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送了姚少將軍一程。」入到御書房時,我主動同李懷莳說。
李懷莳:「沈將軍已年邁,姚知禮又請纓前去,朕正好遂他的心意。」
「沈家四年前舉家南遷,聽說如今都要回來,真好,我自幼他們便待我親厚。」
李懷莳瞥了我一眼,「太後有意讓朕選秀。」
「不許,」我直接坐在李懷莳大腿上,雙手緊勾他的脖子,「我入宮不過兩月,還未成舊人,皇上就要納新人了嗎?」
「太後著急啊,朕膝下無子嗣。」
「明明是皇上喜新,怎麼還推責給太後?」
李懷莳眼色一凜:「你越發大膽了。」
「不過是太想留住皇上,一時氣急,皇上要怪臣妾嗎?」
Advertisement
「要真責了你,不知還要打滾到什麼時候。」
我放下心來,「一言為定,不選啦。」
李懷莳微眯鳳眸,「嗯,不選。」
我勾了勾李懷莳的祥雲紋鑲青玉腰帶,「皇上記得提醒臣妾,今晚把腰墊高些。」
李懷莳笑:「朕何時說過夜裡要去你那了?」
「皇上剛說的,想要子嗣,不同臣妾生,那要同誰?」
李懷莳夜裡真來了。
我們在榻上雲雨時,他果真扯過錦枕放到我腰下,還問:「是這樣嗎?」
我埋在他頸窩裡輕輕地笑。
沈家是公爵之家,此次從南疆回來又是戴功而返,於是李懷莳便為他們備了個洗塵宴。
我暫掌鳳印,位同副後,大宴小席都應要去坐著當尊吉祥物的。
可我今夜出門誤了時辰,其實也隻不過是換著梳了好幾個發髻,不曾想一抬頭天竟暗了下來。好在嬤嬤先動身前去回稟李懷莳,說我稍後再來。
李懷莳一聽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儀仗伴隨,宮燈在前,我坐在高高的轎撵上看見了一張清晰而熟悉的臉龐。
沈國公世子沈照立於轎子一側,開口喚道:「貴妃娘娘。」
我時刻端著貴妃的架子:「四年不見,世子可還安好?」
沈照幽聲道:「好與不好,都在臉上寫著。」
「夜深了,我看不清。」
沈照輕聲一笑。
我坐至李懷莳身旁時,他側首看我,道:「和昨日梳的,區別不大。」
「那就是皇上留意並記得我昨日梳的樣式,對嗎?」
李懷莳清明的目色恍惚了一瞬,片刻後恢復如常,沉穩道:「臣子們都在呢。」
有什麼的,那些臣子連抬頭看我一眼都不敢。
噢……世子沈照除外。
他看我的時候,眼神還是S的,或者說,像在看一個S人。
我爹說過,在我十三歲時,也就是沈家南遷那一年,兩位主君曾約定過,等沈家一回到京城,就立刻安排我同沈照成親。
直至聖旨來時,我都不知道這門約定好的親事。但沈照走時,曾問過我是否願意嫁給他,我點頭說好啊好啊。
十三歲,也不算童言無忌了。
所以沈照是更怨我一點呢,還是更恨李懷莳多一些呢?
