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要不是自己從前攢了點錢，我都不一定能活得下去。
就算這樣，我媽仍然覺得，她讓我出來讀書是給了我天大的恩賜。
我就該一輩子當牛做馬報答她和鍾俊。
想到這裡，我的臉上也泛起了冷意。
我媽毫無察覺，她來就是通知我一件事兒：「美姿那個事兒，我找人打聽過了，這事兒解決不難。」
「你去寫個什麼諒解書，表示不追究了，這事兒就過去了。」
我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她。
「媽？你知道她是怎麼拿刀刺我的嗎？我的手筋都讓她挑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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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斜睨了我一眼：「要不是你先找事兒，她會拿刀刺你嗎？」
「你也不想想，你要是真無辜，怎麼她不刺別人，就刺你呢？」
08
我低頭，一顆心重重地往谷底墜下去。
這就是我媽，我親媽。
她居然會幫著一個外人，逼我低頭。
見我不吭聲，我媽急了，伸手猛戳我的額頭。
「S丫頭，我讓你寫諒解書，你裝什麼聽不見呢？」
「美姿可是你弟的女朋友，將來是你弟媳婦！你弟討個老婆容易嗎？你倒好，幫不上忙還想害他！」
「要是耽誤咱們老鍾家生孫子，你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額頭火辣辣的疼，眼淚都要被戳出來了。
這一刻我也什麼都明白了。
當閨女的，還沒有一個八字還沒一撇的媳婦重要。
也是，她們從來沒把我當成家人。
我是可以白嫖的工具，是打工的奴隸，是換彩禮錢的資源。
唯獨不是她的女兒。
那顆心摔S在谷底，徹底粉碎。
我再也不會對她們有任何期待了。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我想到了如何反擊。
「不行，我不籤諒解書。我才是鍾家人，憑什麼要為一個外人，讓我忍氣吞聲？」
我弟原本藏在門外，聽到我拒絕，立馬衝過來，揚手就要打我。
「鍾瑩，你是不是想S啊？」
我毫不畏懼：「我隻要是一天鍾家人，就絕對不會允許陳美姿嫁到咱們家！」
「她打了我，就別指望我會認她這個弟妹！」
我媽一巴掌拍到我腦袋上。
「你算什麼鍾家人？」
我故意引出話題，「怎麼，你想跟我斷絕關系嗎？」
我弟眼睛一亮：「對！媽！我們可以跟她斷絕關系！」
我媽也反應過來了：「今兒你必須給我籤，否則我就跟你斷絕母女關系，你以後再也別想回家！」
我這回是真笑出聲了：「那你們可千萬，千萬千萬，別去找律師寫斷絕關系書啊！」
09
經過復診，我的手筋確實斷了。
就算經過復建，再拿手術刀也不會像從前那麼穩了。
院長是我導師，聽說了我受傷後，還專門來看我。
「鍾瑩啊，不要怕，車到山前必有路，你這麼優秀，老師一定會為你想辦法的。」
沒有血緣關系的老師都會關心我。
我的親媽和親弟卻隻會逼我低頭。
這一天，我媽帶了律師草擬的協議來了病房。
她把斷絕關系書攤在我面前，把筆往我手裡一塞：
「S丫頭，你要是不答應籤諒解書，就斷絕母女關系！」
我冷冷地和她對視。
鍾俊在旁邊虛偽地勸：「姐，你也不想以後無家可歸的吧？」
我看著筆，面無表情。
我媽看我這樣子就要發火，她也不管我的手還纏著繃帶，硬是讓我攥著筆。
「我讓你籤啊！」
劉靜端著雞湯，正給我送飯來，看見我媽在拉扯我的手，大喝一聲：「你們幹什麼！不知道鍾醫生的手受傷了嗎？」
鍾俊翻個白眼：「我管她受傷不受傷的！」
劉靜氣得眼睛都紅了，恨不能把手裡的雞湯直接潑到他們身上。
我攔住劉靜：「沒事，不要緊的。」
我媽和鍾俊站得穩穩地，胸有成竹。
她們認定了能拿捏我。
我深深吐出一口氣，低頭，在幾張紙上挨個籤下名字。
鍾俊哈哈大笑：「你不知道吧？諒解書就夾在這裡面！」
我當然知道。
籤名這種事，我怎麼可能看都不看就寫？
我早猜到他們會把諒解書夾在裡面了。
她們想要諒解書，但我也需要一個合理的借口拿到斷絕關系協議。
人性本賤。
我如果迫切地想要斷絕關系，她們一定不會答應。
