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宋清灼口中的一見鍾情,發生在新生晚會。
當時的我作為道具組的負責人,在看見他的吉他被人不小心撞到時,猛地撲過去救住了。
吉他沒事,但我的腳崴得不輕。
後來聽說那把吉他是宋清灼的心愛之物。
於是他順理成章地出現在了我下課後的教學樓門口,就那麼當著下課的人群,字正腔圓地大聲喊出了我的名字。
「黎星杳。」
我隻好頂著路人吃瓜的眼光走過去:「怎麼了?」
「不怎麼,謝謝你保住了我的吉他,請你吃個飯。」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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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飯的話,我就得給你送禮物才可以聊表心意了。」
那個時候的宋清灼,清清爽爽小帥哥,笑起來兩顆小虎牙,隱約還有個小梨渦,是極其惹眼的存在。
我當時隻想趕緊將這事了結,於是二者選其快:「行,那就吃飯。」
可事與願違。
那頓飯結束之後,宋清灼開始頻繁出現在我的生活裡。
……
路上遇到,食堂遇到,教學樓遇到,社團遇到,講座遇到,活動遇到。
直到某天晚上的選修課,我做完兼職踩著點趕到教室,剛找到位置坐下,旁邊的空位緊跟著落座了個人。
宋清灼兩袖清風地看著我,笑得神魂顛倒:「巧啊,黎同學。」
我假笑:「不巧,是踩點讓我們相遇第一排。」
他的笑容停滯兩秒。
剛好上課鈴聲響起,我善意地提醒他:「這節課老師要檢查作業。」
宋清灼猝不及防看向講臺,老師已經走了過來。
泡妞泡到最嚴苛的老師手裡,活該。
於是,宋清灼為了新追的那個女生在課堂上罰站兩個小時的照片,很快就傳遍了學校內網和吃瓜牆、表白牆以及求助牆等眾多八卦渠道。
那晚下課,宋清灼邁著僵硬的雙腿,以一種奇怪但又不在意別人眼光的走路方式跟著我出了教學樓。
我逐漸加快腳步,他還出聲叫住我。
「黎同學,別走那麼快啊!我腿還麻著呢!」
走到教學樓拐角的時候,我突然停下,轉過身看著他。
他跟著停下,帶著疑惑的目光看著我:「怎麼了?」
一路上,我的腦子都在快速劃過,自從宋清灼出現在我身邊開始,室友們就時不時地在宿舍高談闊論的那些言語。
「現在的富家子弟就喜歡貧窮漂亮的女生,性子孤傲的追,起來更有徵服感,但得到之後就會立刻拋棄。」
「對於那些人來說要的就是樂子和刺激。所以啊!咱可千萬別認不清自己的身份。」
「啊,星杳,我們可沒有說你的意思哦!」
三個人一唱一和,幾乎天天上演。
想到這些,我的心底更是不耐煩,直接望向了宋清灼。
「宋清灼,我不知道你這段時間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我想告訴你,我和你之間天差地別!我沒有朋友,也沒有時間,我每天都在為了獎學金爭取每一分績點和每一項活動加分。我們,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他點點頭,看起來贊同卻又反問回來:「我說我們是一樣的人了嗎?」
「所以,麻煩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我在你身上浪費時間了嗎?」
對牛彈琴,裝瘋賣傻,我氣得轉身就走。
宋清灼一瘸一拐地又跟了上來,語氣中還透露著喜悅。
「不過,你是第一次主動跟我說這麼長的話。」
神經病能不能報警啊!
4
所有人都隻當我是宋清灼一時的新鮮感。
就連我也那麼以為。
那個時候,我每天中午都在食堂兼職,在窗口幫忙打菜。
宋清灼幾乎隔三岔五就來捧場,他身邊的人也會保持著客氣。
我從不覺得這項兼職有什麼不好,有錢拿還管飯,對我來說,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但在有的人眼裡,這種「不入流」的兼職成了優越感的展示。
所以當宋清灼突然消失兩周時,我被宋清灼拋棄等言論橫空出世,那些隱藏在平靜表面下的惡意也開始滋生、蔓延。
一個很普通的下午,我從食堂結束兼職匆匆趕往教學樓,準備下午的課程。
當我在走廊上背完當天的單詞任務,重新走進教室前門時,突然發現所有人都抬頭看向了我。
我往上看,講臺上正站著傳說中學院裡最有錢的富家女,她一身奢牌,衝我笑得人畜無害。
「星杳,聽說你家庭十分困難,父母雙亡,是個孤兒,每天都要在食堂兼職才能養活自己,我們做同學的也不忍心,略表一點心意,希望能幫上你。」
那裡正放著一個募捐箱。
即便我從不覺得貧窮是難以啟齒的難堪,它不過是和富裕一樣,每個人身處的現實罷了。
可當我接受所有人眼中的同情、憐憫、打量以及居高臨下的可憐時,我那顆早就破破爛爛的自尊心還是被一遍又一遍地刺穿。
我站在原地,像一個赤裸的人,被審判著。
富家女還在和藹可親地衝我笑。
「對了,我平常就愛買點衣服,宿舍都堆不下,我倆身高差不多,我都拿去給你,你可千萬別嫌棄啊!」
我看著她,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場戲從何而來。
對方給宋清灼送過價值不菲的禮物,而宋清灼當著我的面就扔進了垃圾桶。
這筆賬,看來是算到了我的頭上。
我禮貌地笑了一下:「謝謝好意,但不用了。」
旁邊有兩個女生,看起來享受富家女的跟班,走過來親親熱熱地拉住我的手。
「哎呀,星杳,你別不好意思,我們也不用那些東西,隻是力所能及幫幫你,你有困難說出來,我們都會幫忙的。」出處 ‘胡-巴 士’ 可看
我冷冷地抽回胳膊:「我說了,謝謝好意,但不用了。」
富家女挑了挑眉,衝我笑得意味深長。
「那可能還真是我們誤會啦!畢竟你和宋清灼在一起,怎麼看得起我們捐贈的這點呢?
