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皇帝沉聲道:「蕭長珩,你從昨日到現在,都執意認為沈青蘿還活著。」
「可是她真的S了。」
「你不信,也該接受。」
蕭長珩握著那張信箋,沉默了許久,嗓音低啞,透著一絲隱忍的疲憊。
「她若真S了……為何昨日我還能見到她?」
殿上眾人齊齊一震,彼此對視,皆是不解。
皇帝眉頭微蹙,語氣緩緩:「你昨日見到的,或許隻是你的錯覺。」
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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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可能認錯?
她明明……還是活生生的。
蕭長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底的情緒翻湧不定。
「我不信。」
他猛然拂袖而去。
她沒有S,她不會S。
她一定是躲起來了。
一定是。
9
回府後,手下快步走入書房,單膝跪地,神色凝重:「屬下帶人翻遍京城,沈青蘿沒有出城,也沒有在任何一家客棧、宅邸落腳。」
書房內,燭火搖曳,映出一片沉沉的陰影。
徹底消失了?
怎麼可能?
明明……不久前還被他親手趕出府門。
蕭長珩眼神陰沉:「繼續找。」
手下猶豫了一瞬,低聲道:「將軍,已經找了幾日,若她真的活著,不可能一點蹤跡都沒有。」
「她……是真的不在了。」
蕭長珩呼吸一滯,心口莫名生出一絲荒謬的戰慄。
他握緊拳,冷聲道:「繼續找。」
手下無奈,隻能低聲應下,迅速退了出去。
屋內歸於沉寂,隻有燭火微微跳躍,映在他的臉上,陰影忽明忽暗。
她到底在哪?
他閉上眼,腦海裡浮現她站在他面前,笑著對他說:「師尊,明日我就徹底走了。」
徹底走了?
——她到底……去哪了?
書房的門被推開,一道窈窕的身影緩步走來。
蘇晚晚看著蕭長珩,眉頭微蹙,語氣溫柔中帶著幾分不滿:「長珩哥哥,何必這樣瘋魔?」
她微微嘆息,輕聲勸道:「沈青蘿不過是你的徒弟,你已經盡到了師尊的責任,又何必對她的去向如此執念?」
「你是大梁的將軍,如今該做的事,是籌備軍功授勳,而不是去尋一個……不知所終的女人。」
蕭長珩沒有看她,盯著桌上的空白血書,語氣冷淡:「出去。」
蘇晚晚微微一愣,隨即臉色有些難看:「長珩哥哥,你是不是連聽我說話都不願意了?」
蕭長珩終於抬眸,目光落在她身上,嗓音淡漠:「你說的話,無甚意義。」
蘇晚晚頓時臉色一白,眼底劃過一絲不甘。
她深深地看著他,字字試探:「蕭長珩,你何必裝模作樣。」
「你喜歡沈青蘿,你自己清楚得很。」
「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
蕭長珩的臉色冷到了極點:「住口。」
蘇晚晚卻根本不懼,她逼近一步,語氣愈發犀利:「你從不近女色,不願納妾,不願成親,連我這個妻子,也不過是為了安撫朝堂。」
她輕輕笑了一聲,眼底盡是譏諷:「可你自己心裡清楚,你真正想要的人,是沈青蘿。」
「你放逐她,以為這樣就能斬斷她對你的念想,可到頭來,你又何曾真的放下過?」
蘇晚晚臉上閃過一絲嫉妒,聲音微微顫抖:「蕭長珩,你問問你自己——你現在如此瘋狂地找她,到底是因為什麼?」
「是師徒之情,還是愧疚,抑或是……」
「你自己都不敢承認的,喜歡?」
蕭長珩的呼吸微微一滯,胸口似被狠狠撞了一下,整個大腦一片空白。
他從未想過「喜歡」這個詞,可蘇晚晚的話,硬生生地剖開了他一直以來掩藏在心底的情緒。
喜歡?
不可能。
他不可能喜歡沈青蘿。
他一直是她的師尊,她是他親手養大的女孩,他怎會對她動情?
