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結婚七周年紀念日,付鵬把他的白月光帶回了家。
我獨自去醫院做檢查,醫生告訴我,不排除癌症可能。
出院後,回到家空無一人,餐桌一片狼藉。
手機裡,他的白月光發了朋友圈:
她和付鵬在我家的餐桌上言笑晏晏,推杯換盞。
那張精心挑選的大理石餐桌盛滿了我如今一片狼藉的愛情。
或許,一開始就是狼藉的,隻是我一廂情願地把它擦得锃亮。
現在,這張餐桌和這段婚姻,我都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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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洗澡時摸到胸部有個腫塊。
在醫院檢查的時候,接到付鵬的電話。
「有個老同學兩點的車到北站,你幫我去接一下。」
看了眼手表,現在離兩點還有半小時。
「我沒時間,在醫院,等會要去做檢查。」
昨晚睡前,我跟他提過腫塊的事。
當時他拿著手機,頭也不抬地回了我一句:「不放心就去醫院看看。」
此刻我正坐在醫生辦公室,等著醫生開 B 超檢查單。
手機裡很快傳來疑惑的聲音。
「什麼檢查?不能等等再做嗎?
「我那同學等會就到了,還帶著個孩子,我作為東道主,不得好好招待人家。」
醫生已經開好了檢查單。
後面還有不少排隊的人,我不能耽誤他的時間。
「我沒空,你的同學,你自己招待。」
掛斷電話後,醫生告訴我去交費做檢查。
手機鈴聲很快響起,掛斷後又打進來。
煩不勝煩,我接通了電話。
「宋天驕,什麼叫我的同學我自己招待,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我要你這個老婆有什麼用?」
我氣笑了:「我說了我沒空,我在醫院做檢查。」
電話那頭的音量陡然提高:「什麼檢查就非得今天做?明天做會S是嗎?去接個人有什麼難的?」
不想在醫生面前和他吵架,我再次掛斷電話。
站起身,我向醫生表示抱歉。
他把檢查單遞給我,補了一句:「你這個毛病,最好少生氣。」
2
莫生氣,莫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這道理我懂。
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走出診室,我到陽臺給付鵬回電話。
「什麼人就非得我親自去接?」
以前也有過他的長輩親戚過來,我安排招待。
可既然是同學,年紀應該不大,沒必要非要我放著檢查不做親自去接站吧。
「宋天驕,實話跟你說吧,來的不是普通同學,是我的初戀,我怕你多想才讓你去接她。既然你沒時間,那我自己去。」
說完後電話就被掛斷。
他的初戀女友沈曉曉,我知道。
當時他家出事,欠了不少錢,他怕拖累前女友,提了分手。
我和他戀愛,互相坦白戀愛史的時候,他隻是深深嘆了口氣。
「她早就嫁人了,驕驕,這輩子我有你就足夠了。」
B 超室外坐了不少人,都在排隊做檢查。
我找了個座位坐下。
旁邊坐著個等待產檢的孕婦,她老公跑前跑後給她倒水,輕聲細語哄著她喝水。
曾經我跟付鵬也有過這樣相濡以沫的時光。
那時候我嫁給他三年,終於陪著他讓家裡生意走上了正軌。
到了年底,欠債還完,還有筆小錢餘下來。
我們買了房,有了屬於自己的小家。
從出租屋搬出來,搬進新家那天,他從背後抱著我。
「驕驕,我們再要個孩子吧。」
剛結婚沒多久,我就懷了孕,可那時候千頭萬緒,顧不上孩子。
第一個孩子就沒留下。
他知道這一直是我的遺憾。
生活眼看著越來越好,是時候備孕了。
我流著淚,點了點頭。
後來,每次產檢,他都陪著我一起。
nt、糖耐、唐篩、四維,他一次都沒落下。
每次掛號交費拿檢查單,都是他跑前跑後。
生孩子後,照顧孩子照顧我,全是他一手包辦。
