    具體表現為,白天兢兢業業地學打槍。


     


    晚上被搓扁捏圓都一聲不吭。


     


    霍燃咋舌:「阿凝,你這幾天有點反常啊?」


     


    他囫囵撬開我的齒關:「想叫就叫出來,憋著多難受……」


     


    我忍住撓他的欲望,手指無措地劃拉著被單。


     


    心疼和包容沒換來退讓,反而是一場變本加厲的追逐。


     


    最後,我還是控制不住地哭出聲來。


     


    我狠狠咬在霍燃的肩膀上。


     


    他頂著洇血的牙印,滿足地嘆息:「嘶,就是這種感覺。」


     


    「阿凝,你咬得真舒服。」


     


    我:「……」


     


    霍燃整兵出發的前一天,也是我待在駐地的最後一天,南京司令部的陸姓長官來參觀視察了。


     


    暗地裡,軍閥們吞並鬥爭不斷,表面上,卻都歸南京政府管。


     


    誰都不願意得罪南京政府,因為那會給出把柄,給軍閥們群起而攻之的借口。


     


    霍燃雖然並不對南京政府抱有希冀,為避免麻煩,還是親自接待了這位特派員。


     


    我無聊地待在房間裡,忽然回憶起柳嬌的話。


     


    霍燃和那位高官的女兒,是有過聯姻傳聞的。


     


    後面不知為什麼,又不了了之了。


     


    陸清語在餐桌上的表現,明顯特別崇拜她那位父親,誇耀其為偉大政治家;又炫耀他有多愛自己,一路託舉著她留洋,從政……


     


    說實話,我當時是有些羨慕的。


     


    我想到自己的父親,從拋妻棄女的那天起,就再也沒出現過。


     


    ……


     


    很快到了分別的時候。


     


    霍燃依依不舍地抱了我很久。


     


    他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阿凝,等我回來。」


     


    我乖乖地點頭。


     


    目送一輛輛卡車駛離駐地。


     


    霍燃安排給我回城的車,和那位高官的汽車在途中擦肩。


     


    因為偶然的障礙帶,雙雙拋錨。


     


    副官換輪胎的間隙,旁邊車的一個年輕侍從來敲車窗:「阮小姐,我們長官有話想跟您談談。」


     


    我的視線在他臉上定格了幾秒,腦中快速閃過什麼。


     


    事實上,他並不是在徵詢我的意見。


     


    他直接伸手替我開了車門:「阮小姐,請。」


     


    張簡剛換好輪胎,看見這一幕,瞬間急了:「你幹什麼?」


     


    在他舉槍的瞬間,更多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


     


    誰都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意外。


     


    但此刻,反抗不是明智的選擇。


     


    「沒事。」我不動聲色地拿起手袋,坐去了另一邊的車裡。


     


    我的一隻手緩緩伸進了手袋,握緊了裡面的勃朗寧。


     


    「陸長官,請問您有什麼請教?」


     


    男人五旬左右,細而深的皺紋爬滿側臉,滄桑中帶著幾分冷厲。


     


    鼻梁上架著一副老式西洋眼鏡。


     


    我盯著他,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


     


    等他轉過臉來,我徹底愣住了,喃喃道:「阿爸……」


     


    18


     


    記憶裡早已模糊的臉。


     


    此刻又清晰起來。


     


    我難以置信,一瞬間,被情緒釘在原地。


     


    難以思考,無法動彈。


     


    男人頓了頓,朝我伸手:「陸辭林。」


     


    我阿爸姓阮,叫阮德昭。


     


    我看著這張過分熟悉的臉,遲遲說不出話來。


     


    這張臉,曾在典當行的昏暗窗口邊教我識字。


     


    也曾在姆媽重病時,平靜地哄我:「阿爸去買藥,很快就回來。」


     


    可他拋妻棄女,再也沒回來。


     


    熟悉的聲音,扯開了話題:「凝兒,這兩年,你看起來過得不錯。」


     


    我SS盯著他:「你是誰?」


     


    「為什麼這麼叫我?」


     


    「你到底……和我阿爸有什麼關系?」


     


    氣氛久久沉默。


     


    男人微微合手,開始給我解釋緣由:「阮德昭,隻是我的化名。我年輕時就職於南京政府,在鶴城做地下情報傳遞工作。和你母親的那段婚姻,是為了掩人耳目。」


     


    好一個掩人耳目!


