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說，如果沒有我的挑撥。
媽媽會一直陪著他，一直給他錢。
閃著寒光的刀刃，近在咫尺。
來不及躲閃，我下意識閉上了雙眼。
宋承言就是那時出現的。
他替我擋下了那一刀。
從警局出來後，他朝我笑得溫柔：“別怕，以後我保護你。”
可下一秒，夢境一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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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著許知瑤，冷漠地讓我滾。
他說他隻愛他的瑤瑤。
再醒來時，我臉上濡湿一片。
宋承言守在一旁緊緊握著我的手。
而我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離婚吧。”
宋承言不同意離婚。
他有時候對某些事偏執得可怕，無論被我拒絕或者謾罵多少次，都不肯答應離婚。
他開始執著再次催眠我。
想要喚醒我對他的愛。
無論我有多厭惡，他都像狗皮膏藥一樣粘著我，無論如何都甩不掉。
我不勝其煩。
壓著脾氣對他說：“現在的我真的不愛你了，無論你怎麼懺悔怎麼求我原諒，我都毫無感覺。”
夜風混著月光輕柔地吹過來。
良久良久，宋承言的聲音終於又響起來。
帶著艱澀的哽咽：
“我做不到，我不會放棄的。”
“隻要能喚醒你對我的愛，我願意付出任何事情，我也不會再管許知瑤。”
他還在騙我。
或者說，他是在騙自己。
我太了解宋承言了，他不達目的不會罷休。
一個清晰的計劃在我腦海裡逐漸搭建完成。
思及此，我輕聲對他道：“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不等他高興，我繼續道：“隻要你能做到再也不見許知瑤，無論她發生什麼事，你都能不管她，我就不計較以前的種種，和你重新開始。”
6
那天以後，宋承言不顧許知瑤的哀求，毫不留情地將她從家裡撵了出去。
離開時，她用憎恨的眼神看我：“他早就不愛你了，你強留下他是沒用的，隻會讓他更加厭惡你。”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現在不愛的那個人是我，不願離婚的人卻是她，你若真有本事就讓我看看，讓我看看你是怎麼搶走他的。”
“姜若黎！”
許知瑤眼神狠戾，伸手指著我：“那你就好好給我等著！”
興許是失而復得帶來的強烈喜悅感。
在許知瑤離開以後，宋承言立即當著我的面拉黑了她所有的聯系方式，每天都乖乖待在家裡陪著我。
一有時間，就研究怎麼喚醒我對他的愛。
他嘗試了無數次，但均以失敗告終。
我依然不愛他。
宋承言十分受傷，紅著眼睛看我：“小黎，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喚醒你？”
“你當真一點都不愛我了嗎？”
可不等我回答，他又慌亂著把我抱入懷裡：“沒關系，我們慢慢來。”
“你總會重新愛上我的。”
我垂下眼眸，掩住眼裡的譏諷。
然後將發生的事全部告訴了許知瑤。
重點說了宋承言的所作所為。
這可把許知瑤氣得不輕。
她開始瘋狂給我打電話，興許是氣狠了，說出來的話也混亂不堪：“姜若黎，你憑什麼不讓學長見我？”
“你在害怕什麼，怕我真的把他搶走嗎？承認吧，你就是個膽小鬼！”
“但你覺得把他困在家裡，就能阻止我們的相愛嗎？我告訴你，不可能！”
我輕描淡寫的說：“別隻會口嗨呀，再給點力吧。”
