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公失業後,婆婆突然開始催我生孩子。
我告訴她打算工作穩定後再要孩子。
她還是天天催,好像聽不懂人話似的。
看我沒懷的意思,她硬是把折疊床塞進我們十平米的客廳,美其名曰「照顧備孕」。
從她來了之後,老公退化成巨嬰。
每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工作不去找,天天打遊戲。
還跟我說有媽的孩子是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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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天疲憊地回去。
不僅要應對婆婆變著法子明示暗示花式催生。
還要照顧老公的情緒。
最難過的是,我不是不想要孩子,而是生不起。
我們還住在我媽媽留給我的小一房。
老公失業後,我們甚至連去看大一點的房子的念頭都不敢有了。
我每天白天在公司當社畜,晚上回家當牛馬。
老公還嫌我臉色不好看。
婆婆還影射我一個女人不生孩子不配當女人。
哲人說,人生就是一場漫長的修行。
可為什麼好像隻有我在修行呢?
1
今天生理期,腹痛得厲害。
我沒有像往常一樣加班,早了一點回去。
正好聽見婆婆跟老公說:「你失業了,又沒孩子。
「小薇長得又好看。
「你就不怕她跟你不一條心過日子嗎?」
老公:「不會吧?
「不過你這麼一說,好像最近小薇對我臉色不太好。
「不會有別的想法了吧?」
「聽媽的,趕緊生個孩子拴住她。
「女人啊,隻要有了孩子,打都打不走。」
「可是她堅持不要孩子,我也沒辦法啊!」
「你是男人,怎麼會沒辦法?
「別當窩囊廢!」
兩人聊得興起都沒發現我進屋了。
直到冷冷的穿堂風把大門「砰」一聲關上了,他倆才發現了我。
我捂著肚子徑直向臥室走去,難受地蜷縮在床上。
老公倚著門框看著我。
「林薇,你不會也那麼膚淺吧?
「看我失業了就給我臉色?」
「我肚子痛,不想說話。」
老公眼睛轉了轉,想起了是我的生理期,轉身去拿了杯紅糖姜茶。
以前我們生活雖然也不寬裕,卻總還不乏溫情。
就像這杯熱茶,他以前從來都不會忘記。
隻是現在,他腦子裡好像隻剩了他媽、生孩子和遊戲。
婆婆跟在他後面也進了臥室。
「小薇,我跟你說,女人不能太嬌氣。
「越嬌氣越覺得哪裡都不舒服。
「你不放在心上,自然就會好的。」
我嘆了口氣背過身去。
和她吵沒意義,也沒力氣。
婆婆把老公扯了出去。
用我能聽到的「小聲」說:「你是男娃子,伺候女人像什麼話?
「再說她身上是髒血,你沾上晦氣。」
她這是想教育我呢。
聽著老公唯唯諾諾了兩聲,我心裡好憋氣。
我想著,得讓婆婆趕緊回老家去。
可沒想到他們先算計上我了。
2
躺了一會兒,覺得小腹墜痛難受,我起身去洗手間。
路過客廳,看見老公又躺在沙發上打遊戲。
這個畫面就像是看一出永遠隻有一個鏡頭的連續劇。
一眼看到頭卻又不知哪裡是盡頭。
我胸口一陣窒息。
他已經不知道保持這種姿勢有多少天了。
好像從婆婆來他就這樣了。
不仔細看他手在動,都以為是一尊雕塑。
我忍不住問:「你今天投簡歷了嗎?」
他不耐煩道:「沒呢。先別說,打到緊要關頭。」
我從洗手間出來,他還像雕塑一樣。
我真是有點絕望了。
「郭志平,你能幹點正事嗎?」
他不屑道:「我媽天天照顧我都沒意見,你哪來那麼多意見?」
「你媽給你發工資嗎?
「靠玩遊戲能養活孩子嗎?」
他陰陽怪氣:「我媽天天累S累活地幹,你不說給她工資,還要讓她給我工資?」
婆婆淚眼婆娑:「我知道我窮,沒辦法給你們錢。
「明天我就出去撿破爛給你們掙錢。」
我氣道:「我是這個意思嗎?
「行!既然你們這麼說,那我也辭職在家躺著玩遊戲。
「咱都等著媽撿垃圾掙錢養著吧!」
婆婆:「那挺好,你倆先把孩子生了。有個孩子家庭也穩定了。」
我指著破舊逼仄的小一房問:「就這房子,有了孩子怎麼住?」
倆人冷下臉來。
老公:「說房子小就是借口,房子小還養大橘?」
大橘是我媽媽留給我的橘貓。
婆婆也說:「小薇呀,不是我說你,你心思就是放在了大橘身上,才不想要孩子的。
「在我們老家,貓養十年就是妖了。
「影響子孫運,還是別養了吧!」
「媽說得對。
「那貓身上有蟲子對孩子也不好。
「咱這屋子也不適合養。
「我明天就把大橘送出去。」
婆婆:「要送就得送遠點,不然貓妖還能自己跑回來。」
他倆一唱一和的,就把決定做好了。
我聽了,氣得肋骨都痛。
真是應了那句話,隻要你能忍,就有受不完的氣。
我冷冷道:「大橘和我在一起十幾年,是我媽留給我的。
「現在我連它都不能養嗎?」
兩人看我口氣不太對才回過神來。
「小薇,咱還是應該聽媽的。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對呀,我還能害你們嗎?
