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席話說完,頭頂久久沒有動靜,我將多年的秘密說出,以為趙元至會恍然大悟。
然而,突如其來的一腳,踩在我的頭上讓我頭痛欲裂。
「你當朕是傻子來诓騙嗎?哈哈,S的是沈言清?你是沈言歡?你要不要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什麼德行,你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歡兒的神韻,怎麼敢來騙朕!」
「是真的,我額間的痣是我娘用朱砂刺的,你相信我皇上,求你救救我爹,我求你了!」
我像個蝼蟻一樣在他腳下哀求,卻讓他更加生氣地扯起我的頭發強迫我和他對視。
「歡兒天真爛漫,可縱馬遊疆,永遠不會是你這種卑賤的樣子。」
說完他憤然離去,再也沒回頭看我一眼。
是啊,他說得沒錯,沈言歡早就S了。
現在的我,既不是沈言清,也不再是沈言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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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是誰呢?
12
賭上一切和趙元至坦白後,得到的隻是一身傷和徹底地折辱。
東方漸白。
看著病榻上面色蒼白的父親,我被深深的無力感包圍。曾經像一座山一樣的男人,此刻虛弱得氣若遊絲,我忍不住伏在他的身上痛哭出聲。
不知何時,長奕站在了我的身後,在看到我臉上的傷後他滿眼震驚。
「沈姑娘,是誰……」
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因為他也意識到能傷我的隻能是那個人。
皇上至今沒有給我位分,曾經的太子妃成了眾人奚落我的稱呼,所以他開口叫我沈姑娘。
我好開心。
我隻說是去求皇上的藥被皇上責罰,並沒有說其他。
這個謊言已經折磨了太多人,我不想再將長奕牽扯其中。
長奕聽了我的話,悲憤異常,說要聯合將士們逼趙元至交出藥箱救我爹。
我還來不及開口阻攔,就聽得外面喊聲四起。
還未等我反應,長奕就拉著我說:「不好,金人S過來了,保護好沈將軍。」
扔下一句話他就衝了出去。
趙元至的近衛將我們的居所團團圍住,外面火光衝天,入耳都是兵器的碰撞聲。
我爹受傷,軍心渙散,金人趁機突襲,打了個措手不及。
趙元至被簇擁著登上城樓指揮,可是城門還是很快被金人攻破。
守城的沈家軍一時如無頭蒼蠅被衝散斬S,城內眨眼間血流成河,哀嚎遍野。
我安頓好我爹後出門,被眼前的慘狀嚇到腿軟。
我看到長奕於馬上嘶吼著組織兵士迎敵,可是向來士兵依令而動,倉促間並不知該聽誰的命令。
眼見著長奕越戰越狼狽,就要抵擋不住。這時我身後突然有一個溫熱的鼻息,回頭就看見一匹棗紅大馬正用鼻子拱我的手臂。
是烈火,那匹幼時陪伴我的小馬。
它還認得我,在這個人人都覺得我是沈言清的世上,它卻知道我是沈言歡。
我將手邊的沈家軍旗扛起,翻身上馬,太久沒有騎馬,我幾次差點從馬背上摔下,烈火為了配合我,盡力地在人群中跑得平穩。
我一襲紅衣,舉著軍旗,在混亂的戰場上奔襲。
「大昌兒郎!守土封疆!盡誅賊寇!不S不休!」
我用盡全力嘶吼著沈家軍的口號,士兵們聽到沈家軍的號令,都冷靜下來,在將領的組織下開始反擊。
我抬頭看到城樓之上的趙元至,正一臉震驚地看著我。
這時金人的目光也終於集中到我身上,我看到前方的長奕驀然回頭,朝我奔襲而來。
