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自嘲一笑:“你指對我,還是對池白州?”
姜栀寧終於察覺到他神色不對勁,連忙拉開抽屜,取出兩張郵輪船票,生硬地轉移話題:
“你不是一直想去海上看日出嗎,我定了海景房,一起去放松心情吧。”
上個月他隨口提過想看海上日出,沒想到她記在了心裡。
緊接著,她走進廚房,從微波爐裡取出熱好的夜宵,這是他最喜歡的小吃店,全京城僅此一家,距離她們家有幾百公裡。
姜栀寧仔細吹涼海鮮粥,喂到他嘴邊:“你呀,一忙起來就忘了好好吃飯,以後想吃什麼老婆給你做。”
香飄四溢的氣味將佣人都吸引過來了,羨慕地竊竊私語:“小姐對男友真溫柔……”
“女友有錢有顏還主動伺候,裴先生好福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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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咽下,卻味同嚼蠟,明明鮮美可口,心裡卻越嘗越苦。
是啊,曾經的他也以為自己遇到世上最好的愛情。
可現在才明白,從一開始他就輸給了那個永遠在她心底的人。
這場替身遊戲,該結束了。
第二天郵輪上。裴嘉樹從架子上放好行李,一轉頭,便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過來。
池白州赤裸著上半身,健碩的腹肌抹上亮晶晶的精油,輕晃著高腳杯,對他露出一個挑釁的微笑。
裴嘉樹轉頭看向幫他提行李箱的姜栀寧:“你也把船票給他了?”
不等姜栀寧回答,他已經自顧自插進她們中間:“小弟弟,我剛回國無親無朋,栀寧心善,帶我也來散散心,你不會不歡迎我吧?”
裴嘉樹被當成空氣,他拉著她的手,開始絮絮叨叨懷念以前的舊時光。
姜栀寧為難地看了他一眼,聲音幹澀:“阿樹,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也不知道……”
裴嘉樹垂下眼,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將最好的觀景位置留給她們。
“去吧。”
他聽見自己聲音裡的顫抖。
去吧,一心去追你的白月光吧。
姜栀寧幾次欲言又止,腳步微微停頓,似乎想回頭,卻被池白州親昵地挽住手臂,輕輕一拉,帶著她走到甲板喂海鷗了。
如果她這時候回頭,一定能看到裴嘉樹滿臉落寞地站在原地。
隔了半小時,姜栀寧發來一條不痛不痒的微信:【白州哥腳崴了,我陪他去醫務室,晚上回來陪你。】
他不願再分辨她話裡的真假,隻想用酒精麻痺自己。
酒吧燈光迷離,裴嘉樹仰頭灌下第三杯威士忌。
酒精灼燒著喉嚨,卻澆不滅心頭那股鬱氣。
角落裡傳來一聲聲急促的喘息,他餘光瞥見兩個纏綿的影子。
五光十色的燈光,照亮了姜栀寧的輪廓清晰的臉。
池白州俯身咬住她的耳垂,不知說了什麼,那個面對他永遠鎮定自若的女人,眼裡竟湧現瘋狂的意亂情迷。
手下的動作也逐漸曖昧起來,池白州身上的褲子被她伸手一扯,露出半邊精瘦的腰肢。
透過重重人群,池白州注意到他的目光,做出一個口型。
雖然音樂嘈雜,但他還是讀懂了。
“你輸了。”
他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這時,海面升起百米煙花,將黑暗的夜空照亮。
煙花綻放出“我愛你”的璀璨字樣。
過幾天是他的生日,他知道這是姜栀寧提前準備的驚喜。
可說這話的人,卻又一次拋下他,和池白州打得火熱。
他再也看不下去,起身朝著酒會外跑去,甲板上沒什麼人,一陣陣微風吹過,吹散了他心中的幾分鬱氣。
他靠在欄杆上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出神,身後卻忽然傳來了高跟鞋的噠噠聲。
“小弟弟,一個人在這裡幹什麼啊?”
熟悉又戲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也喚回了他的思緒,他回頭,沉默著沒有回答池白州的問題。
池白州也不在意,故意露出脖子上的吻痕,緩步走到他的面前,微微昂起下巴,眼裡滿是獲勝的得意:“小弟弟,你已經輸了。”
“剛才我向姜栀寧表白了心意,你猜她說了什麼?她沒有拒絕,但也沒有立馬答應,隻是猶豫著說再等等。”
裴嘉樹不明白,池白州已經無數次在他面前證明了姜栀寧對他的偏袒,為何還要不知廉恥的挑釁?
他這樣想著,便這樣問了出來。
池白州卻好像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勾唇笑出了聲。
“因為她顧及著你們倆之間那點可憐的情分,一次次壓抑自己對我的感情,所以啊,你是我們愛情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她可以等,但我等不及了。”
“所以,我也隻能自己動手了。”
說完,池白州猛地將他朝後一推。
“去S吧你!”
裴嘉樹被突然的大力推得重心不穩,腳步踉跄地向後倒去。
而他的身後,正是波濤洶湧的大海!
慌亂之中,他的手四處搜尋試圖自救。
站在他身前的池白州一時不察,竟真被他牢牢抓住了手腕,跟著他一同被拽入大海!
接連兩聲的落水聲,伴隨著池白州的尖叫,瞬間引起酒吧眾人的注意。
所有人都慌亂起來,距離甲板最近的人大叫了一聲:“有人落水了!”
冰涼的海水瞬間淹沒裴嘉樹的頭頂,他不會遊泳,一次次掙扎著浮出水面。
卻又被卷起的海浪狠狠拍打下去,卷入更遠的深海。
黑暗,窒息,帶來無窮無盡的恐懼。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求生的本能,抓住一切機會呼救。
“救……救命!”