「我都是為了你們小兩口好。」
我斬釘截鐵道:「大橘我一定不會送走。
「誰走它都不走!」
婆婆聽了,陰惻惻地看著我。
3
我沒理她,轉身回了臥室。
大橘可憐巴巴地瑟縮在床角。
看我進來,仰起小腦袋小心翼翼蹭了一下我的褲腳。
我輕輕摸了摸它的小肚皮,它一下子就開心起來。
可就是這開心,也是小心翼翼的。
忽然想起大橘剛到我們家時那自由歡快的樣子。
那時的媽媽已經生病了,可是我不知道。
她抱著大橘對我說:「薇寶,你不是一直想要一隻橘貓嗎?」
這是我絕沒想過的驚喜。
我和媽媽相依為命,沒那麼有錢也沒那麼有闲。
我隻是在貓販子那裡多看了幾眼,沒想到媽媽真就舍得把它買回來了。
我一伸手,大橘一下子就從媽媽懷裡跳到我懷裡,差點把我撞倒。
它伸出小爪子搭在我的肩上,毛茸茸的,痒得我笑彎了腰。
媽媽也跟著笑出了眼淚。
「薇寶呀,記住了,就這樣快樂地活下去!」
她說完這話不久就離開了我。
媽媽這一生沒什麼大本事,可她卻有足夠的本事能讓我沒心沒肺地樂,能讓我自由自在地活。
她走了,好像我就再也沒有那麼舒暢過了。
不知不覺我就哭睡了過去。
醒來時,枕邊還是湿的。
老公卻不在床上。
凌晨兩點半。
客廳傳來電子音。
我踮腳走過去,發現老公還躺在沙發上打遊戲。
藍色的屏幕照在他沉醉痴迷的臉上,像個我完全不認識的人。
婆婆的折疊床緊靠在沙發旁邊。
她偎在老公身側睡得很香,都流出了口水。
這一刻,我沒有失望。
隻有絕望。
4
我躺回床上,瞪大雙眼盯著屋頂。
我有多久沒笑過了?
太久了。
我甚至想不起來上一次笑是什麼時候。
如果說人生就是一場修行。
我看他們都沒修行。
好像就讓我一個人苦修了。
想著想著,天都亮了。
我不得不艱難地爬了起來。
成年人的世界,崩潰是無聲的,生活是咬牙堅持的。
隻要有一口氣,哪怕天崩地裂也要上班。
今天是和甲方一起的項目推進會,我還要上臺講解。
這個項目還關系著我一直看好的那個升職機會。
看著兩隻熊貓眼,我索性都沒化妝遮掩。
就讓別人以為我是加班造成的吧。
我正刷牙,突然傳來婆婆一聲尖叫。
我一看,婆婆摔倒在廚房門口。
我趕緊去攙扶。
婆婆卻甩開我的手趴在地上念念有詞。
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目光詭異。
「我早就說那老貓是妖了。
「就是貓妖作祟才讓我摔跤的。
「這個家裡絕不能留它。」
我一下子明白了,她還是在算計大橘。
可我真想不通她究竟為什麼那麼不能容忍大橘。
但無論怎樣,這一次我都不會退讓。
我堅定地說:「大橘不是妖。
「你在廚房,它在陽臺。
「你摔跤賴得到它嗎?」
「要不怎麼說它是妖呢?
「我平時都不摔跤,昨晚說了它,今早就摔跤,不是它作妖是誰?」
我看了一眼手表,被她一折騰,上班時間有點緊。
沒時間跟她掰扯了,於是我便直接表明立場:
「不論你說什麼,都不要想著趕走它。」
說完我也不再攙扶她,轉身就進了洗手間。
我剛把頭發扎好,就聽大橘慘叫了一聲。
探頭一看,肺都氣炸了。
老公竟然揪著大橘想扔出窗外。
八樓,一隻老貓,丟下去就是要了它的命。
我立即想撲上去阻止。
可是婆婆這時候已經爬起來了。
她使勁擋住我。
眼看老公把活動窗口打開了,我急得大喊:
「郭志平,你想幹什麼?
「你快放下大橘!」
「小薇,媽說得對,它是妖,得趕緊把它丟掉。」
我一氣之下爆了粗口。
「你他媽的是妖,它都不是妖。」
婆婆立即接口道:「志平,你看我說得沒錯吧?