     


    「那你就冷血至此,在她重病的時候卷了家當離開?」


     


    「我並不是有意如此。」


     


    他摘了眼鏡,露出一雙冷漠而精明的眼睛:「當時組織召回,我也沒有辦法,隻能制造假象離開。我帶走的隻是當時需要的情報,還給你和你母親留下了些餘錢。」


     


    「那些錢不亂揮霍,總能花一陣子的。」


     


    他當了多年的朝奉,窮人的生計花銷,他一清二楚。


     


    「可我母親生了那樣重的病!你就那樣不聞不問!」


     


    淚水湧上眼眶,我再也抑制不住情緒,衝他低吼。


     


    陸辭林的臉徹底冷了下來:「凝兒,你母親成婚前隻是個女佣,我雖是為掩人耳目娶了她,到底給了她一口飽飯。沒有我,她早餓S在街上了。我並不欠她什麼。」


     


    「相反,最讓我失望的是你。」


     


    「聽聞你從教會學校輟學,走了我和你母親的舊路子。不是當朝奉,就是當女佣,絲毫不知進取!」


     


    「現在居然還自甘墮落當了霍燃的小妾?我來鶴城,聽說了你的作風,甚是不堪。」


     


    他失望地搖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好歹父女一場,阿爸給你個忠告,離開霍燃。」


     


    我麻木地扯扯唇:「要是我不呢?」


     


    他嘆了一聲:


     


    「你妹妹心儀霍燃,我本身不願意他們交往,奈何這孩子執著。他們聯姻之前,若你不走,她會出手解決掉你。我不想看到你們姐妹相殘。」


     


    「當然,這不是主要原因。」


     


    我轉向他。


     


    陸辭林神色倨傲:


     


    「霍燃得罪了南京政府的人,此去蘇城,會受到多方圍剿,怕是秋後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


     


    「不想你妹妹傷心,我沒告訴她。」


     


    「告訴你,算阿爸最後為你謀條退路。」


     


    「如此,我們父女緣分就算盡了。」


     


    我渾渾噩噩地被趕下車。


     


    拿著一張去日本的船票,還有兩根金條的生活費。


     


    像十四歲那年被拋棄一樣,看著汽車無情駛離,沒留下一點蹤跡。


     


    19


     


    整整兩天,我都表現得非常痛苦渾噩。


     


    別館外盯梢的人,逐漸放松了警惕。


     


    電話還是打不出去。


     


    專線被掐斷了。


     


    我沒有任何途徑能聯系到霍燃。


     


    船票的日期就在明天。


     


    我把自己打扮得灰頭土臉,最後去了一次典當行。


     


    那天下午的談話,確實給我帶來了影響。


     


    卻和陸辭林想象的截然不同。


     


    他並不了解,一個在亂世顛沛了數年,見慣了黑暗的人,心智早就麻木了。


     


    痛苦是一時的,在下車那刻就消散了。


     


    正如那熟悉的拋棄手段,我在孩子時就見過了。


     


    可我如今不是孩子了。


     


    之所以演下去,是為了得到更重要的東西。


     


    那個敲車窗的侍從,我見過。


     


    七天前,他喬裝來典當過一塊香港進口的機械手表。


     


    當時我便看出不尋常。


     


    這款表,我在洋行買過一模一樣的。


     


    表面看著相同,其實細微之處的構造差別很大。


     


    而且看那個侍從的打扮,並不像能買得起那塊表的人。


     


    便以為是某位貴人借他人身份暫存的私密物。


     


    這種事在典當行並不鮮見。


     


    霍燃同我說過,陸辭林之所以受總統賞識,是因為他搭上了德方的關系,將要取得某種新式武器的機密。


     


    具體的交易時間和地點不知。


     


    霍燃暗中派了幾撥人,都沒查到痕跡。


     


    典當行庫房裡,那塊表果然還在。


     


    我用洋行買的表悄悄將其替換掉。


     


    然後帶著那塊可能藏有機密的表,神色憂鬱地辭職離開。


     


    20


     


    當晚,鶴城突然流傳著霍燃中彈的消息。


     


    「小姐,您別急,聽說督軍傷在左腹,已經送到蘇城最好的軍區醫院治療了,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阿玲緊緊握住我的手。


