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心底的恨意也隨之奔湧不息,恨不得將他剝皮泄憤。
就是因為他的天子疑心,便輕輕一句話,便將我全家四十九口人盡數斬首。
如此酷虐無情的殘暴之徒,怎配為天下之主?
現在他離我這麼近,我隻要伸手,他便會——
可最終,我松開緊攥的拳頭,悄步走上前,給他細細研起了墨。
待他伸手要茶時,我又輕輕將溫度適宜的茶水奉上。
可就在此時,我的手卻有意觸碰到他。
趙景湛察覺到不對勁,皺眉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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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見灰暗的太監服下,是一張嬌豔的女人面龐。
我容貌更隨生母,長相濃豔,有著眼尾微挑的狐狸眼,眼下又墜著粒小小的淚痣,低眉斂目間,媚而欲,妖且純。
門口的御林軍緊守,不遠處的太監總管小心窺探,神情諂媚。
一切都說明我來意無害。
深夜朦朧,被我如水的眸子一勾,他眼中陡然升起強烈的興趣。
我在他探究的目光下毫無畏懼,反而手指順著他的虎口輕柔柔往上探去。
感受著男人的呼吸逐漸沉重。
「皇上,長夜漫漫,您可要——啊!」
話未說完,便被他攔腰抱起,大步走向內室,任由我灑落一路的輕靈笑聲。
事後,男人餍足。
勾起我的下巴,眼神中仍殘留著未褪的情欲。
「告訴朕你是哪宮的?叫什麼名字?竟敢如此大膽!」
我微微扭動臉,掙脫開他手指的鉗制。
他眉心一皺,剛想浮起惱色,就見我將柔嫩面頰貼上他的手背,輕輕蹭。
紅唇呢喃。
「皇上,我叫秦明沛。」
9
趙景湛當即沒有反應過來。
可隨著記憶浮現,茫然神色轉瞬消失,眼眸森然。
未等他發作。
我輕吻上他的掌心:「皇上,實在是臣妾想您,情難自禁。」
沒有男人能逃得過床榻上的佳人嬌語。
頓時他眼中一切燃成狂熱的欲色,再次翻身而上。
鬧騰一夜,天色將明方才安歇。
宮人來催促上朝,趙景湛湊在我的脖頸間,眷戀不舍。
「誰能想到,朕的皇後竟如妖精一般。」
我輕笑,露出淺淺梨渦:「皇上不喜歡嗎?」
「喜歡,喜歡極了。」
說著,又埋下去啃咬我纖細的鎖骨。
「朕的嬌嬌兒,今夜你可要還來。」
我笑而不答。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若當妻變成偷,果然刺激加倍。
我被送回寢宮後,宮人奉上一碗黑漆漆的湯藥。
「皇上說了,這安胎藥可要趁熱喝才最有益。」
我輕輕一嗅,便分辨出內裡有那些烈性的避孕藥材。
但仍作不知,面露感激:「皇上可真好。」
說罷,盡數喝下,點滴不剩。
趙景湛身邊的大太監見此,方才滿意離去。
我則被繡桃扶去沐浴。
任由熱水洗去一身疲累,洗去——那惑人的迷情殘香。
我的容顏不足以讓坐擁三千佳麗的皇上即刻神魂顛倒。
但母親留下的秘香卻可以。
她當初能靠它迷得父親帶她來到中原,逃離落後的苗疆。
我現在也能靠它,將聖心收入裙下。
若隱若現的香味漸漸消散,我禁不住苦笑一聲。
秦家女兒,此時也如青樓女子一般,滿腹計謀盡數玩弄在男人身上。
我閉上眼,緩緩浸入水中。
但願,一切不是枉付。
10
我扮作小太監,一連「伺候」了皇上五日。
這五日,趙景湛沒入後宮半步,對我越發痴纏。
書桌旁,奏折上,床榻間。
花樣百般。
當察覺到,他幾乎要將我的陪伴當成習慣的時候。
我沒有再去。
面對徵服欲旺盛的男人,神秘感最能引起他的興趣。
若要長久吸引,便要讓他捉摸不透。
夜幕降臨,我於自己寢殿內讀著宮外傳來的書信。
前幾日,嫡母發現阿姐不辭而別,並留下一封指名要我親啟的信。
【上天給我贖罪機會,我定要拿命護好全族。
