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隻好收下了。
按照習俗,我兒媳和孫女要安葬在祖墳裡。
落土之後,我哭著給她們燒了紙,“閨女,孫女,你們安心去吧。”
看著高高的土堆,我猛然意識到,這個世界上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悲傷的情緒將我SS籠罩著,我在幾個老姐妹的攙扶下往家走。
剛走到家門口,村裡有個小孩跑過來,“三奶奶,你快去看看吧,你家新埋的墳被人給刨了。”
我眼前一黑,眾人也大吃一驚。
等我們趕到的時候,周躍民操控著一輛挖掘機,將剛剛埋葬好的兒媳和孫女已經挖了出來。
Advertisement
她們屍體被高高拋起,落到我面前。
看清楚時,我的整顆心都被揪起來。
疼痛在我全身蔓延,我忍不住尖叫一聲,“周躍民!你個畜生!你怎麼敢做這種事!”
首長也皺眉,扭頭問旁邊的警務員,“這是怎麼回事?他不應該在監獄裡嗎?”
警務員慌了, “我現在就去聯系管這件事的人。”
說完他快速離開,生怕耽誤。
周躍民從車上跳下來,不屑一顧道:“老太婆,這就是你找人關我的代價,不過說起來你還真有本事,那群警察也敢抓我,隻可惜,我爸律師一來他們就慫了。”
他的笑聲刺耳,很快就惹惱了我身後的子弟兵。
首長已經忍不住,直接跑過去揪住他的領子,“你他媽的這麼做,還是不是人!”
周躍民絲毫不怕,“呦,想出頭啊,那你可惹錯人了。”
他拍拍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了十幾個穿黑衣服的人,每個人手裡都拿著刀棍,儼然一副黑社會的模樣。
5
周躍民並沒有高興太久。
抓住他領子的首長並不怕他,一拳揮在他臉上。
周躍民嗷了一聲,下意識捂住鼻子,鮮血從他的指縫裡流了出來。
“鼻子,我的鼻子斷了。”他回頭對著那十幾個黑衣服的人說,“你們還在等什麼,快上啊。”
那些人想動,卻被我背後冒出來的幾十人嚇到。
到底是一群混混,遇到打過仗的這些人,對上眼神就輸了。
其中一個人看到人群中有穿軍裝的,立馬慫了,回頭跟周躍民開口,“周,周公子,這些人好像都是當兵的。”
周躍民臉白了一瞬,很快又恢復如初,“當兵的又怎麼樣,我爸可是首富,一年交那麼多稅,他們也是靠我爸養的!”
說到這裡,他得意起來,看著剛才給他一拳的首長,得意極了,“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誰,我告訴你,我爸是周國江,不是你這個破當兵的能得罪起的,你最好趕緊跟我道歉,不然你的下場會跟這些人一樣。”
“周國江?好害怕啊。”首長被氣笑了,他勾勾手,“行,你過來,我跟你道歉。”
周躍民湊過去,本以為會得到一個誠懇的道歉。
沒想到又是一個大耳光。
這次首長沒有手下留情,手腳並用,打得周躍民嗷嗷叫,躺在地上痛哭。
“你他媽的敢打我,你們就這麼看著啊。”
他帶來的那些人隻能看著,先不說我們這裡人多,就是跟他們一樣他們也不可能打得過。
所以最後周躍民被打得躺在地上捂著全身喊疼,站都站不穩,隻能被人扶起來,臉腫得像個豬頭。
如果不是礙於這麼多人看著,我看眼前的人都準備把他打S。
周躍民吐出一口血,指著首長破口大罵,“你竟然敢打我,你信不信,我現在把我爸喊過來,你別想在部隊幹了。”
首長整理了一下衣服,雲淡風輕道:“行啊,有本事你把他喊過來。”
話音剛落,不遠處傳來車的聲音。
回頭看去,好幾輛車都在往我們這個方向開。
不但有豪車,還有警車。
看到車牌號,周躍民興奮起來,他指著首長開口,“你完了,你看到那沒有,那是我爸的,那些警察就是來抓你的,你跑不掉了。”
很快車在我們跟前停穩,車上下來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為難我的報社負責人,法官,律師,以及那群臨時反水的證人,最讓人大吃一驚的就是化肥大王周國江也來了。
看到這麼多人,周躍民跑過去告狀,“爸,你怎麼來了?是為了我嗎?我被人打了,就是這個人打得我,你快找人處分他,他媽的,敢惹我們周家人,他肯定是不想活了。”
他指著首長激動不已的說道。
想來也是,他這邊來了這麼多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肯定都向著他吧。
這種局面,就算是部隊首長也壓不下來吧。
意外的是,周國江二話不說,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打完自己兒子,周國江走向首長,一臉諂媚,“怎麼這件事還把您還驚動了,首長,這一切都是我兒子的錯,我一定親手把他關進監獄裡去。”
6
“爸,你在說什麼啊。”周躍民傻了眼,“什麼叫把我送進去,你怕這個臭當兵的幹啥,如果沒有咱家,他們都要喝西北風。”