可若沒有情,他為何會如此執拗地不願相信她已經S了?
為何,他寧願翻遍整個京城,也要找到她?
蕭長珩的手掌收緊,指節泛白,眼底隱隱浮現一抹痛色。
蘇晚晚盯著他的神情變化,眼底閃過一絲快意,嘴角緩緩勾起,繼續道:「你不敢承認罷了。」
「你對沈青蘿一直有愧,因為你親手把她送進宮,讓她在戰場上掙扎六年。」
「你不願意接受她S了,因為你根本無法面對,你虧欠她太多。」
「你如今瘋魔一般地尋找她,隻不過是為了彌補自己的愧疚罷了。」
她眯起眼睛,語氣輕緩,卻透著字字逼人的鋒芒:「蕭長珩,你自己說,你是不是問心有愧?」
屋內,陷入了S寂。
蘇晚晚等著他的回答,可蕭長珩卻一言不發,隻是目光沉沉地盯著桌上的白紙,眼神晦暗難辨。
他張了張口,最終,隻是冷漠地吐出一句話——
「你不懂。」
「滾出去。」
蘇晚晚臉色一僵,隨即氣得渾身發抖,咬牙冷笑:「好,蕭長珩,你記住今天的話。」
她一甩袖子,憤然離去。
房門砰然合上,書房內隻剩下蕭長珩一個人。
他緩緩坐下,手指摩挲著那張再無字跡的白紙,指腹泛白。
她到底……去哪了?
10
燭火的微光搖搖晃晃,映在他的臉上,明暗交錯。
他一直在逃避。
他將她送入宮中,以為能斬斷她的念想。
他逼自己把她當成徒弟,可當知道她不在時,他的心卻疼得像是被人生生撕開。
她真的走了。
而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愛她。
——可惜,太遲了。
他迷迷糊糊地走出書房,步履沉重,像是被某種力量牽引一般,一步步走出了府門。
夜色深沉,寒風割面,而他緩緩地向著郊外的英靈墓走去。
那裡,埋葬著他最敬重的將士。
那裡,也曾是沈青蘿最想要長眠的地方。
他一步步地走上山坡,站在沈家墓碑前,心頭忽然一陣發緊。
風吹動枯黃的草葉,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墓碑前的供品,忽然瞳孔微縮——
墓前擺放著三張悼文。
其中兩張,是沈青蘿的字跡,親手寫給她父母的,她立誓自己不辱使命,戰功赫赫,讓他們可以為她驕傲。
而另一張……
他緩緩伸手,指尖輕顫地拂過那張紙,瞳孔驟然緊縮。
是他昨日撕碎的那張悼文!
那張他親手摧毀的悼文,此刻竟完好無損地出現在墓前!
蕭長珩的手猛地一抖,幾乎握不住那張紙。
——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她真的S了。
說明她昨日回來,並不是編造謊言,而是真真切切地從地府歸來,隻為了了斷塵緣。
說明她不是消失了,而是……徹底離開了這個世界。
絕望從心頭翻騰而上。
原來,她是來與他訣別的。
她明明已經S了,卻還回來找他,最後一次。
她最後一次在這個世界上,帶著笑意祝他百年好合。
她喝下那杯酒時,明明痛得皺眉,卻還是笑著。
她轉身離去時,步履緩慢,仿佛在等著他挽留她。
可他做了什麼?
