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過年時,做警察的大伯回鄉祭祖。
在祖墳裡沒看到我的名字,他問:“妙妙沒埋在這嗎?”
爸媽愣了一下:“我們那是氣話,不是說她真的S了。”
大伯瞪大了眼:“三年前,你們不是已經把妙妙的屍體認領了嗎?”
爸媽瘋了:“你讓我們認領的是微微的屍體呀!”
大伯驚呆了:“我讓你們來認領自己的女兒,你們連自己的女兒是誰都不知道嗎?”
爸媽這才發現,過去的三年,他們都哭錯了墳。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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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去找自己的親生父母,杜微微一把火燒S了我。
爸媽聽到去認領自己女兒屍體的消息時,腦子裡隻有杜微微那個養女。
他們以為這具燒焦的屍體是杜微微,悲痛之餘,決定利用克隆技術復活他們心愛的女兒。
三年後,一切準備就緒,隻要杜微微的胚胎在媽媽的肚子裡發育、分娩,那他們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可媽媽年紀太大,已經失去生育能力,於是他們想到了我這個被趕回養父母家裡的親生女兒。
“程妙妙,這三年你在外面也逍遙夠了,還不滾出來!”
“別以為你躲著不出來,害S微微的事情就可以一筆勾銷,你贖罪的時候到了。”
那扇薄薄的大門隨著他們的捶打,撲簌簌地落下許多鐵鏽。
一個瘦骨嶙峋的男孩怯生生地打開了門。
“你們找誰?”
“程妙妙呢?這不是她住的地方嗎?”
聽到我的名字,弟弟眨巴的眼睛立刻紅了。
“妙妙姐……她,她不在了。”
爸媽大怒:“她躲到哪裡去了?!”
弟弟的眼淚再也克制不住:“妙妙姐姐已經S了,她已經S了三年了。”
爸媽壓根不相信我S了,他們望著黢黑又狹小的屋子,認定我就在藏在裡面。
“程妙妙,趕緊給我滾出來!”
爸爸一腳踹開破舊的木門,可裡面隻有飛揚的塵土。
“程妙妙,你別以為躲起來就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微微是你害S的!”
弟弟大聲地為我辯駁:“不可能,姐姐絕對不會害人,你胡說!”
他上去抱住爸爸的小腿,想要保護我曾經住過的地方。
可弟弟太瘦了,他隻有爸爸的一半高,輕易就被媽媽一把推開。
“幫著程妙妙害人精撒謊,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弟弟被推倒在地,我想要接住他,最終卻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像一陣風一樣穿過他的身體。
是的,我已經S了。
而我的親生父母卻根本不知道。
貧瘠的小屋根本沒有任何能藏人的地方。
他們翻找過衣櫃,掀開了床板,連結了冰的水缸都砸了個稀巴爛。
弟弟追在他們身後,拼命地想要阻止。
“你們不要砸了,不要砸了!妙妙姐姐真的已經S了!”
他嘶啞的聲音聽得我一陣心痛。
沒有大人的照顧,一個八歲的孩子獨自生活在偏僻的鄉下。
他身上的衣服還是我三年前買的,已經短了很多。
亂糟糟的頭發不知道多久沒有洗過,灰撲撲的小手上長滿了凍瘡。
現在,就連他唯一的棲身之所都被毀了。
爸媽眼見找不到我,便開始盤問弟弟。
“你是誰?這不是程妙妙住的地方嗎?你為什麼會在這?”