     


    我隻感覺腦中「嗡」地一下。


     


    額頭發暈,淚水不由自主奪眶而出。


     


    可我敏銳地感覺到,現在是必須逃走的契機。


     


    我身上揣著機密,一旦陸家父女反應過來表被調換,我絕無活路。


     


    我叫張簡加急訂了最後一班去廣城的郵輪。


     


    打算先去廣城躲藏起來,躲到霍燃脫困找我的那天。


     


    登船的時候,阿玲按照我吩咐的,當著登船的眾人號啕大哭:「姨太太,您別走啊,您走了督軍會責罰我們的!」


     


    我佯裝冷漠地怒罵:「霍燃都要敗了,我現在不走,等著給他殉葬嗎?」


     


    「我這麼年輕,還能找到有錢的下家!」


     


    「別想攔著我追求榮華富貴!」


     


    圍觀的人紛紛露出鄙夷。


     


    好多人為霍燃感到不值,議論起來我,道果然是和傳聞一個樣!


     


    這次,我倒要感謝平日的壞名聲了。


     


    讓我離開得無比合理。


     


    盯梢的人混在人群中,一直到郵輪駛離才離開。


     


    我並沒有放下懸著的心。


     


    身體很困倦,但我緊繃著不敢合眼。


     


    海浪顛簸,我吐了好幾次。


     


    終於在凌晨的時候,郵輪在滬城港口暫時停靠。


     


    我悄無聲息地下了船。


     


    21


     


    我在百樂門的後街租了個小宅子。


     


    燈紅酒綠,三教九流之地,最適合隱匿。


     


    我每日都買最新的報紙,不放過每一條新聞。


     


    好在第三天的報紙就刊登了霍燃康復出院的消息。


     


    蘇城戰事還在僵持。


     


    分別有兩股軍閥力量展開攻打,卻遲遲未能攻下。


     


    顯然,霍燃那些心腹,也不是吃素的。


     


    我縮在小院裡好多天,非必要不會出門。


     


    夜裡,前街的歌舞聲清晰回蕩,我睡不著,突然開始想念起霍燃的懷抱。


     


    他的胸膛寬敞,溫熱。


     


    在寒涼的夜裡,把我攬得無比緊。


     


    我可以赤著腳蹬被子,不用擔心沒人給我蓋。


     


    可以抱住他窄而結實的腰腹,在雪茄的味道裡沉沉入睡。


     


    霍燃,我真的……好想他。


     


    昏沉的夢裡,我似乎真的聞到雪茄味。


     


    有人抱著我輕輕拭淚:「小傻子,哭什麼……」


     


    第二天醒來,身旁空空蕩蕩。


     


    果然是做夢。


     


    22


     


    我漸漸留意到自己身體的異樣。


     


    最近,每天晨起都會吐個一兩次。


     


    起初我以為是吃壞了肚子。


     


    後來症狀越來越不對,我趕忙換好衣服,壓低淑女帽,打算去臨近的教會醫院檢查一下。


     


    我不認識路,走了兩步,恰好遇見一輛黃包車。


     


    車夫很熱絡:「夫人,您去哪兒?要搭車嗎?」


     


    我點點頭:「教會醫院能去嗎?」


     


    「能去!不過您要治病,還不如去附近的慈懿堂!看病收錢少,治得還好!」


     


    我並不熟悉這片區域,思考了一下,聽從了他的意見。


     


    到了堂裡,老中醫往我脈上一搭,摸著胡子道:「夫人這是有孕了,加之思慮過甚,才引發的心悸嘔吐。」


     


    我嚇了一跳:「有孕?」


     


    「……多久了?」


     


    「一月有餘。」


     


    那就是在駐地懷上的。


     


    「怎麼樣,夫人是要留下,還是……」


     


    從前,我是S活不願意生孩子的。


     


    我對親情失望,對自己的命途迷茫。


     


    可現在,我無比明確,即便前途艱難,我也想給霍燃留下骨肉。


     


    「大夫,我想保下孩子。」


     


    老中醫如釋重負,摸了摸胡子:「保下好啊,保下好。老夫這就給夫人開幾服溫養的藥。」


     


    「多謝大夫。」


     


    我摸著小腹,心中盈滿了道不明的神奇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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