【我將隨糧草大軍奔赴前線,與父兄會合。
【另,那件事我已派人去查,不日將有結果。
【親親小妹,萬事以自己為先,不要冒險。
【記住阿姐的話,勿念。】
我看了一遍又一遍,在聽到宮人高聲通傳時,不舍地將紙張扔進香爐,任由燃起的火舌吞沒那熟悉娟秀的字跡。
卻燒不滅那刻骨的悔與恨。
大膽去做吧,阿姐。
前世一切不是你的錯,是君主無情,是後宮殘酷。
面對慘劇的始作俑者,我絕不會放過。
所以當趙景湛邁入寢殿的時候,就見宮人伏跪一地,唯獨我端坐著背對他,不言不語。
他轉到我身前,彎下腰,用指肚抹去我眼角的水光,語氣心疼。
「這是怎麼了?好端端地怎麼哭了?」
我扭過身子,仍不理他。
衣擺上頂著碩大腳印的太監總管上前賠笑。
「皇後娘娘,今夜皇上發現您沒去,好生發脾氣呢。
「嫌棄奴才端的茶太燙,又嫌棄奴才研的墨濃淡不宜,這才發覺沒您不行,放下政事趕緊來尋您。」
聞言,我嘟起嘴巴,鼻音濃重。
「皇上,連延福都知道,您就是拿我當成身邊端茶研墨的奴才。
「根本就不是真心愛重我,任由闔宮看笑話,臣妾傷心。」
趙景湛連忙攬我入懷。
「你明明知道朕不是這樣想的,朕對你的心意你還不清楚嗎?」
我心底冷笑,什麼心意?
不過是幾分新鮮感罷了。
拿我當玩意,我偏偏要點明我的身份。
在他懷裡蹭了蹭:「可旁人卻不知,若傳揚出去,我這堂堂皇後的面子可往哪兒擱。」
見我這般委屈,他更是耐心地小意嬌哄。
我亦不再拿喬,半推半就地成全他一夜溫柔。
11
第二日,賞賜流水般抬入我宮中。
與之一起來的,是熟悉的「安胎藥」。
「延福公公,禮單上有一對鎏金桃形杯並未見實物,是否漏下了?煩請您去看看。」
繡桃匆匆趕來,神情焦急。
許是我前幾日的乖順,讓延福掉以輕心,他見我已然端起碗開喝,便放心地行禮請辭,趕去處理。
看他背影遠去,我將口中藥汁盡數吐回碗內,通通倒入一旁的盆栽裡。
昨夜,是被敬事房記檔了的。
若有了皇嗣,亦是名正言順。
送賞的宮人剛走,又湧進一大批妃嫔。
為首的就是一直稱病的宸貴妃。
我終於見到了前世害我全族的罪魁禍首。
柳葉眉,粉桃腮,面薄腰纖。
看似弱不禁風,卻心狠手辣,為了一個男人的情愛,竟將他人性命視作草芥。
巨大恨意驟然狠捏心髒,萬千痛楚銷蝕,最終卻隻能化作唇畔一縷柔柔笑意。
「宸貴妃,幸會。」
她先是細細端詳我一番,接著嘴角的弧度陰冷輕蔑。
「我竟想不到皇後娘娘好生手段,竟勾得久不入後宮的皇上直衝衝地奔你而來。」
「哦?帝後恩愛,不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兒嗎?」
我放下茶盞,眉眼無辜。
這番作態,氣得她的嬌顏霎時猙獰扭曲,眼神中迸出迫人的狠邪。
「我提醒你,休要得意!皇上不過是礙於朝臣敦促,不得不寵幸於你。
「他實則愛的是我,我們才是真正的兩心相知相許,若不是先皇遺旨,我們——」
我打斷她,以手支頤,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口氣。
「可惜,偏偏就是這一道遺旨,注定要讓你為妃妾,我為嫡後。
「天差地別,懂嗎?」
宸貴妃沒想到我如此囂張,徹底繃不住了。
眼神如冷刀子般從我身上一寸寸劃過:「秦氏女,我們走著瞧!」
說完,轉身憤然離去。
我垂眸,撫平雲錦裙上的褶皺。
這等狠話,我自是不在意。
我在意的是人群中那位沉默寡言的寧嫔。
據阿姐所言,她可是宸貴妃身邊最忠誠的一條瘋狗。
12
後面的時日,我與宸貴妃平分秋色。
皇上並不是忠貞之人,他寵愛宸貴妃,無非是因著自小處出來的情分,與旁人不同。
但一般男人尚且難以從一而終,更何況坐擁天下,權力頂峰的帝王。
趙景湛每月進後宮約二十五日,我與宸貴妃各十日,剩下五日他則踏足其他妃嫔處。
心高氣傲的宸貴妃先是挑釁不成,眼見情郎又頻頻寵幸我,怎能甘心?