「那既然星杳說了不需要的話,今年的貧困補助就給班上更困難的其他同學吧。」
果不其然,當天的貧困生名額投票,我最終落選。
貧困生補助,每學期 2000,是我當時主要的生活費來源。
那天晚上,我從圖書館出來,默默地圍著學校的操場跑了十圈,跑得氣喘籲籲的時候,一仰頭,將所有眼淚都咽了回去。
第二天,我照常上課,放學了繼續去食堂窗口打飯,換好衣服正準備幹活的時候,老板娘忽然拉著個人出現在我的旁邊。
「小黎啊,這新來的小宋,他也一起幫忙在這打飯,你帶帶他。」
我一抬頭,就看到了許久未見的宋清灼。
他衝我笑:「這段時間有點事,我來晚了。」
清貴公子哥體驗食堂兼職,每天都有人慕名圍觀,窗口生意一下紅火起來,老板娘笑得合不攏嘴,直接給我跟宋清灼多發了兩百的紅包。
我倆換完衣服準備下班,他還是锲而不舍地問我:「要一起吃個飯嗎?」
那個時候,我已經一周沒搭理過宋清灼了。
走出食堂,我忽然停下腳步,他在我的旁邊也停了下來。
「宋清灼,你沒必要為我做那麼多。」
就在前一天晚上,富家女忽然帶著人來找我道歉,哭得情真意切,還說要主動去找輔導員,主動坦白對我做錯的事情,會再次溝通貧困生補助的名額,還我一個公道。
而次日上午,輔導員就給我打了電話,說經過學院會議決定,將機動名額給我,而且貧困等級為最高等,補助金額有 3000。
我知道,這一系列的轉折背後,是宋清灼出的面。
他笑了笑:「本來就是你的東西。」
「那你也不用來食堂兼職。」
每天特意來看他,借機搭訕的人數不勝數,他明明很多次不耐煩都已經快到嘴邊了,卻依然還是深呼吸,耐著性子問別人要哪幾個菜。
暗地裡那些人的評價更是不用想,肯定難聽得很。
他沒必要跟著我遭受這樣的眼光。
可宋清灼雙手一攤,大大方方:「跟家裡吵架,卡被停了。」
說實話,我不相信他的這套說辭。
直到我在樓梯拐角偶然聽到他的好兄弟來找他。
「真鬧這麼兇何必呢,你回去跟家裡服個軟的事兒,畢竟宋家就你一個獨苗。」
宋清灼低頭跟他借了個火,嗤笑一聲:「誰稀罕。」
「行吧,您老人家打小犟種。不過我有個問題,好奇很久了。」
「說。」
「你明明可以直接給黎同學更多生活上的幫助,比如給錢,還可以送禮物,為什麼偏偏拐個彎去幫她拿那兩三千?」
空氣忽然靜默下來,我站在角落裡,不知為何,想走的腳步停了下來,微微挺直了脊背。
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響起宋清灼的聲音。
「那本來就該是她的東西,因為我出了變故,我隻是物歸原主而已。」
說到這,他又悶哼一聲:「嗬,她若需要,我自會竭盡全力,她若不需要,那我是她最好的觀眾。別當所有人都會為這點破錢折腰,起碼,她黎星杳不會。」
「嘶……你這一套一套的,可我怎麼瞧著人黎同學根本不搭理你。」
宋清灼抽了兩口,就將煙掐了,笑著低罵了一聲。
「滾,老子樂意。」
於是翌日,宋清灼又在下班之後問我要不要一起吃飯?
我點頭:「好。」
他似乎是沒想到我會回答,愣了幾秒,才端著飯跟上了我,放下飯又立刻拋棄旁邊的飲品鋪買了兩杯檸檬水。
他舉著杯子:「慶祝一下。」
我看著他,沒忍住笑了起來,和他碰杯。
「好,那謝謝你的檸檬水,下次我請。」
5
就這樣,我倆之間逐漸熟悉起來。
十二月初,助學貸款和貧困補助陸續到賬,同時帶家教的那個初中生成績有了大幅提升,他的家長好心又給我介紹了一個家教,還漲了工資。
我那窘迫的銀行卡餘額暫時得到喘息。
考慮到四級備考進度和期末復習的壓力,我決定辭去食堂兼職。
老板娘給我結完工資,還有點惋惜:「有時間來陪阿姨坐坐。」
我笑著點頭:「好。」
「小宋也是個不錯的孩子,你要是喜歡的話,也別錯過了。」
「沒有的事,我倆就朋友。」我連忙搖頭。
阿姨還是笑:「好好好,是朋友,我們小黎那麼好,後面日子也會越來越好的。」
宋清灼當然也沒再繼續幹了。
周五晚上,他突然給我發來微信。
【宋:今晚湖邊有個小型音樂會,是我朋友們弄的,邀請黎同學,賞個臉?】
我那會剛從英語閱讀中回過神,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題目,也忽然想要放松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