許知瑤被噎住，最後聲嘶力竭地吼：“你等著，總有你哭的時候！”
然後許知瑤就跟瘋了一樣。
宋承言拒絕見她，她就守在樓下。
她站在我家陽臺的正下方，堅持不懈地用新手機號給宋承言發消息，
【學長，你下來見我一面好不好？】
【我病情加重了，我就想再看看你。】
【我真的好怕臨S前，都沒辦法見你最後一面，學長，我真的好想你……】
宋承言始終沒去見他。
他討好似的陪著我看電影：“小黎，我不會去見她的，我隻愛你。”
我看著他笑了笑，沒說一句話。
直到晚上，突然刮起了風。
淅淅瀝瀝下著小雨。
我從臥室走出來，恰好看到宋承言紅著眼急匆匆從陽臺回到客廳。
看到我時他頓了下，慌張解釋道：“下雨了有些悶，我透透氣。”
陽臺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許知瑤。
我沒拆穿。
越晚雨勢越大。
我躺在床上假寐，宋承言背對著我。
他手機一直傳來震動。
窗外疾風驟雨。
打在樹枝上，窸窸窣窣。
聽著十分滲人。
哪怕隔著一段距離，我都能感受到身後宋承言的焦躁和不安。
終於，半個小時後。
宋承言輕輕喊我的名字：“小黎，你睡了嗎？”
我閉著眼睛，沒有回應。
然後，他輕手輕腳掀開被子起身，穿上外套急切地出了門。
7
我瞬間睜開眼下床，摸黑來到陽臺。
不得不說，許知瑤也真豁的出去。
暴雨滂沱她也不躲，就固執地站在路燈下，渾身湿透。
宋承言逐漸出現在我的視野裡。
許知瑤也看到了他。
她興奮地朝他跑去，二話不說，踮起腳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宋承言最初隻是任由她吻著。
最後一手摟住她的腰身，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反客為主，加深了這個吻。
雨夜，路燈下，擁吻。
多麼偶像劇的情節。
我平靜地看著。
許久後，宋承言戀戀不舍地放開許知瑤。
或許在顧忌我。
他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不顧她的挽留，轉身就要回來。
但沒走幾步，許知瑤就暈了過去。
宋承言慌忙抱著她，往外跑去。
我猶豫了會兒，也跟了上去。
我跟到醫院的時候，許知瑤已經醒了。
她在病床上蜷縮成一團，臉色十分蒼白：“學長，我真的隻是想再見你一面，現在見到了也就十分滿足了。”
“你快回去吧，不然若黎姐醒來見不到你又要跟你吵架了……”
話音未落。
宋承言已經把她攬入懷裡，抱得很緊。
許知瑤的小臉擱在他的肩頭，閉著眼睛，眼淚好像怎麼都流不盡。
“我真的好愛你。”
她哽咽著、喃喃地說：“學長，我真的好想陪你到老。”
宋承言更用力地抱緊她。
聲音澀然：“我明白的，笨蛋。”
多麼感人的一幕。
於是，我直接推門而入：“宋承言，你沒有做到，離婚吧。”
宋承言愣了一下。
然後慌張地推開許知瑤，說話都結巴：“小黎，我、你怎麼來了？”
我諷刺地勾了勾唇：“不來怎麼能看到如此深情的一幕呢？”
許知瑤突然跳下病床。
直直地衝我跪了下來：“都是我的錯，若黎姐，你不要怪他，他真的很愛你，是我乞求他來陪我的，我隻是病情加重了想再見他一面。”
“在他漫長的人生中，我隻求今天的最後一面，今天後直到S我也不會再打擾他了，若黎姐，你別怪他……”
宋承言看著她。
眼中流露著五味雜陳。
他伸手，將許知瑤扶了起來。
然後轉向我：“小黎，你別生氣好嗎？”
“她真的時間不多了……”
“不好。”
我懶得聽那些冠冕堂皇的話。
直接打斷他：“既然你食言了，沒有做到答應我的事，那就按照承諾的跟我離婚。”
說完，我轉身就離開。
宋承言慌了，衝上來拉住我：“我不同意離婚……”