於是在大公主的生辰宴上,她的「瘋狗」出手了。
每位妃嫔皆備了賀禮,可第一份卻該由我這個皇額娘送出。
眼看粉雕玉琢的大公主來到面前,我便將早已備好的金螭璎珞圈給她戴上。
可輪到宸貴妃時,卻聽到她滿含嫌棄地驚呼。
「這皇後娘娘是拿不出什麼好東西了嗎?送個項圈竟還染了髒汙。」
大公主的乳母亦是俯身察看。
緊接著瑟瑟發抖抬頭回稟:「這、這是天花的膿液,可致人染病!」
身為大公主生母的寧嫔趕緊衝上前,將項圈摘下來扔到門外。
抱緊懵懂不知事的女兒,哭得聲淚俱下。
「皇後娘娘好狠的心啊!竟想毒S我兒!
「皇上,您可要替我們母女做主啊!」
還未查明,便直接定了我的罪。
趙景湛喚了太醫前來,待查驗過後,確定就是天花膿液。
項圈拿下去緊急銷毀,眾人目光移到我身上,趙景湛更是皺緊眉頭審視著我。
我不爭也不辨,顫抖著身子跪倒在地。
「皇上,臣妾沒有做,您可願信我?」
趙景湛捻著手裡的串珠,語氣無波。
「朕該如何信你?」
宸貴妃適時火上澆油:「這項圈可是你親手給大公主戴上的,豈還能容你狡辯。」
我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看似無意地重復道:
「是,這項圈是我親手給大公主戴上的,大家也都看到了。
「可在此之前,經手的人頗多,也有旁人陷害我的可能。
「請皇上派人查明,還臣妾一個公道。
「在真相大白之前,臣妾自請禁足,以證清白。」
說著,伏下身行大禮。
感受到趙景湛的視線停留在我身上良久,而後便是翡翠串珠甩進掌心的聲音。
「去吧。」
被宮人攙扶著離去時,我恰好對上宸貴妃的眼神。
志得意滿,滿是挑釁。
我隻作看不見,卻在轉身後,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13
被禁足的日子平靜又安謐。
先前我依照阿姐給的名單,將自己所住長信宮內的宮人清理了大半。
目前剩下的十餘人皆忠心可靠。
剛封鎖宮門,我便將能防疫天花的解藥,交予眾人服下。
而後寢宮中一切如常,偶有外面的消息傳進來,也權當茶餘飯後的消遣。
皇上派人去查,可調查此事的人被宸貴妃收買,許久拿不出一個結果。
趙景湛許久不聞秘香,也對我淡了心思,任由被宸貴妃哄了去,不再過問此事。
繡桃見我依舊氣定神闲,不免有些著急。
「娘娘,您真想被困在這裡一輩子?」
我將手裡的魚食盡數撒下,歪著身子坐靠在闌幹上。
「這樣的日子不好嗎?旁人都對這兒放下戒備,任由咱們關起門過安寧日子。」
她來回踱步。
「您知不知道,大公主染上了天花。
「治好了倒還好說,若有個不測,那皇上不非得定您個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