坐月子期間,我看著他肉眼可見地瘦了一大圈。
心疼他既要照顧我們又要兼顧工作,我把他趕回公司。
「孩子有我就行,你去專心賺奶粉和尿不湿吧。」
自此後,我便沒離開過孩子,一直在家。
他很安心,生意越做越好,在家的日子越來越少。
我們換了大房子,卻再回不到當初。
那時候兩個人緊緊相擁躺在出租屋窄窄的床上,辛苦但幸福。
現在兩米的大床,大部分時候,睡的隻有我自己。
3
叫號機裡傳出我的名字。
做 B 超時,兩個醫生剛開始還有說有笑,後面越來越嚴肅。
拿到報告,分類 4b,我的預感很不好。
醫生看了報告,問我什麼時候有空,盡快安排住院做個活體穿刺,看一下腫塊性質。
我知道,惡性的可能性很大。
醫院裡恰好有空床位,我去交了費,第二天入院。
下午把女兒接回家後,我給付鵬發了個消息。
問他今天是結婚七周年紀念日,晚上要不要出去吃。
他並沒有回。
傍晚,他領著沈曉曉母子進了門。
「姐姐,我是付鵬的老同學,帶著孩子來這邊醫院做個檢查,既然來了,總得上門拜訪一下。」
沈曉曉衣著豔麗,畫著精致的妝,踩著高跟鞋站在門口。
進門後,她上下打量一遍我,臉上掛著笑。
「付鵬現在都是大老板了,姐姐你還這麼樸素,這樣勤儉持家,真是活該你們家發財。」
我笑了一下,徑自去泡茶。
沈曉曉的胖兒子鬧著要喝可樂,可是家裡沒有。
付鵬領著他去開冰箱,讓他自己挑。
「媽媽,付叔叔家真大,我要是能住在這裡就好了。」
拿到飲料,他一屁股坐到沙發上,舒服著發出感慨。
女兒可頌聽到聲音,從房中跑了出來。
看到沈曉曉和她兒子,怯生生叫了聲阿姨,又喊了聲哥哥。
沈曉曉端著笑:「真懂禮貌,長得也好看,真是十成十遺傳了付鵬的好相貌。」
「是嗎?好多人都說可頌長得不像付鵬呢。」我給她端了杯水,把女兒拉到一旁。
付鵬正忙著洗水果切水果。
平常這些事,都是我做。
可是今天,我不想伺候了。
付鵬放好水果,又給沈曉曉的兒子把電視打開。
那男孩叫著要看奧特曼打怪獸。
付鵬一臉慈愛,不熟練地按著遙控器,終於播放成功。
就在他準備坐下陪著一起看電視的時候,我叫住了他。
沈曉曉陪著她兒子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我抱著女兒,和付鵬站著說話。
「我胸部長了個結節,B 超結果不是很好,明天要住院檢查。這兩天你要照顧一下可頌,她每天的安排表,我等會整理好給你。」
可頌才四歲,軟軟窩在我懷裡,蹭著我的臉。
付鵬還沒開口,沈曉曉插話了:「乳腺增生是吧,是個女的都有,姐姐你不用擔心。」
本來付鵬臉上還有點擔心,聽了沈曉曉的話,神情又放松起來。
「現在的醫院,就是喜歡過度醫療,芝麻大小的病也要安排一堆檢查。」
我本來想給他看一下 B 超結果,和他討論一下萬一是惡性的話怎麼安排,聽了他的話,那點分享欲再也不見。
「我聽醫生的安排,大概住院 2-3 天,你要是沒空照顧可頌,我就把她送到蘇小娟那裡。」
他有點不耐煩:「行行行,說好了,最多三天,我公司裡一堆事情。」
沈曉曉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捏了一下可頌的臉蛋。
「超超做完檢查,我還想著帶他在這玩幾天,我可以幫忙帶孩子,超超也可以照顧妹妹。」
大概是臉蛋被捏得有點疼,可頌抱我更緊。
付鵬卻很高興:「這樣也好,有哥哥陪著,可頌也不會無聊。」
沈曉曉笑著站到他身旁:「這幾天我和超超就住家裡吧,房間空著也是空著,還能省下來酒店錢。」
4
「我不習慣別人住家裡。」
我看向付鵬:「既然是你的老同學,咱們應該好好招待,酒店錢我們出。」
沈曉曉不依不饒:「哎呀,剛還誇你勤儉節約來著,家裡有房間幹嘛要出去住,花那個冤枉錢幹嘛。」
我已經忍不住要生氣了。
「沈小姐,我在和我的丈夫說話,能不能麻煩你先不要插嘴?」
她撇了撇嘴:「我就是提個建議而已,這麼兇幹嘛?」
付鵬臉色有點不好:「曉曉她也是為咱們省錢,你不領情就算了,說話怎麼這麼難聽?」
她為我們省錢?