這時我才發現,周躍民是真的天真。
除了他之外,其餘那些人都愁眉苦臉一副要丟飯碗的模樣,他竟然還這麼囂張。
周國平更是被他的言論氣得不輕,他重重踹了周躍民一腳,聲音都帶著寒意,“我看你是瘋了,什麼叫我們養著他們,如果沒有這些戰士,你我能有這麼安穩的生活,逆子,趕緊為你做過的錯事道歉,不然連我也保不住你。”
剛才市長親自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周國平才意識到自己兒子惹到了什麼人。
周躍民是自大,不是傻。
他終於意識到情況的不對,也終於看到了首長肩膀上的軍銜,他再次癱倒在地,不過這次是嚇得腿軟了。
他咽了咽口水,連忙跟首長道歉,“首長,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您不要跟我計較。”
言畢,他眸子變暗,“不過這件事肯定有什麼誤會,我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這個老太婆欺人太甚,她家裡人自己走路不看車撞了我的車,卻汙蔑我撞S了人,您可要擦亮眼睛,不要隨便相信一個陌生人啊。”
首長氣笑了,指著我問:“你知道這個老太太是誰嗎?”
周躍民搖頭,“不就是一個普通的農村老太太嗎?”
我這才意識到,他以為首長隻是恰好路過出手相助而已。
首長嚴肅起來,“她是李雙銀的妻子,李金鎖,李銀鎖,李銅鎖三兄弟的母親。”
聽到這四個名字,在場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那些曾經為難過我的人更是震驚不已。
我老伴和三個兒子犧牲那年,因為S因震撼上了報紙,很多人都來悼念,把他們稱為英雄。
這個城市沒有人不知道他們四個人的故事。
甚至幾年前還有人出錢給他們建立了紀念館,全市的小學生都去學習過。
“李家所有的男人都為了保護這個國家犧牲,沒有他們的犧牲,你們怎麼可能做得成醫生,商人,法官,記者,你們所有人的璀璨人生都是犧牲了他們的人生換來的,可遇到了這件事,你們怎麼做得,顛倒黑白,無法無天,你們就如此心安,半夜不怕英雄找上門來嗎。”
首長的聲音鏗鏘有力,說得眼前的這些人一個個臊紅了臉。
他們低著頭,格外窘迫。
場面安靜了許久,我聽到一個聲音,“我錯了。”
那是曾為我作證的一個證人,他紅著眼睛紅著臉,直接站出來,“當初是我收了錢,我不是人,我親眼看到周躍民闖紅燈,還故意S人,我現在願意站出來為英雄作證,萬S不辭。”
有了一個人,其他人也紛紛站出來。
他們一個個指責周躍民和周國平兩父子的罪行,又扭過頭來跟我道歉。
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眼淚,聲音裡都是悔恨。
至於道歉的原因是害怕,還是真心悔過。
我都不在乎,我說過了,我隻要一個公理。
很快這個案子就被重新審理。
證人律師法官都站在我這邊,還有記者給我宣傳。
一時間我的口碑逆轉,很多人都來看望我。
那個拒絕給我孫女做治療的醫院院長親自登門,跟我說已經吊銷了主管我孫女醫生的執照,再三向我保證不會發生這種事。
面對這些人迷途知返,我冷笑一聲,把這件事有關的人都告到了法庭。
如果他們一開始就堅持正義,如果他們不被錢財迷惑,如果他們不畏懼強權。
可惜沒有如果。
所有人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醫院被關停整頓,律師進了監獄留下案底,涉及到這件事的官員被徹查,就連那個報社都關門大吉。
很多人來求我放過他們,說他們不過是普通人,怎麼能抵抗得了權勢呢。
我閉而不語。
他們好像忘了,我也隻是一個普通人。
最後判刑的是周躍民,因為案子有些復雜,所以等了很久。
好在結局不錯。
在法庭上,得知自己面臨S刑時,周躍民徹底慌了,他褲子湿了,跪下來跟我道歉,“老太婆,不,奶奶,是我錯了,我當時一時昏了頭才碾得你家裡人,是我的錯,可我也是無心之舉,那車剎車有點問題,我不是故意的,求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讓他們判我S啊,我還這麼年輕,我不能S啊。”
7
周躍民鼻涕眼淚一堆,看起來痛心疾首。
我想如果一開始他就是這樣的認錯態度,我一定會原諒他。
活到我這個歲數,在接連經受老伴和兒子去世之後,我已經看淡生S。
兒媳和孫女被撞,那是她們的命數。
可周躍民千不該萬不該,起了S她們的念頭。
我冷冷看著她,嘴裡吐出那四個字,“永不原諒。”
周躍民哭得更悽慘了。
從法院回來後,我搬回了村裡。
周國江來找過我幾次,給我錢,想要我的原諒。
那成堆的錢我不屑一顧,“周總,你覺得我孤家寡人,需要錢嗎?”