反而我越是裝得舍不得的樣子，他們越是得意的認定自己才是佔了便宜的那個。
我假裝驚訝：「你們怎麼可以這麼無情，就真的不要我了嗎？」
我媽啐了一口：「廢物玩意兒，人家主治醫生早就說了，你這輩子都拿不了手術刀了！要你還有什麼用！」
鍾俊也笑：「對不起啊姐，美姿說了，隻要你在家，她就絕對不肯嫁過來。」
「反正你都讓我這麼多年了，這點小事兒，也會成全弟弟的吧？」
我笑了：「當然了，我的好弟弟，我祝你幸福啊。」
10
出院後，院長專門把我叫去他家一趟。
他說他的學長在國外有名的醫學院當導師，他已經給我寫了推薦信了。
「鍾瑩啊，我學長是藥劑學方面的，你讀書時這一塊的成績也很優秀，加上我的推薦，足夠過去進修了。」
「老話說，失之桑榆，收之東隅。雖然以後不好開刀了，但說不定你會在藥物研究方面做出成果呢？」
老師是全心全意地為我著想，將我未來的路都鋪好了。
多日的無助和迷茫在這一刻全部消散了，我含著淚向老師深深地鞠了一躬。
「謝謝老師，我一定會努力的。」
出院後，劉靜請我吃飯。
說是要慶祝我身體恢復。
她聽說我以後會出國進修，興奮得臉都紅了。
「太好了，鍾醫生！」
「我就知道，天無絕人之路的，你這麼好的醫生，老天一定會給你想辦法的！」
我也笑了，同時囑咐她，先不要說出去。
我是怕我媽和鍾俊知道了會搞破壞。
劉靜拼命點頭：「放心！我一定誰都不說！」
正吃著飯，鍾俊和陳美姿也進來了。
鍾俊身上拎著大包小包的購物袋，一看就是陪陳美姿逛街了。
陳美姿明顯還沒逛夠：「等吃飽了，我們繼續戰鬥！」
她說著，看到坐在角落的我和劉靜。
「喲，這不是我老公的姐姐嗎？」
聲音很大，食客們都看過來了。
我忍不住皺眉。
陳美姿笑嘻嘻地：「哦，我忘了，你已經不是我們鍾家的人了，哎，真可惜，我和鍾俊都要結婚了，本來還打算給你送喜帖的呢！哎呀，這下你連家門都進不去了呢！」
食客們竊竊私語，都顧不上吃飯，斜眼探脖地看我們的熱鬧。
我不想和她廢話，低頭繼續和劉靜吃菜。
陳美姿掃了個沒趣，不甘心極了。
她看見旁邊的劉靜，眼珠子咕嚕嚕一轉。
「喲，這不是那個艾滋病嗎？」
「你怎麼能出來吃飯啊？傳染別人了怎麼辦！」
11
此話一出，四下俱驚。
甚至有人驚得跳起來的時候，踢翻了凳子。
「有艾滋病？這裡有人得了艾滋病？」
陳美姿見效果這麼好，更加神氣了。
她指著劉靜的鼻子，衝著所有圍觀的人大聲播報：「就是這個女的！她啊！是艾滋病！」
「你們可都要小心點，別被她傳染了！」
且不說劉靜根本就沒得艾滋。
就算真有艾滋，也不是通過這樣的途徑傳染的。
陳美姿搞不清楚真相，卻在這裡大聲嚷嚷，擺明了是想害劉靜遭人唾罵！
我氣得蹭地站起來，就想和陳美姿對峙。
劉靜一把抓住我的手，衝我使眼色，示意她要自己來。
她裝作底氣不足的樣子：「你、你不要胡說！」
陳美姿更囂張了：「我胡說？當初不是你們做美甲的時候說有艾滋的嗎？怎麼成我胡說了？」
食客們更加不安了，甚至有人嚷嚷道：「有艾滋病就別出來了，傳染別人怎麼辦！」
「對啊！趕緊把她們趕出去！」
「哎呀，我在這吃了半天飯呢，我是不是得去醫院查查？」
恐慌四下蔓延。
甚至還有人掏出手機，對著我們拍個不停。
看樣子是想發到網上去。
劉靜見氣氛已經烘託出來了，挺起胸膛：「我沒得艾滋！陳美姿，你造謠是犯法的你知道嗎？」
陳美姿哈哈大笑：「我造謠？」
她轉身衝著大伙宣布：「我要是造謠，我就倒立吃史！」
「她劉靜就是有艾滋病！」
更多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看客們一陣叫好。
還有人一邊開直播，一邊吆喝：「老鐵們，來看熱鬧哎！」
我冷眼看著鍾俊：「你女朋友鬧這麼大，你也不攔著？」
鍾俊無所謂：「我老婆說錯了嗎？那女的不就是個艾滋病嗎？」
他為了彰顯自己和陳美姿一條心，也大聲宣布。
「我對象要是造謠，我也吃史！」
我和劉靜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戲謔和看好戲的期待。
劉靜清清嗓子：「行！那我現在就去買試劑盒，我當場測給你們看！」
12
陳美姿不答應：「你不能去，你要是趁機溜了怎麼辦？」
她堅持要我們四個人都在直播的攝像頭下待著，叫了跑腿來送試劑盒。
其實這個時候，我和劉靜要是走了，直播也就結束了。
陳美姿還有退路。
但她太自信了。
她自信到把最後的退路都給堵S了。
直播迅速登上了本地的熱點。