弟弟哭得一抽一抽地:“我是,我是妙妙姐姐的弟弟,這裡是我們的家。”
爸爸皺起了眉,仔細回憶了一會兒說:“好像程家是有這麼個兒子來著。”
媽媽則從一片廢墟中撿起一張舊照片。
那上面有六個人,分別是爸媽他們兩個、我的養父母、我,還有弟弟。
這張照片,是六年前他們來接我回杜家時拍的。
那時的我隻有十六歲,弟弟兩歲。
當時所有人的臉上都是一個大大的笑容。
爸媽很高興他們找回了失散的女兒,養父母滿意地認為我會過上更好的生活。
我幸福地憧憬著和親生父母生活的日子,弟弟則開心地舔著一個大大的棒棒糖。
可在這張照片拍攝後,所有人的生活都沒有變成夢想中的樣子。
我沒有得到親生父母的愛。
在我回到杜家後才知道,他們已經有了一個養女杜微微。
杜微微就像小狗標記地盤那樣,將爸爸媽媽和家裡所有的東西都劃分為所有物。
“隻有我才能叫爸爸媽媽,不許她叫,否則我就去找我的親生父母!”
就因為杜微微的一句話,爸媽讓我暫時先稱呼他們叔叔阿姨。
“你微微姐姐是被遺棄的孩子,她太可憐了,你讓著她一點,好嗎?”
爸媽將杜微微抱在懷裡安慰,絲毫不管我初來乍到,在陌生的地方有多手足無措。
2
爸媽終於想起了曾經的事情,態度緩和了一分。
“你爸媽呢?怎麼就你一個人?是不是他們把程妙妙藏起來了?”
弟弟擦幹了眼淚,小臉上布滿著道道淚痕。
“不在了,爸爸媽媽和姐姐一樣,都S了。”
到親身父母身邊的第一天,我就跑回了養父母的村子。
因為我很清楚,爸媽愛的隻有從小養在身邊的杜微微。
同樣是被父母遺棄後撿來的孩子,養父母從來都沒有不許我叫他們爸爸媽媽。
哪怕是有了弟弟,養父母對我們一直是一碗水端平。
如果不是爸媽他們找來,根本沒人發現我不是親生的。
我不在乎杜家的房子有多大,他們有多少錢。
我在乎的,是在養父母身上輕易就能得到的愛,憑什麼親生父母不能給我。
既然已經有了一個愛如珍寶的女兒,那為什麼還要把我從養父母身邊帶走。
可當我回到熟悉的家,一切都變了。
養父母躺在床上,催促我回去。
“讓你去過好日子,你為什麼就是不肯呢!”
“妙妙,我們活不了幾天了,你聽話,走吧。”
原來養父母都有很嚴重的心髒病,他們早就知道自己的身體撐不住了,才把我送回去,而我的離開又加重了他們的病情。
為了讓他們活下來,我又回到了杜家。
“不行,你的撫養費我們已經給了,他們得病和我們有什麼關系呢?”
爸爸語氣堅定,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
我想接著求他,說出口的話卻被杜微微搶斷。
“什麼快要S了,爸爸你們去的時候他們不是還好好的嘛,我看該不會是你撒謊騙錢吧。”
媽媽看我的眼神隨即變成了厭惡。
“真是窮鄉僻壤長大的,撒謊的話張口就來,一點家教都沒有!”
不管我怎麼解釋,他們就是不肯相信我。
“你就跪在這好好地反省,不認錯不許起來。”
說完,爸爸就帶著杜微微上樓了。
在樓梯上,杜微微衝著我露出了一個蔑視的表情。
聽了弟弟的話,爸媽絲毫沒意識到問題,隻當養父母是別的原因才去世。
他們對我又添了一分厭惡。
“哼,好歹養過她十六年,養父母S了剩下一個孩子,程妙妙竟然不管不顧。”
弟弟堅持捍衛我的尊嚴:“不是的,妙妙姐姐一直在照顧我。”
養父母就那樣S了,五歲的弟弟被送到親戚家,又很快被丟回自己家。
為了養他,我每個月都朝爸媽要錢。
杜微微造謠我要錢是去夜店酒吧,我沒有辯解。
反正不管我說什麼,最後他們也隻會相信杜微微。
“在我十八歲前,你們有撫養我的義務。不管我要錢去做什麼,你們都得給。”
爸爸氣得勃然大怒,把一張卡甩到我的臉上,“拿著錢滾吧,以後不許你再說是我杜家的女兒!”
