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陳禹淮對我的不信任到了哪種地步呢?
我都S了八年了,他還覺得我是在裝。
真是令人可悲又可嘆。
被我護在身下的女兒聽見陳禹淮叫我的名字,眸光顫了下。
旋即來拉我的衣袖,不確切地詢問:
「……你是媽媽?」
望著她盛滿期待的澀紅雙眸,到嘴的否認被我咽下去,低低地「嗯」了一聲。
下瞬,淚水布滿了女兒整個眼眶,她猛地撲到我懷裡,放肆哭了起來:
「媽媽,你怎麼才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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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時候他們都欺負我?」
她破碎嘶啞的哭嗓裡沒有怨恨,沒有責怪,有的隻是滿滿的想念和委屈。
一時之間,我如鲠在喉,「我……」
該怎麼解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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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女兒好像也隻是想宣泄一下積壓在心底的情緒。
因為她很快就止住了哭聲,緊緊拽著我衣擺不放,懇求:
「帶我走,媽媽。」
「去哪兒都好。」
「就是不要在這裡。」
可是,我隻有短短兩天時間,又能帶她去哪裡呢?
更何況人鬼殊途。
我現身保護,已經犯了大忌了。
可當我對上女兒渴望顫抖的目光時,還是忍不住答應了:「好。」
而另一邊,陳禹淮察覺我想要離開,不滿咆哮:
「謝嵐宜,你當初生下女兒就拋給我,不就是想讓我對你念念不忘嗎?」
「你的目的還沒達到,現在就甘心離開嗎?」
去他爹的。
若非現實所迫,我怎麼會將女兒交到他這個人渣手裡呢?
現在竟還幻想我和他玩人鬼情未了!
我無語至極。
不欲和他糾纏,抱起女兒飛快離開了這裡。
我回了海哥奶奶家,當她看到我懷裡的女兒時瞠目結舌,直呼:
「造孽啊!」
女兒疑惑地眨了眨眼,不解地問:「阿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趕忙打斷,「奶奶,我和我女兒恐怕要叨擾你幾天了。」
奶奶見狀,隻能無奈地嘆息一聲,轉身去給我們安排房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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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從小就生活在親人的漠視中,沒體會過愛。
驟然見到我,她心底的依戀都被激發出來,抱著我不肯撒手。
睡前還纏著我講故事。
「……最後,公主回到國王和王後的懷抱,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我念完結局,才發現女兒已經睡著。
她唇角輕輕抿著,軟白的小臉上可見愉悅。
我低頭輕輕啄了下她的額頭,祝福,「好夢。」
然後合攏房門,走了出去。
奶奶在外面等我,她哀嘆聲不停:
「原本你看一眼囡囡就該走的,現在可咋辦啊?」
在那種危急的情況下,我不可能對自己的親生女兒見S不救。
我深吸了一口氣,保證:
「奶奶,你放心,我不會給你和海哥添麻煩的。」
「明天天黑前,我一定走。」
我隻是想在有限的時間內多陪陪女兒。
另外,我也不放心再讓女兒留在陳禹淮身邊,我要給她另尋一個能讓她平安長大的棲身之地。
我陷入沉思中。
奶奶卻以為我是被她的話傷到了,連忙擺ťųⁿ手表示:
「老婆子可沒有嫌棄你的意思啊……我隻是……」
不等她把話說完,我便一把抱住她,道:
「我都明白……奶奶,您隻是擔心我。」
「以後熙熙還麻煩您多照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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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本是屬於我和女兒的親子時光。
但我沒想到,出門會見到海哥。
脫去古樸長袍的他換上凡人的著裝,身上多了幾分儒雅氣質。
海哥見我呆呆地看著他,沒忍住屈指敲了下我的額頭,問:
「看什麼呢?不認識了?」
我回神,搖頭,「沒什麼,隻是覺得你這氣質適合當老師。」
「什麼叫適合?」海哥得意地哼笑一聲,「我本來就是。」
我這才想起——
海哥生前Ŧũ₂就是一位老師。
他父母洪水救援犧牲後,是奶奶含辛茹苦將他拉扯長大。
而他也不復奶奶所望,考上了帝都師範大學,畢業後回鄉教書,準備在奶奶膝下承歡。
可就在他當老師的第一年,突發地震。
為了掩護學生撤退,海哥永遠地留在了那片廢墟中。
他的英雄事跡後被傳揚出去後,社會籌款為他建了一座功德碑,常年受人供奉。
海哥因此被地府收編為公職人員。
福利待遇都很好。
不僅每年都有一次免費託夢、回到人間的機會,還能在奶奶百年後帶她在地府安家。
從此以後,祖孫倆長長久久地在一起,永不分離。
聽起來是不是很棒?