他的手碰上我皮膚的瞬間，像一萬條臭蟲爬上我的身體，惡心的感覺讓我忍無可忍，轉身一巴掌打在他臉上：“別碰我！”
我用力極大，宋承言白皙的臉上清晰地浮現出五個明顯的指印。
他紅著臉，卻紅了眼眶：“隻要你能消氣，那就你盡管打。”
許知瑤猛地將我推了個踉跄。
她護在宋承言面前：“姜若黎，你憑什麼打學長？”
“他不過就是太善良，對我好了一些，你憑什麼就對他如此的狠心？”
我沒有說話。
許知瑤卻越說越起勁：“如果你真的愛學長，怎麼可能會因為他的善良就輕而易舉地傷害他？”
“你就是仗著他愛你！”
“所以，你可以毫不猶豫地找他催眠你，為的就是折磨他，你知不知道他因為這件事每天過得有多痛苦？”
“他已經盡力彌補了，你還想怎麼樣？”
8
宋承言沉默下來。
半晌後，他心疼地幫許知瑤拭去淚水。
對著我開口時，聲音嘶啞而疲憊：“小黎，我就問你一個問題。”
“你如此折磨，看我每天為你痛不欲生，想盡辦法去喚醒你對我愛的記憶時，當真就沒有一絲心疼的情緒嗎？”
我沉默著與他對視。
他卻好像是找到了答案，自嘲地笑了笑：“果然如此。”
“瑤瑤說得對，或許你根本就不愛我。”
我淡淡道：“所以呢？”
宋承言嘴唇緩緩抿了起來。
壓抑著一種落寞和憤怒：“所以，你承認你早就不愛我了對嗎？”
“因為不愛我了，所以你明知我的催眠技術厲害，也要找我催眠，為的就是讓好自己脫身的同時，又讓我痛苦。”
“小黎，你可真是好算計啊。”
他猩紅著眼衝我吼：“你外面有人對不對？！”
我沒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反問道：“所以到現在你都不敢承認你對你的小學妹許知瑤動了情？”
“當然沒有！”
宋承言近乎崩潰地朝我吼：“我跟你說了無數次，我隻是看在她生病的份上，想多照顧她一些時間。”
“你為什麼就不信我呢？”
說著，宋承言痛苦地捂住眼睛。
唇齒間不斷溢出哽咽：“你知道那天在催眠室看到你時，我的那種不知所措和痛苦嗎？”
“八年，小黎，我們八年的感情啊，你怎麼舍得那麼對我呢……”
我攥緊拳頭。
將憤怒SS壓下去。
不斷安慰自己，再忍忍。
我深吸了一口氣，揉著太陽穴點頭：
“你說得沒錯，我確實是故意的，也確實很早就不愛你了，所以才想著去找你催眠，好讓你痛苦。”
說著，我衝他揚了揚手機：“你和許知瑤在樓下擁吻的場景都被我完整地拍下來了，我勸你盡快跟我去民政局走程序吧，否則我不介意讓你們火。”
宋承言看著那個視頻。
氣息肉眼可見地萎靡了，仿佛在一瞬間蒼老了幾十歲。
他緊緊咬著牙關，眼眶通紅。
想說話又好像說不出。
最後，他嘴唇溢血，疲憊又絕望地點頭：
“好！是你……放棄我的。”
宋承言說完，轉過身和許知瑤結伴離去。
所有的爭執徹底結束。
一個月後，我和宋承言成功領了離婚證。
從民政局出來後，他和我對視，目光沉默相撞，有莫名的情緒翻湧。
片刻後，他輕聲喃喃：“瑤瑤時間不多了。”
“為了滿足她最後的心願，我決定給她一場盛大的婚禮。”
我點點頭：“祝福你們。”
宋承言略帶自嘲地開口
“你真的太狠了。”
我不置可否。
宋承言怔怔地看著我的臉，看了很久。
然後他沉沉地呼了口氣：“無論怎麼樣，都已經結束了。”
“從此時此刻開始，我會好好陪瑤瑤走完她剩下的日子，至於你……好好照顧自己吧，希望你不會後悔離開我。”
我淡然聽著。
宋承言眼眶漸漸泛紅：“如果哪天你對我的感情突然回來了，我們也回不去了，你這次真的傷到我了。”
“八年，我們八年的感情……”
他語氣哽咽，再難說下去。
看著手裡幾乎沒什麼重量的小本本。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從始至終，我就沒有被你催眠。”