「沈姑娘!小心……」
他挺起長槍,將我身後金人的大刀蕩開,然而我已然成為眾矢之的,四面八方的利刃破空而來。
長奕的銀甲上已經暗紅一片,俊逸的臉上是斑駁的血跡。
終於,一杆長槍從我面前刺來,長奕一躍而起擋在我的身前,被挑下馬背。
數不清的兵刃刺入他的身體,汩汩鮮血從他的身體湧出。
這時,趙元至的侍衛才終於趕到我的身前,將我護在身後,把幾個金人斬S。
我跌跌撞撞爬下馬背,將長奕抱在懷裡,伸手去捂他身上的傷口。
可是我一動,鮮血就流得更多。
「封長奕,長奕哥哥,你醒醒,你看看我,我是歡兒,我是歡兒啊!」
然而無論我如何喚他,他都再也沒有反應,隻是在他緊緊護著的懷裡,掉出一隻已經被鮮血浸透的香囊,上面針腳笨拙地繡著一對鴛鴦。
13
封長奕,S了。
流盡鮮血,S在了我的懷裡。
這場仗S了太多人,終於將城內金人S了個幹淨,剩餘敵寇也退出城外,匆忙撤退。
整個城內都是痛哭之聲。
有幸存的士兵為S去兄弟收屍掩面流涕,有S了兒子的老翁以頭搶地哭道氣絕,有失去夫君的婦人目光呆滯,抱緊丈夫的屍首不肯放手……
我絕望地哀嚎,隱匿在人群中沒人聽見。
我開始後悔,我有無數次機會告訴他我就是沈言歡,可是我卻沒有。
為了保全沈家,在趙元至身邊毫無尊嚴地苟延殘喘,可是最終還是沒能保住爹爹。
我開始想,我的一切到底有什麼意義。
可是,我已經盡力在做一個合格的太子妃,我爹小心半生連個兒子都不敢生,還是被趙元至趕盡S絕。
所以錯的,是我們嗎?
我開始恨,瘋狂地恨。
恨這縱橫千古的王權,恨這百世不寧的徵戰,恨趙元至。
我想我或許該在某一個被他痴纏的深夜將他一刀捅S,反正結局都是一樣的。
身體一輕,我被人攔腰抱起。
回頭就看見趙元至緊張地看著我,開口詢問:「歡兒,你沒事吧。」
我被他抱著並不掙扎,可是看他的眼神就如看一個S人。
他低頭用臉頰來蹭我的臉,嘴裡是失而復得的欣喜。
可是昨日被他打的傷口被他蹭得生疼,他手臂箍緊的位置正是昨晚他用腳踢的患處,此時還在瘀青。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歡兒,隻有我的歡兒才有剛剛的英姿,可是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讓你受苦了。」
他說到激動處竟落下淚來,冰涼的眼淚流進我的脖頸,像一條毒蛇爬過皮膚,讓我忍不住戰慄。
然而他似乎忘了,我昨夜是如何匍匐在他的腳下,一遍一遍地說我就是沈言歡。
「歡兒,朕要封你為皇後,我們的孩子會做太子,我要給你我擁有的一切。」他將我放下,眼神痴迷地看著我,絲毫沒有注意到我手中正在握緊的匕首。
那是長奕送給我的匕首,刀上嵌著寶石,用來S他多少有點可惜。
就在我思考著該刺入他的喉嚨還是心髒的時候,他接著說:「還有沈將軍,朕已經命人拿千年人參去救,此刻應該有了效果,你放心,隻要朕有的,沈將軍皆可用得,朕要封他為骠騎大將軍!」
一支暗箭從趙元至身後射來,我將手中的匕首放開,轉身擋在了他的身後。
我好想S了他。
可是我爹還活著,我娘還活著,我沈家上下幾十口的人命不該葬送在我的刀下。
那麼,就用我這條命,給沈家換一條活路吧。
如此,也對得起S去的姐姐。
射箭之人技術精湛,正中我的胸口。
「歡兒!歡兒!」
「護駕!」
「軍醫!」
耳邊混亂的喊聲越來越遠,劇烈的疼痛讓我無法呼吸。
我抱緊胸口藏著的匕首,想著不知長奕有沒有走遠,到了九泉之下我一定要告訴他,我就是沈言歡。
14
趙元至目眦欲裂,抱著我不肯放手。
他說:「朕不許你S!沈言歡,我是皇帝,我不準你就不許S。」
他說:「怪我年少懦弱,在太子的身份裡小心苟活,我不敢拒絕皇後的安排,說我喜歡的是沈家次女。」