出神良久,笙樂絲竹聲四溢。
吵得我頭疼。我矯揉做作地在一旁按著太陽穴好久,偏偏李懷莳都不肯發話說讓我回去。
良久,李懷莳才道:「朕今晚會喝些酒,你別回宮了,直接留在朕這。」
睡養心殿?好呀。
「我回去沐浴更衣,然後立刻回來,可好?」
李懷莳這才點頭。
我有錯。
和李懷莳共浴不好嗎?非要自己回去。
不回去,我就不會在回宴殿的路上,被沈照使手段引去假山後。
用手指頭想想就知道若是被人知道孤男寡女這樣躲在角落相會,我這貴妃之位不等坐熱就要告吹了。
可是沈照的力氣比我大,他鉗住我的時候,動彈不得。
「貴妃娘娘,」沈照俊美的面容透著病態,「不肯敘敘舊嗎?」
「宴上坐了半個時辰,你怎麼想不起敘舊?」
「因為不好讓皇上聽見啊。」
「你松開,要是這會有賤蹄子去稟告聖上這邊的不妥,本宮不會有事,可你就不一定了。」
沈照笑著松開手,語氣瘆然:「遵命。」
我慌中猶記得擇路,然而行不過兩步,沈照陰鸷的聲音便傳來:「臨行前,聖上問我,可有中意的人,他好趁早為我賜婚。我說,是姚家嫡女,可是她還未及笄,得多等兩年,聖上說好。但是,等我回來後,卻又是另一副光景。你說,他當初應的,是什麼啊?」
不合適。
在皇宮裡說皇帝的不是。
真不合適。
以我數月的鬥爭經驗來說,當李懷莳出現在宮道上,迎面而來時,我就料到有什麼風傳到他耳朵裡。
隻要我倒得快,他就來不及發火。
我軟到在男人懷裡時,聲息格外柔弱:「皇上,路上怎會有鵝卵石,臣妾剛才還摔了一跤,疼得要命。」
「摔哪了?」李懷莳低頭時,有酒氣混著微熱的喘息灑在我耳畔上。
「皇上看看?」
我被李懷莳抱回養心殿後,衣裳就被扒了。
大抵是喝酒的緣故,李懷莳今晚有些兇。我止不住地喊疼,他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李懷莳叫完水後,低聲附耳道:「你見過沈照了?」
「世子?今晚他赴宴,我同皇上是一起看見的啊。」
李懷莳先是淡視著我,後來當他目光下移,眉頭忽地緊蹙起來。
「傳太醫!」
我第一次聽見李懷莳還能用這樣急切的語氣說話。
我也這才知道,我出血了。
一刻鍾後,我得知,我有孕了。
不足兩月,加上已有一段時間沒把過平安脈,竟是誰也沒察覺。
今晚驚動了胎氣,但好在無大礙。
李懷莳後半夜都沒有寢下,在我枕邊看了半宿的書。
懷上龍裔這樣的喜事,李懷莳都沒有給我抖威風的機會。他直接讓我搬到養心殿後的永安堂住下,好日夜都讓我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晃悠。說是,別同容妃一樣出意外。
宮嫔們見我有孕,一個個蠢蠢欲動。可不管是我非要黏著李懷莳,還是他真心想要留下來陪我和皇兒,他都總是在永安堂夜宿。
但是,我母親還是沒有進宮陪侍,李懷莳說是她來養心殿有諸多不便。
我這胎養得很安詳。
由於安詳得異常,我甚至還有空當想起沈照。不過印象也不大深了,他隻在夜宴上放肆過那半刻,後來我也見不著人。
往深裡想,沈照會不會盼著我像容妃那樣?
想著想著,我自己先自嘲般笑出來。
「笑什麼?」李懷莳問。
「皇兒踢我,兩腳了。」
「快生了吧,難怪這樣鬧。」李懷莳輕撫幾下我的肚子。
「鬧些才好,皇上答應過臣妾要做慈父的,可別拘著他啊。」
李懷莳笑:「朕沒答應過。」
……確實。他才不會當慈父。
我生產這日,起初算是順利,可後來越來越艱難,疼暈過去,又被針扎醒,恍惚中聽到皇嗣生出來了,結果不一會又聽到嬤嬤高興地說,還有一個。
是龍鳳胎。
一個小公主,一個小皇子。
李懷莳給皇子取名叫做朝柏,給公主的封號是婉瑤。
我回貴妃殿坐的月子,李懷莳依舊日日來看我,每每都說我臉色很不好,問是否孩子哭鬧太盛,擾到我了。是有些,不過好在公主皇子都有乳母喂養,我慢慢養,還是能將身子養好的。