他譏諷她,斥責她,冷眼旁觀,親手把她趕出府門。
——那一刻,她一定徹底絕望了吧。
他一生戎馬,生S皆無畏懼,可此刻,他卻害怕了。
害怕她已經走得太遠,害怕他再也追不上她,害怕她在黃泉之下,再不會回頭。
他S伐果斷,所向披靡,卻親手毀掉了唯一一個用命愛他的人。
他從未想過,世間最痛的懲罰,竟是後悔。
風呼嘯著吹過山野,英靈墓靜默無聲,唯有碑前三張悼文,在風中微微顫動。
蕭長珩閉上眼,緩緩拔出腰間的長劍。
寒光映入瞳孔,刺骨徹心。
「若無你,此生何歡?」
他輕聲呢喃,語氣輕柔,像是在哄那已然消失的魂魄。
——他終於承認了。
承認自己愛她,承認自己愧對她,承認自己不願再苟活於世。
他將劍刃橫在頸間,毫不猶豫地抬手一揮——
血濺白碑,寒風席卷。
他跪倒在墓前,手中長劍滑落,鮮血迅速浸染泥土,彌漫出一股腥甜的味道。
他喘息著,目光微微模糊,鮮血順著脖頸滑落,染紅了墓碑上的名字。
沈青蘿。
他唇角微微上揚,眼中有血色,有悔意,也有解脫。
他輕聲喃喃:「青蘿……等等我。」
風聲嗚咽,夜色無垠。
蕭長珩緩緩閉上眼,終於在這漫天黑暗中,走向了那個他曾一次次拒絕的女人——
去黃泉,找她。
11
黃泉路漫漫,我緩步踏上奈何橋。
終於要結束了。
我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這一世的苦難,這一世的執念,這一世所有未竟的緣分,都將消散。
此生至此,恩怨兩清。
可就在我即將邁入輪回之門時,身後忽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沈青蘿——!」
那聲音帶著撕裂的痛楚,如一道悶雷在黃泉之下炸響。
我微微一怔,停下了腳步,緩緩地回頭。
——是蕭長珩。
他跪在黃泉之下,滿身血汙,臉色蒼白得可怕,脖頸處的傷口仍在汩汩流血,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向著我的方向匍匐前進。
他的眼睛猩紅,滿是悲痛和悔恨,聲音顫抖——
「青蘿……求你……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他的手撐著地面,仰望著我,嗓音抖得厲害:「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回來……」
「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彌補……」
我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狼狽至此,看著他曾經高高在上的姿態被徹底打碎,看著他為了求我原諒, 甘願跪在黃泉之下。
曾幾何時,我無數次渴望能聽到他這句話,無數次想讓他留住我,可現在, 我的心終於平靜了。
這不是我想要的。
不是他的愧疚, 不是他的悔恨,更不是他遲來的哀求。
如果你愛我,為什麼要等到我S了才承認?
如果你後悔, 為什麼不是在我滿身傷痕的時候?
為什麼偏偏是在這一刻,你才肯低頭?
可惜,太遲了。
我微微一笑, 聲音輕柔而冷靜:「蕭長珩。」
他的身體猛地一顫, 抬頭望著我,眼裡帶著一絲微弱的希冀, 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
可我隻是淡淡地看著他,輕輕吐出一句話——
「你, 早該放下了。」
他的臉色驟然發白, 眸光微微顫抖, 嘴唇動了動, 喉嚨被堵住了一般,發不出聲音。
黃泉之下, 再無回路。
我收回目光, 走向孟婆, 聲音輕輕的,帶著一絲解脫。
「孟婆。」
「如何才能徹底斬斷因果,讓我們永生永世不再相見?」
孟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跪在黃泉之下的蕭長珩。
「斬去前塵記憶, 自此不入輪回,不染紅塵,不沾情愛。」
斬去所有記憶,斷盡所有執念。
這樣, 我便不會再想起他, 他也不會再有追尋的可能。
從此天高海闊,各自為路。
我微微一笑, 聲音淡然:「好。」
我毫不猶豫地伸手,掌心捏碎了自己的一魂一魄, 剜去與他有關的所有記憶。
從今往後, 我與蕭長珩, 再無瓜葛。
我轉身, 緩緩邁入輪回道,最後一次回頭, 看向黃泉之下的男人。
他依舊跪在原地,目光SS地鎖在我身上,眼神裡盛滿痛苦與哀求。
他的手伸向我, 想要抓住我, 想要阻止這一切, 想要用盡全身力氣留住我。
可他終究什麼都留不住。
他的指尖穿過虛無,隻抓住了一片冰冷的空氣。
我輕輕一笑,消失在輪回道中。
黃泉路上, 風聲寂寥,紅花簌簌落下,掩埋了所有的往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