周國江嘆了一口氣,“這件事確實是我兒子做錯了,可他現在也知道錯了,你也失去過兒子,你能不能換位思考一下,體諒一下父母心。”
他說這話把我氣笑了,我直勾勾看著他,“我兒子S,是為了這個國家,是為了人民,是為了守護你兒子的未來,我舍不得他S,可你兒子,是個人渣,他憑什麼要求我換位思考,他那裡比得上我兒子一點。”
話糙理不糙,周國平到底也是那個年代的人。
我知道他也當過兵,我想如果他戰S沙場,可有的人卻欺負自己的老婆孩子,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坦然的接受換位思考。
臨走時他仿佛老了幾十歲,抓著自己頭發說錯了。
很快周國平迎來了自己的麻煩,周躍民的事傳得沸沸揚揚,很多農民自發抵制使用他的化肥。
因為他們買化肥的每一分錢,都被周國平花在了救周躍民身上。
農民不允許這種人欺負農民。
他的化肥廠很快倒閉,曾經的化肥大王在破產後在路上走時,被一輛拖拉機直接撞S。
也許是意外,也許對方是為了泄憤。
不管怎麼樣,知道這件事我隻覺得痛快無比。
周躍民行刑時,我去看了。
有人害怕這一幕對我受刺激,問我需不需要離遠一點。
我拒絕了。
我要親眼看周躍民的下場,看他臨S前是不是還那樣的囂張,看他還能不能笑得出來,看他還敢不敢跟我說那樣的話。
周躍民卻讓人失望透頂,隻是跪在那裡,看著黑壓壓的槍口他就不行了。
又哭又尿,慘得讓人惡心。
最後一槍結束了他的生命,我趁人不注意時,捧了一把沾了他鮮血的土。
回去我把這捧土祭奠給我一家六口。
我在她們墳前痛快地說著今天的經過,說周躍民的下場。
說到最後,我嗓子啞了。
我低頭想了許久,開口問他們,“我去找你們好不好?”
我太寂寞了。
老頭子S得時候,我覺得沒啥,我還有兒子。
三個兒子S得時候,我崩潰了幾天,依舊從床上爬起來處理後事。
我告訴自己要支撐起這個家,我還有兒媳,還有孫女。
如今我最後那點指望也被人掐斷了。
我收拾好自己,換上了一身衣服,喝下了農藥。
剛閉上眼,我就看到了十幾年不見的老頭子。
他看到我又急又氣,“你來做什麼,回去!回去!”
我說:“我想兒子了,你能讓我看看他們嗎?”
三個兒子和兒媳以及孫女出現了,他們也對我揮手,“回去吧,回去吧,這裡不是你一個老太太該來的地方。”
我猛地睜開眼,幾個彪形大漢將我圍住。
看我醒來,他們竟然激動哭了。
我認出這些人,是兒子們的戰友。
他們救了我。
我說:“你們救我幹啥啊,我還要去見我家裡人呢。”
其中哭得最慘的是那位首長,他握著我的手,“以後我們就是您的家裡人,我們就是您的好兒子。”
這些人說到做到,病好之後,我就被接到了軍區大院。
他們給我申請了一個別墅,每天輪流來伺候我。
我受寵若驚,幾次跟他們說想要回去。
他們卻一一攔住,告訴我如果回去就是打他們的臉。
逢年過節,這些人都會來陪我。
我確確實實擁有了很多親人。
再後來,家裡人也來夢裡看過我。
他們說你現在真是享福啦,下面我們也已經準備好了,等你下來,我們再好好孝順您。
我連說了幾聲好,笑著笑著落了淚。
我可真想他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