空氣仿佛隨著我的話音落下變得凝固起來。
9
“……你說什麼？”
許久後，宋承言才開了口。
聲音也變得顫抖。
我淡淡開口：“論催眠，我比你厲害多了。”
宋承言的聲音愈發顫抖：“那你，那你……”
“從你為了許知瑤開始一次次傷害我時，我就開始計劃一切了。”
我轉頭看著他：“不用那麼震驚。”
“我隻是太了解你了，如果用常規的手段你根本不可能答應跟我離婚。”
“隻有讓你堅信自己被傷害，自尊心屢屢受挫，再加上第三者的挑撥助攻，你頭腦一熱才會跟我離婚。”
宋承言嘴唇顫抖著，久久都說不出話來。
他整個人仿佛被抽幹了精血。
再無一絲氣力：“你竟然如此恨我嗎？”
“就因為我對瑤瑤的憐憫和一時遊離？”
我平靜地同他對視：“你對她沒有憐憫，你也不善良，你隻是單純地享受被她崇拜和看我痛苦卻又離不開你的那種感覺。”
宋承言嘴唇抖了抖：“我沒有……”
“你總說我計較。”
我打斷他的話：“可你比誰都計較得明白。”
“你非常享受許知瑤的喜歡，但你又很清楚她馬上就要S了，你們不可能有以後，所以你不能失去我。”
“你想同時擁有兩個女人。”
“可你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
宋承言臉上浮出被拆穿的難堪。
沉默片刻後。
他聲音嘶啞地開口：“一開始，我真的隻是同情她，可後來同情慢慢演變成疼惜，因為看見她就好像看見深深愛著你的我自己。”
“她說她愛了我很多年，如果現在再不勇敢一次，就真的再沒有機會了。”
“所以我，我才會……”
我靜靜看向他：“可是，許知瑤並沒有生病。”
“你隻要去查一查，就能得知真相。”
許知瑤當然沒病。
自然也沒有什麼暗戀多年的戲碼。
學生時代她確實喜歡宋承言，但那點淺顯的喜歡在畢業後的現實面前，不值一提。
所以那麼多年。
她從未出現在宋承言面前。
直到知曉他功成名就後，才動了心思。
一個暗戀多年不敢多打擾，卻在患病後勇敢告白的劇情故事，就那麼誕生了。
拙劣的把戲。
可偏偏，宋承言深信不疑。
為此甚至硬生生毀了原本幸福的家。
宋承言唇上血色褪得幹淨。
他看著我，眼裡的絕望幾乎要溢出來。
我平靜地對他說：“餘生再也不要相見了。”
說完，我徑直轉身離開。
身後宋承言低低喊著我的名字。
嘶啞不堪，帶著乞求。
我一次都沒有回頭。
……
後來，再次聽到宋承言的消息。
竟是他被關到了精神病院。
稍微打聽了下。
原來，那天在民政局分開以後，他怒氣衝衝去找了許知瑤。
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了她身上。
兩人爭執間，宋承言將許知瑤推下了樓。
許知瑤傷得不輕。
沒能等到救護車到就去世了。
而宋承言被刺激得當場就瘋瘋癲癲的。
我有些唏噓。
沒想到他們的結局竟然如此慘烈。
一S一瘋。
想了想，我去看了宋承言。
他瘦的像竹竿，胡子拉碴，眼窩凹陷。
看上去有幾分可怖。
聽到聲響，他下意識抬起頭。
目光相對的一瞬。
他渾濁的眼睛裡流下了兩行淚。
嘴裡喃喃自語：“小黎，我們要相愛一輩子。”
“你別怕，我會一直很愛你的……”
眼前模糊一片。
我已經看不清他的臉。
腦海裡卻忽然想起。
那天，從警局出來後，他捂著胳膊上的傷口疼得龇牙咧嘴。
卻仍不忘柔聲安慰我：“別怕，以後我保護你。”
初冬的微風帶著潮湿的清冽，他黑色的發絲沾在白皙的額頭上。
眼裡是純粹的亮，倒映出一整個我。
可當初那個承諾會一直愛我的少年。
早就變了。
我擦掉眼角的淚，深深看了一眼宋承言後便離開了。
往後餘生我的生活。
隻有明媚快樂。
前塵往事，徹底煙消雲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