千辛萬苦才找回來的親生女兒,這麼快就斷絕了關系。
但我壓根不在乎,反正我從來也沒有叫過他們爸爸媽媽。
那張卡裡有五萬塊錢,可遠遠不夠。
養父母是因為心髒病去世,弟弟也遺傳了這個問題。
為了盡快給弟弟做手術,我輟學開始打工。
沒人招十六歲的童工,我就批發了一點小商品,到附近的景區去賣。
為了垃圾桶裡那幾個塑料瓶,我和拾荒的人吵得面紅耳赤,整個人撲在垃圾桶上,不管他們怎麼打我、掐我,都不松開。
掙得不多沒有關系,弟弟還小,隻要我堅持下去,肯定能湊夠醫藥費。
弟弟也很懂事,再見到我給他帶回來的棒棒糖,他竟然沒有急著吃。
“姐姐,我是大孩子了,大孩子不吃糖,以後你不要買啦。”
說完又給我看他擇的菜。
那根小小的棒棒糖,他每次都隻敢舔兩口,然後就用塑料袋套好,重新塞回枕頭底下。
就這樣過了兩年,終於滿十八歲的我開始進城打工。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夜店的服務員。
我服務的第一位客人,就是杜微微。
這次重逢帶給我的,是S亡。
3
天色漸晚,寒風刺骨,常年生活在城裡的爸媽受不了這種環境,準備離開。
但他們還沒有放棄找到我。
為了把我引出來,他們帶走了弟弟。
“既然這些年都是程妙妙在照顧你,那她肯定放不下你,我就不信她不回來找你。”
爸媽在門上留了一張紙條,不顧弟弟的抗拒,帶他回了鄉下的老宅。
然後,他們委託了私家偵探調查我。
很快,我在夜店打工的照片就發到了他們的手機上。
爸媽皺緊了眉:“真是敗壞家風,我怎麼會生下這種東西!”
“我的微微那麼好,竟然被這種人害S了!”
一想起杜微微,爸媽的眼淚就止不住地開始流。
在他們眼裡,杜微微是當之無愧的大家閨秀。
學習好、樣貌好、禮儀好、心地好,總之就是沒有不好的地方。
弟弟被按在沙發上,憤憤地喊道:“才不是呢,她就是個壞人!”
在夜店打工的那段時間,每天我都喝得爛醉,被同事拖回宿舍。
因為自從杜微微發現我在這裡打工後,幾乎每天都會來,每次來都指定我服務。
“你要是喝了,這些錢都是你的。要是不喝,我就投訴你,直到你被開除,你信不信!”
杜微微完全沒有在爸媽面前那副清純可愛的模樣。
她穿著一身清涼的衣服,肆無忌憚地和朋友吞雲吐霧。
五十度的濃酒瓶子下面,每一瓶都壓著一張百元大鈔。
杜微微斜睨著我,嘴角掛著一抹譏笑。
“經理說你缺錢救命,怎麼還不喝,是不是人已經S了不需要錢了?”
她的朋友們立刻咯咯笑起來。
我知道她說的不是假的,我也知道,離開這裡我不會找到工資更高的地方。
等弟弟纏著鄰居大娘來城裡看我時,我早已經喝得胃出血數次。
我拿出存折,帶他數上面的零。
弟弟緊緊抱著我的脖子:“姐姐我不治病了,我們回家吧,嗚嗚嗚,我們走吧。”
爸媽對弟弟很不滿。
“竟然敢汙蔑我的微微,果然是跟程妙妙吃一鍋飯長大的,都這麼歹毒!”