一對龍鳳呈祥,我高興得很。可是等我一出月子,朝柏突然就被抱走了。
我有些反應不過來。
李懷莳對我說,太後常覺晚年寂寥,所以把朝柏交給太後教養,而公主,則讓我親自撫養。
我有些懵然:「可是皇兒還小啊。」
李懷莳俯身凝視我眼眸,柔聲道:「並非不讓你見,你想見朝柏,隨時都可以去見,或是朝柏再大些,想尋母妃玩,也是會回來的,你們畢竟是母子,不會真讓你們分離。」
我委屈地對李懷莳說:「可是我現在就想見皇兒。」
「那朕現在就將朝柏抱過來。」
「那還會抱回去嗎?」
李懷莳不語,隻提手輕拭去我眼尾的一滴淚。
不出一柱香,朝柏就被抱過來了,他有些貪睡,我便搖著籃子,哄他睡。
李懷莳緊挨著我坐,手心摩挲著我的後頸,安撫道:「朝柏是朕的孩子,朕和太後都會愛護他的。」
見我仍舊不大開心,李懷莳將手指上的玉戒褪下來,戴到朝柏小小嫩嫩的手上。
朝柏又不想睡了,手一抓一抓的,還笑。
等朝柏玩夠了,便睡過去,於是他又被抱走。
倒是那隻玉戒,被我拿走了。李懷莳佩戴的東西,總是好看精致得很。
李懷莳知道後,還笑話我說竟跟自己的兒子搶東西用。
我說,那把他再抱回來,去給他戴回去。
李懷莳不語。
先前我還有些分不清這兩個在襁褓中的嬰兒,但朝柏被抱走後,我才察覺出來更喜動的原來是婉瑤,原來總踢我的是婉瑤。
許是因為婉瑤愛笑,李懷莳亦喜歡逗她玩,常常一下朝就過來抱著她不撒手。
我在搖籃前撐著腮說:「她怎就不撓你?」
「你認為為何?」
「皇上可別說是婉瑤更喜歡您啊。」
「婉瑤長得像朕。」李懷莳忽然說。
「明明眼睛像臣妾。」
「是像你,」李懷莳側首看我的眼睛,「難怪朕這樣喜歡她。」
等乳母抱走婉瑤,我和李懷莳又倒在床上互相逗著玩。
等李懷莳被纏身的公務叫走,我就抱著婉瑤去御花園,趁她現在還小,好上手,便多出去走走,再大些就要抱不動了。
出來時我就已經聽到宮人說,沈世子沈照帶著國公府中的一位南疆高僧進宮來給太後講經,但也沒想到,沈照會獨身出現在御花園。
他不遠不近地看了一眼婉瑤,笑著說:「公主長得像娘娘,真好看。」
「本宮的婉瑤自然是玉雪可愛的。」
沈照移開視線,揚手把玩著順著樹枝垂落下來朱櫻花,道:「娘娘如今誕下長子,又位居貴妃,如今朝中都提議要立你為後。」
我撥去落在婉瑤襁褓上的朱櫻,唇角彎了彎。
「娘娘如果也是這個想法,」沈照慢慢地說,「那麼沈家也可以添把火。」
他不是連我當貴妃都不樂意的嗎?現在倒把我整迷糊了。
「你們要做的事何須告訴本宮?又不是本宮能把控的。」
「是,微臣明白,」沈照的眼神依舊流連在朱櫻上,「先前還擔憂娘娘乏力,如今見著,倒娘娘精神這樣好,明明是可以養著大皇子的啊。」
「婉瑤已經夠鬧騰了。」
沈照慢聲道:「是嗎?」
「那佛僧還在太後宮中嗎?本宮也想去聽聽經文。」
「娘娘未經浮沉,心思單純,自是不必早早沾染什麼佛心佛緣。」
「又不是為著淨心,去懇求佛祖讓本宮永葆美貌不好嗎?」我笑著走開。
婉瑤也跟著咧嘴。
沈照亦有淺笑聲傳出,散在風中自有幾分抓不透摸不著的意味。
緊接著,一句極輕的話隨風飄到我的耳朵裡:「美貌是娘娘最不缺的東西,何時都動人。」
一通下來,我隻深刻記住了皇後二字。
朝臣的確提議要讓我入主中宮。不過李懷莳說,為時尚早,再緩緩。
緩到什麼時候呢?
我也不能問呀。
我沒能聽成佛經,因為李懷莳早早就派人來通傳要到貴妃殿用膳。
飽暖思淫欲。李懷莳明明是很有興致的,與我溫存時也總是主動。偏偏他要在這時說一句:「你以後,不要再同外臣見面。」
「在宮中見著,立馬轉身就走,是不是也不好啊?」
「朕覺得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