【艾滋病】【直播吃史】的標籤太有吸引力了。
無數網友紛紛點進來看熱鬧。
在這樣的氛圍下，跑腿到了。
眾目睽睽之下，劉靜當場測驗。
檢測結果證明，她是陰性，她沒得艾滋。
陳美姿不可置信：「怎麼可能？她都親口承諾了？」
鍾俊則是盯著我：「鍾瑩，你該不會作弊了吧？」
我被逗笑了：「這麼多人看著，我怎麼作弊啊？」
「鍾俊，你自己心黑，就看誰都不幹淨。」
鍾俊和陳美姿不信，他們篤定我是做了什麼手腳。
好在現場不止我一個醫生，另外一個出來吃飯的醫生站出來，表示他可以作為公正方，再測一遍。
再測一遍也還是陰性。
手裡的試劑盒全測完了，也還是陰性。
醫生樂了：「鬧半天，原來你們真是造謠啊？」
「年輕人，你們說什麼不好，非說人家是艾滋？有沒有想過這話要是真傳出去了，小姑娘以後怎麼做人啊！」
鍾俊的臉沉了下來。
陳美姿還是一口咬定：「不可能，你跟那個鍾瑩是一伙兒的對不對？你肯定做了什麼手腳……」
有人看不下去了：「這結果都多少遍了，你還不信？」
「你不會是不想吃史，故意耍賴吧？」
陳美姿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她惱羞成怒了：「管你什麼事兒啊？臭屌絲！」
這話一出，圍觀者紛紛不樂意了。
是你自己非要拉著看客作證的。
現在情況對自己不利，就想翻臉不認人, 還罵人？
他們集體聲討陳美姿。
「屌絲怎麼了, 屌絲最多喝屌絲飲料吃屌絲飯, 起碼我們不吃史！」
「對啊, 別耍賴了, 你要是不知道去哪找, 我這個屌絲可以給你提供啊！」
鍾俊拉著陳美姿就要跑。
幾個看熱鬧的大小伙子早就看他們不爽了，故意堵在門口推搡。
他們不好意思對陳美姿動手, 但對著鍾俊卻毫不客氣。
左邊一拳頭右邊一暗踹。
鍾俊擠出去大門時, 滿臉都是被揍的包。
偏偏還找不到是誰揍的。
問就是他自己嗑門上了。
13
這事兒還沒完。
直播被幾個營銷號搬運後, 很快就傳播的更廣了。
很快，我們幾個的身份都被扒了。
劉靜還在讀書，年紀最小, 也是被造謠的那個。
網友們都最同情她, 說她小小年紀就被這麼抹黑，簡直應該去拜拜，去一下晦氣。
至於鍾俊和陳美姿, 就沒那麼客氣了。
陳美姿傷我的事很快被扒出來。
網友吃瓜之餘，也被氣得不輕。
「這女的是瘋子吧？她開美甲店的還傷人？那以後誰去她家店裡, 一個不順心都要挨扎啊！」
「就是！你看這個鍾醫生, 拿了多少次錦旗了？結果被她害的，再也拿不了手術刀了！」
「怎麼會有這樣重男輕女的家庭，為了兒子的女朋友，連女兒都不要了？」
「這個當媽的和當兒子的都不是好東西！這一家子絕配！鍾醫生能從這裡頭脫離出來真是萬幸了！」
鍾俊和陳美姿都被扒了個徹底。
陳美姿的店天天被人噴油漆, 好不容易找清潔公司打掃幹淨, 隔天又被塗了。
根本沒法營業。
就算開門，其實也不會有人上門了。
因為陳美姿到哪裡，都是各種指指點點。
她隻能躲在家裡不出來。
鍾俊就沒法躲著了。
他單位的領導找他談話, 說鍾俊品行不行，給單位造成了極其惡劣的負面影響。
看樣子, 飯碗難保。
我媽給我打電話的時候, 我已經在機場了。
她尖銳的嗓子透過手機, 簡直撕裂耳膜。
「鍾瑩，你弟弟被你害得沒工作了！你趕緊回來給我想想辦法！」
我覺得很搞笑：「不是都斷絕關系了嗎？還找我幹嘛？」
我媽更怒了：「那你也不能不管你弟弟！」
她等了好久等不到我的回話, 卻聽到了飛機起飛的轟鳴聲。
「鍾瑩？你在哪？」
我清清嗓子：「哦，忘了跟你們說了，我要出國了。」
她歇斯底裡又不可置信：「你敢！你是我養大的, 你竟然想出國！翅膀子硬了是吧？」
我冷笑：「媽，我最後叫你一聲媽。」
「我不是被你養大的，從小到大, 所有的家務活都是我做，這些年的活計, 都足夠你按保姆標準給我開工資了！」
「就算欠你生恩, 這些年每個月的打款也足夠還清了！」
「你不是總說，我不配當你們鍾家的人嗎？好, 我要走了, 走得遠遠的, 這下你滿意了吧？」
我媽徹底慌了：「不行！我不準！你就是S了，也得給鍾家捐了器官再S！」
「你給我滾回來，聽見沒有？！」
我直接掛了電話。
關機的時候, 我收到了劉靜的短信。
「鍾醫生，我在申請美國藤校啦！我要爭取明年當你學妹！」
我笑著回復她一個「好」。
飛往漂亮國的航班播報響徹機場。
湛藍的天幕下，飛機蓄勢待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