他說:「我以為,隻要我聽話,將來當了皇帝,自然可以和你名正言順地在一起。可是你卻S了!」
他說:「歡兒你騙得我好苦,我每日看著沈言清,一面厭棄她不是你,一面又被她和你相似的面容吸引,忍不住親近。」
他說:「歡兒,我錯了,是我眼盲心盲,竟然沒認出你。我求你別離開我,我一定會好好待你。」
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我隻覺得厭煩。
股間一陣湿熱,我聽到軍醫說孩子保不住了。
我說到激動處忍不住手舞足蹈起來,回頭卻看見姐姐看著月亮,滿眼都是惆悵。
「沈而」大概隨著這個孩子的離去,我和趙元至最後一絲牽扯也將斷絕幹淨。
趙元至發瘋一樣地命令軍醫給我醫治,軍醫隻是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
我強打精神,忍住惡心,在趙元至耳邊說:「我S後,求你將我和姐姐葬在一起,我本就沒有位份,不用葬在皇陵。」
我說:「我爹實在沒有謀反之心,餘生求你給他個闲職,讓他頤養天年。」
最後我在心裡說:「趙元至,生生世世,永不相見。」
15
我S後趙元至治好了我爹,大軍北下,舉全國之力將金人打回了老家,不敢來犯。
他封我爹為嫖妓大將軍,統掌全國兵權。我爹沒有絲毫的怨懟,反而感恩皇恩浩蕩,要為趙元至鞠躬盡瘁。
他追封我為皇後,將我以皇後之禮葬入了皇陵,追封谥號「永歡」。
趙元至似乎變了一個人,肅清後宮,勵精圖治。
隻是每日都在鳳儀宮中枯坐到天亮,太後勸了又勸,最後隻是搖頭嘆息,說「孽緣」。
次年六月, 我爹和封將軍起兵謀反。
沈家軍一呼百應,所到之處無人抵抗,僅僅三日就兵臨城下,將趙元至囚禁在宮中。
趙元至看著我爹, 苦笑著說:「我趙家防了你沈家百年, 最後還是被你沈家竊國。沈如山, 虧我相信歡兒的話說你沒有反心。」
我爹一步步靠近,用一把小小的匕首在趙元至臉上偏片下一塊肉來。
「你錯了,直到歡兒S前,我都沒有反心。可是啊,我的兩個女兒都S了啊,歡兒S前還在遭受你的凌虐, 最後的屍首上傷痕遍布,觸目驚心。我夫人傷心欲絕,懊悔自盡。可憐歡兒那孩子,自她姐姐S了之後,沒有為自己活過一天,她以為我們不知道她所受的苦楚,在我們面前常強顏歡笑。」
說著,我爹又在他臉上片下一片肉來。
趙元至被綁著疼得渾身顫抖,他嘶吼道:「沈如山你要幹什麼?歷朝歷代,都會給前朝帝王一個體面的S法,你竟然要凌遲我嗎?你怎樣向天下百姓交代!」
「我無需向任何人交代, 我也不要這江山, 我隻要你,給我妻女償命。」
我爹手上不停,趙元至的喊聲響徹整個皇宮。
「我的清兒啊, 生下來的時候也是個愛哭愛鬧的性子, 和她妹妹一樣。可是三歲起, 她就用小小的身軀擔起了沈家的未來, 變成了你們想要她成為的模樣,直到S, 那孩子都沒有真正地開懷過。」
趙元至的整個臉皮都被削淨,露出白骨,已經無法出聲。
「我的歡兒啊, 喜歡騎馬舞劍,從小就是個女中豪傑。可是自從套上了太子妃的殼子,那孩子就學著姐姐的樣子謹慎小心地活著, 為了我,為了沈家, 她吃了太多的苦啊。」
趙元至終於止住了顫抖, 像一攤肉泥癱倒在地上。
我爹隨手引燃了燭火, 高聲道:「趙元至引火自焚!」
正如我爹所說,他沒有要這江山,而是從趙元至的幼弟中挑選了一個聰明知禮的扶上了皇位。
而他, 辭去了官職,將我的靈柩從皇陵移出,帶著我娘,姐姐, 還有我的屍骨回了老家。
沈家至此終於不用小心翼翼在皇權下苟活,我們一家,終於可以團聚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