「為了隻畜生連自己的男人都罵,你說是不是被貓妖迷惑了?」
老公一聽,扯住大橘又想順著窗口把它丟出去。
我脫口而出:「郭志平,你敢丟了它,咱們就離婚!」
他漲紅了臉:「什麼?
「為了一個畜生你說和我離婚?
「林薇,今天有它沒我,有我沒它!」
我渾身顫抖,一字一句地說:「郭志平,誰讓它S,我就讓誰S!不信你試試!」
我在賭郭志平會有所忌憚。
果然他手一頓,悲傷地說:「林薇,沒想到我失業了,在你心裡就真不如一個畜生了。」
以前他這麼說,我會哄他,會激勵他,會給他信心。
可是今天,我沒有一絲心情再哄他。
我隻覺得,他說得很對。
他想扔大橘的兇狠樣子確實畜生不如。
我從齒縫擠出了一個字:「對!」
郭志平看著我,滿臉不可置信。
他曾堅定地以為我們大學四年一路走來的情感堅不可摧。
可他忘記了感情是最堅韌也是最脆弱的。
一次次摧殘一次次失望,已經耗盡了我的愛了。
他手一軟,大橘一下子蹿下來,逃到我腳邊。
身上的毛都被揪掉了一撮。
想想媽媽生前經常把它的毛梳得像緞子一樣光滑,我紅了眼眶。
我不放心再把大橘留給他們帶。
可我上班又帶不了它。
放在外面也危險。
這個小區有隻總欺負貓的流浪狗,而大橘是隻老貓,根本鬥不過它。
眼看我要遲到了。
時針分針秒針配合著走出了倒計時的感覺。
我卻想不出解決的辦法。
一邊是大橘的命,一邊是老板的臉,還有大家都在爭的升職機會。
我再一次覺得活著是如此悲哀。
好像即使我拼命努力,還是要活得無能為力狼狽不堪。
大橘在我懷裡不安地扭動了一下。
我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把大橘輕輕放下。
「在樓道裡藏好,等我回來。」
轉身衝下樓時,大橘叫了一聲。
很輕很輕。
可刺得我心好痛。
5
我跑到了三樓,眼淚已經落了下來。
我又拼命往樓上跑。
老板生氣我管不了。
甲方翻臉我也管不了。
但大橘我能管啊。
它一旦被婆婆他們發現怎麼辦?
我不能丟大橘孤零零對著兩個想弄S它的人。
我上氣不接下氣往上跑,越跑心越慌。
一路都沒見到大橘。
我好怕它出事兒。
也好後悔剛才把它一個放在了樓梯間。
一氣兒跑到八樓,隔著門就聽到了大橘的慘叫。
還有婆婆刻薄的大嗓門。
「你還想強過我兒子去,你個畜生!
「志平,我跟你說,今天不趁機收拾了它,以後你老婆就佔了上風。
「咱不能手軟!
「咱收拾的不是一隻貓,是不服管的媳婦兒!」
一定是我出門的時候,他倆就偷偷盯著我了。
我放大橘的時候他們看到了。
我一走他們就把大橘騙回去了。
我顫抖著手掏鑰匙。
哆嗦了好幾下才捅進去鎖孔。
一打開門,就看婆婆一手按住大橘,一手拿著粗粝的鞋底在S命地抽打它。
大橘慘叫著,渾身一抽一抽的,卻一步都逃不了。
我心疼得要S。
奔過去一把推倒婆婆。
婆婆沒想到我去而復返,愣了一下,立即在地上打滾嚎哭。
郭志平從洗手間裡衝了出來。
一看這場面,立即責問我:「林薇,你太過分了。
「你怎麼能對媽動手?」
我真要被逼瘋了。
我吼道:「我說過誰讓大橘S,我就讓誰S!
「你們住著我媽留下的房子,打我媽留下的貓。
「你們當我是好欺負的,是嗎?
「郭志平,我不會再忍了!」
丟下這句話,我轉身抱著大橘就往外走。
這是第一次,我跟他們翻臉,把話說得很難聽。
郭志平上手扯住我:「林薇,你把話說清楚!
「誰欺負你了?
「你讓誰S?
「不說清楚不能走!」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確定要我現在不上班,把話跟你說清楚?
「你確定咱倆都失業了,也沒問題?」
他不是傻子。
我再失業,生活會怎樣他是想過的。
他悻悻松了手。
「我先不跟你計較,等你下班再說。」
我轉身下樓。
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地哭。
這就是我的丈夫我的家。
當我在外面打拼一天精疲力盡回去時,家裡不是溫暖的燈光熱著的飯菜。
而是兩個強壯有力的人,養精蓄銳一天等著對我發起責難。
這到底是憑什麼啊?
一瞬間,我憋得喘不過氣來,好像要窒息。
小時候爸爸出軌和媽媽離婚,再也沒有回來看過我。
我一直盼著自己結婚後能有個充滿愛的家庭。
若有了孩子,就讓他擁有父母充沛的愛。
就像媽媽給予我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