弟弟被堵住嘴,關進了四面漏風的雜物間。
大伯的電話打來了。
爸媽不敢說他們是來抓我回去復活杜微微的,隻說自己回鄉來祭祖。
大伯聽了便說自己也要來,第二天清早,他們在祖墳裡碰面。
挨個清理掉墳墓上的雜草後,大伯看見了杜微微的墓碑,當下就皺了眉。
“你們倆旁邊的墓是留給親生女兒的,杜微微再親也是養女,怎麼能這麼對妙妙。”
說著,他環顧四周。
“妙妙的墓在哪呢?你們不會沒把她葬在祖墳裡吧?”
媽媽一頭霧水:“她還活著呢,什麼葬不葬的。”
大伯瞪大了眼:“三年前你們不就把妙妙的屍體領走了嗎?”
爸媽很激動,他們指著杜微微的墓碑喊道:“大哥,三年前去世的是微微呀,你怎麼能記錯呢?”
大伯像無語地看著兩個人,“杜微微有自己的父母,她算你們哪門子女兒?!”
“我讓你們去認領自己女兒的屍體,你們的連自己的女兒是誰都不知道了嗎?”
爸媽嚇了一大跳,他們緩了好一會兒也沒消化這個消息。
媽媽的手顫巍巍地指向那塊雕刻著“愛女杜微微之墓”的大理石。
她不可置信地說:“那……那這裡埋的……這裡埋的是誰?”
4
大伯根本想不到,這世上還有父母能認錯自己的女兒。
三年前,是他親口通知爸媽來警局籤字。
我還記得他得知S者是自己從未謀面,隻聽過名字的侄女時,眼裡的那股悲傷。
“你們這對傻子,對得起自己女兒的在天之靈嗎?”
“三年前S的,是你們的親生女兒妙妙!”
爸媽轟然倒地。
他們現在才知道,自己這三年來,竟然哭錯了墳。
但他們的眼淚,卻不是為了我的S而流。
媽媽慌張地問:“那我的微微呢?微微去了哪?”
爸爸想到了最壞的可能:“難道說,微微已經在那場大火裡燒成了灰燼?天吶!”
大伯恨不得一腳踢醒這兩個執迷不悟的人。
“杜微微嚷嚷了好幾年去找自己的親生父母,你們難道沒聽見?”
爸爸一臉堅定:“不可能,微微不會拋下我們的。”
媽媽也肯定地說:“微微給我們做了骨髓移植,她怎麼可能舍得離開我們呢?”
“大哥,你是不是搞錯了,S的怎麼會是妙妙呢?”
我看著這兩個自欺欺人的家伙,嘴角扯出了一抹苦笑。
S的怎麼不會是我呢?
那天,醫院通知我有了很好的心髒給弟弟移植,但手術費還差十萬。
思來想去,我再次來到了杜家。
這次,爸媽都不在,家裡隻有杜微微。
得知我的來意,杜微微嗤笑一聲。
“別說是你養父母家的弟弟生了病,就算是你,你覺得爸爸媽媽會給你錢嗎?”
杜微微高傲地用小叉子隨意攪動著碟子裡的蛋糕。
“別以為你是杜家的親生女兒就了不起,有什麼用呢?”
“老天爺讓你投生在這麼好的家庭裡,可是你不爭氣啊。”
“程妙妙,你就是當小姐的命,做丫鬟的身,別做夢了!”
但在我即將邁出大門的那刻,她又叫住了我。
“這樣吧,你做一件事,我就給你十萬塊錢,怎麼樣?”
不管她是讓我去做多麼沒尊嚴的事情,我都沒有選擇的權利。
答應後,她帶我來了醫院。
透過玻璃,我看見爸媽躺在病床上,就像曾經的養父母那樣。
他們對養父母的生S不屑一顧,可他們自己也有這麼一天。
我在捐贈協議上籤下了杜微微的名字,然後進了手術室。
麻醉前,杜微微還在警告我:“骨髓移植成功以後,我就給你錢,但你不可以說骨髓是你捐的,否則你一毛錢都別想拿到!”
爸媽衝進雜物室,緊緊抓著弟弟瘦小的肩膀質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