但這是他們一門三英烈換來的,我羨慕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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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海哥不愧是當老師的,他很快就用自己的溫柔和耐心徵服了女兒。
他去排隊買票的間隙,女兒和我咬耳朵:
「媽媽,要是海叔叔是我爸爸就好了。」
「你說你在陰間這麼多年,怎麼就沒近水樓臺先得月呢?」
「去你丫的,連你老媽的玩笑都敢開了。」
海哥回來時就見我們母女倆鬧做一團。
他聽了女兒的童言童語後,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笑:
「要是當初我能多活幾年,還真有這個可能。」
這話說得……就挺曖昧的。
我臉熱熱的,承受不住女兒戲謔的目光,連忙岔開話題:
「行了,快進遊樂場吧,不然待會兒人多了,又要排很長的隊了。」
這一天下來,女兒都很開心。
最後一個項目是大擺錘。
海哥陪她玩的。
暖橘色的夕陽在他們頭頂孵化,化作萬千油彩,浸染了棉花糖一樣柔軟的雲層。
而我耳邊,全是女兒「咯咯」的輕快笑聲。
事後,女兒吃著我買的冰淇淋,坐在蜜雪冰城前的長椅上,好奇地朝遠處張望著,問我:
「媽媽,我們在這裡等誰啊?」
「等一個媽媽的朋友。」我揉了揉她的腦袋,溫柔道。
說曹操曹操就到。
天色暗下的那刻,我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個中年女人的身影。
她的目光在空曠的遊樂場中搜尋。
看到我後面帶欣喜而來,卻又在快靠近時慢下腳步,顫聲問:
「恩靜,她在下面……還好嗎?」
來人是恩靜的媽媽。
當年她帶著恩靜嫁給了她現在的老公。
但老公色膽包天,趁她上班的時候侵犯了恩靜。
恩靜一時想不開跳樓自S了。
縱使這樣,老公仍舊面不改色地扮演好丈夫的角色,陪伴她安慰她。
當時若非我發現端倪插手,恩靜S亡的真相恐怕永遠無法大白。
事後,恩靜媽媽承諾會當牛做馬報答我。
可是沒等到這天,我就S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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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陰間,我見到了恩靜。
她早就後悔了。
不該一時衝動葬送了自己的生命,ţü⁾致使她和媽媽天人永隔,也害得自己無法輪回。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攢錢。
在中元節這天和媽媽在夢中短暫相見。
有念想就有企盼。
算好吧。
於是我頷首。
見狀,恩靜媽媽懸著的心放下了,轉頭望向我身邊的女兒,破涕為笑道:
「這就是熙熙吧?」
女兒乖巧起身,禮貌問好:
「阿姨你好,我是熙熙。」
年幼的女兒睜著一雙清澈懵懂的星眸,就這樣一瞬不瞬地望著她。
瞬間,恩靜媽媽止息多年的母愛泛濫,她忍著哽咽誇贊:
「熙熙真漂亮!」
「阿姨怎麼哭了?」
「沒事兒,」恩靜媽媽搖頭,「阿姨隻是想到了阿姨的女兒,她一直都想要個妹妹,她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吧?」
「隻可惜……她不在了……」
恩靜媽媽強忍著淚道。
女兒踮腳替她揩去眼角的淚,安慰:「沒關系,以後有我代替姐姐照顧阿姨。」
聽言,ţũ₄我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
女兒似有所感,回過頭來朝我輕輕地笑了笑,語氣平靜卻令人揪心:
「媽媽,你昨天和阿婆的對話我都聽到了。」
「你不用擔心我,我會好好長大的。」
然後不等我回應,便先拽著恩靜媽媽的手離開了。
等到她們的背影消失在日暮下,我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緩緩蹲下,抱住自己的肩膀失聲痛哭起來。
如有可能——
我多想親眼看著女兒長大啊!
這萬籟俱靜的夜裡,隻有我一隻鬼的哭聲應和著風,發出令人肝腸寸斷的哀鳴。
我靠在海哥的懷裡,哭到幾近昏厥過去,他低嘆一聲,道:
「你當初結下的善果都回報在了熙熙身上。」
「她會平安快樂地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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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哽咽地「嗯」一聲。
忽感有一道強烈的視線,穿過人群落在了我身上。
抬頭就見陳禹淮正站在不遠處,眼神不善地盯著我。
見我發現了他,他也不再躲藏,大跨步走過來。
手插進兜裡,夾雜著怒火的目光從海哥身上掃過,冷嘲:
「怪不得連親生女兒都能不要,原來是早就另有姘頭了啊!」
「這些年在外很逍遙吧?」
「你們苟合多久了?」
「不會是在我們婚姻存續期間就勾搭上了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當初你要S要活都要離婚,是不是因為他?」
「嗯,謝嵐宜?」
陳禹淮一個人自說自話,往我身上潑了不少髒水。
人能無恥到這種境界也是沒誰了。
我抬頭,冷冷地盯著陳禹淮,反問:
「當初我為什麼要離婚,最清楚原因的人不該是你嗎?」
那時他早已從婚房搬回老宅,我倆的婚姻也到了苟延殘喘的地步。
女兒的到來無疑是一個轉機。
我迫不及待地想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他,來挽救我們岌岌可危的婚姻。
可去老宅找他,卻被告知他去參加白雅的生日宴會了。
我又抱著最後一絲僥幸,不斷地告訴自己,他可能真的隻是參加個生日宴而已。
可真等到了現場,我才發現我有多蠢。
萬眾矚目中,白雅說:
「我的生日願望是——」
「我十八歲的白馬王子能在此刻親吻二十五歲的我!」
話落,她目光羞澀而繾綣地望向人群中的陳禹淮。
頓時,觀眾們整齊響亮地呼喊:「KISS!KISS!」一聲接一聲,差點掀翻屋頂。
而陳禹淮也沒有讓人失望,一口飲盡杯中紅酒。
然後在眾人熱切的目光中跳上舞臺。
抓過白雅的長頸,送了她一個霸道而迷醉的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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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著實惡心到我了。
我倉皇跑出酒店,卻忘了看路,被車撞傷送去了醫院。
陳禹淮來看我時,沒有詢問我出車禍的原因,而是擰眉嫌惡道:
「謝嵐宜,別總用這種自虐的手段來吸引我的注意力。」
「狼來了的遊戲玩一次就夠了。」
彼時我早已對陳禹淮心灰意冷,難得解釋,譏诮扯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