又一次掙扎著浮出海面時,終於,他又聽到了一聲撲通入水的聲音。
哪怕此刻視線模糊,他也仍認得那人是誰。
姜栀寧。
希望剛剛升起,他以為自己就要得救,下一秒,那道矯健的身影,卻毫不猶豫地朝著池白州的方向遊去!
無論他如何撕心裂肺呼救,姜栀寧依然像聾子般,眨眼間就抱緊池白州遊到了救生艇上。
池白州一臉驚魂未定,縮在她的懷抱裡哆嗦著,緊緊握著她的手:“阿寧,我好怕,幸好有你……”
後來姜栀寧安慰了什麼,他一個字也沒聽清。
絕望席卷而來,海水再次倒灌入他的鼻腔。
他被嗆的呼吸困難,長時間的掙扎與冰涼的海水,逐漸抽走了他的力氣。
在下一道海浪打來時,那道纖細孱弱的身體,徹底沉了下去。
最後,裴嘉樹是被郵輪上的救生員救上來的。
再醒來的時候,裴嘉樹已經到了醫院。
消毒水的氣味,刺眼的白光,讓他不適地眯起眼,卻發現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過來查房的醫生看到他醒來,拿著他的病歷翻看起來,痛心地說:“剛摘掉心髒就又落水,就算年紀輕,身體不能這麼糟蹋,恐怕留下病根了……”
姜栀寧正從隔壁病房走進來,聽到醫生的話,面色凝重,“什麼病根?”
裴嘉樹連忙碰倒了床頭的水杯。
水杯碎裂的聲音瞬間打斷了姜栀寧的思緒,她無暇顧及醫生,慌忙快步走到裴嘉樹床前,眉宇間滿是擔憂和心疼。
“阿樹,你醒了?哪裡還疼嗎?”
他輕輕搖頭,視線越過她的肩膀,看到醫生欲言又止的表情。
姜栀寧這才放下心來,然後轉頭看向醫生:“醫生,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
她心裡總感覺一絲慌亂,總感覺錯過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醫生正要開口,裴嘉樹微不可察地搖搖頭。
他那雙盈滿悲傷的眼睛仿佛會說話,醫生於是沒再多說什麼,嘆了口氣:“注意病人休息。”
一時間,VIP病房內隻剩下裴嘉樹和姜栀寧兩個人。
姜栀寧滿臉心疼,伸手想摸他的臉,卻被他偏頭躲開。
她頓時明白什麼,立馬哄著道歉:“對不起阿樹,是我的錯,我沒注意到你也摔下了海,我以為……”
“你怎麼總是懂事的讓我心疼,我說過你在我面前可以不逞男人,別生悶氣了好不好,嗯?”
她從兜裡掏出一把鑰匙,獻寶似的遞到他手中:“你之前看中的玫瑰山莊我買下了,就當我送給你的補償。”
補償補償,又是補償。
就算給他一百個億,他也沒蠢到為了這些廉價的補償,連命都不要!
他剛想甩開她的手,餘光卻瞥見她的眼神,那是看起來真心實意的後怕感,和滿心滿意的愧疚。
這一刻,他突然覺得無比諷刺。
玫瑰山莊是他和她婚期一起看中的房子,他曾親手繪制設計圖,現在卻如一根刺,狠狠扎進他心裡最柔軟的地方。
他握著冰冷的鑰匙,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笑。
“我累了,你走吧。”
可他越是冷淡,姜栀寧就越是熱烈,住院期間,姜栀寧寸步不離守著他。
她親自給他燉湯,一勺一勺喂他喝;每天陪他做檢查,記下醫生的每一條囑咐;夜裡他稍有動靜,她就會立刻醒來問他需要什麼。
連護士都說從未見過這麼體貼的女友。
可裴嘉樹始終沉默寡言,直到出院那天,都沒有再和她多說一個字。
“裴先生,您的物品在醫院的冷櫃暫存的時間期限已到了,請您盡快來取走。”
他獨自辦理好出院手續,正欲離開,醫生突然在身後叫住了他。
物品……
聽到這句話,他泛紅了眼眶。
是啊,一顆心髒,可不就是物品嗎?
他似乎還能回憶起那天痛苦的場景,竭力控制好情緒。
他低低應答了一聲,然後由醫生帶著他折返回去,路過住院部時,不小心撞見了姜栀寧。
她額頭上覆滿了冷汗,看到他的一瞬間,眼神一亮,連忙上前抓住他的手腕,聲音低的近乎哀求:“你去哪兒了?怎麼一個人出院,也不通知我?”
他嘴巴沉默著。
距離最近的病房傳來一道撒嬌的聲音,打破了尷尬的沉寂。
“栀寧,我身體好疼,要喝你熬的粥才會好”
誰都能聽出是綠茶故作姿態,可姜栀寧偏偏願意陪池白州演這種無聊的戲碼。
“阿樹,你等我一下。”
裴嘉樹站在原地,看著姜栀寧毫不猶豫地轉身,迅速消失在視野裡。
他自嘲地搖了搖頭。
約好的工作人員從冷庫趕來,將取出來的心髒遞到了裴嘉樹的手中。
他回到家,將心髒放到一個精美大禮盒裡,用絲帶重新包裝好,放入冰箱的冷凍櫃。
做完這一切,他打開手機,盯著倒計時越來越近的數字,冷聲一笑。
快了,姜栀寧。
他真想知道,姜栀寧收到這份大禮後,會是什麼表情。
這幾天,姜栀寧都沒有回家,也沒有微信消息。
可裴嘉樹卻在池白州的朋友圈上,屢屢看見了姜栀寧的影子。
池白州出院那天,姜栀寧準備了盛大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