花前男友的錢,天經地義?
哪怕已經分手,哪怕對方已經有了家庭?
可頌看著她爸爸,嚇得不敢說話。
我想起下午醫生對我說的那句話——「你這個毛病,最好少生氣。」
「我有江邊那家五星級酒店的會員卡,沈小姐你難得來一次江城,不如住那裡,帶超超看看江邊夜景。」
我退了一步,付鵬沒有再說話,沈曉曉點著頭說也行。
在房間裡給可頌講繪本的時候,付鵬進來問晚飯怎麼安排。
「我跟那幫同學說你廚藝了得,他們都不信,今天要不要露一手?」
當然,不要!
「出去吃吧,家裡沒什麼菜。」
況且,我沒有在老公前女友面前證明自己廚藝的必要。
席間,我照顧可頌。
付鵬和沈曉曉一直在追憶當年,說著上學時候的事。
在沈曉曉提議下,兩個人開了瓶酒。
「付鵬,當年咱倆談戀愛,學校裡老師同學都說咱們是一對金童玉女。
「就是可惜,當初我爸看你家出事了,非逼著我跟你分手。」
沈曉曉喝了兩杯酒,半真半演,開始吐露心聲。
我這才知道,當年他倆分手,不是付鵬提的,而是沈曉曉提的。
「是呀,媽媽你當時要是沒和付叔叔分手,現在我就是付叔叔的兒子,住那個大房子了。」
她的胖兒子超超吃得滿嘴是油,大聲附和著。
付鵬端著酒杯笑得開心:「超超要是喜歡付叔叔這裡,以後可以經常來玩。」
沈曉曉又給付鵬敬了一杯酒。
「對對,咱們以後常走動,要不給超超和可頌定個娃娃親吧,做不成夫妻,咱們還可以做兒女親家。」
給可頌剝完蝦,我擦了擦手。
「當嶽父有什麼意思,當繼父又不是不行。明天我就去和付鵬辦離婚,騰出位置給你們重溫舊夢,破鏡重圓。」
付鵬響亮地打了一個酒嗝。
沈曉曉開了口:「你同意離婚,我老公還不同意呢。就是吃飯喝酒開玩笑,姐姐你可別往心裡去啊。」
吃過飯,沈曉曉非要加我微信,然後打車帶著她兒子去了酒店。
回家後,付鵬的酒醒了一半。
「宋天驕,我覺得你今天做得不對,特別沒意思你知道嗎?」
5
給可頌洗完澡哄睡好之後,付鵬攔住了我。
「我之前是不是給你打電話,讓你去接沈曉曉的,你自己不去,後面又在那裡陰陽怪氣。」
明天住院,我還要收拾洗漱用品和換洗衣物。
所以我並不想理他。
他卻不讓我走。
「是,她是我初戀,是我前女友。我是不是跟你說了,怕你誤會,才讓你去接的。你不去接人,你還搞這一套,有意思嗎?」
既然他想講清楚,那我陪他講清楚。
「付鵬,下午打電話的時候我也跟你說了,我在醫院做檢查,走不開。
「就算我沒在做檢查,我也不是非要去接她,她這麼大一個人,不會不認路吧?」
他嗤笑一聲:「不就是個乳腺增生嗎?人家沈曉曉都說了,是個女人都有,怎麼就你特殊,就你嬌貴?」
「以前我那些親戚朋友同學過來,不都是你幫著接待的,他們都知道我娶了個賢惠好老婆。怎麼到了沈曉曉這,你就不賢惠了?」
是,以前我想著他公司事多,這些事情都是我安排。
出錢出力不要緊,也是為了他的面子。
他家以前沒落過,現在有錢了,就想著在故人面前證明證明自己。
所以哪怕自己累一點吃點虧,聽著別人誇贊他,我心裡也甜蜜。
這麼些年,我不是沒有受過氣,為了個賢惠的名聲,多少次忍氣吞聲,自認倒霉。
這些我都沒告訴過他。
「我本來就不是個賢惠的人,也不是個大度的人,另外,要不要做檢查要不要住院,我聽醫生的。」
拂開他的胳膊,我朝衛生間走去。
「這些年慣著你了是吧,這麼跟我說話。」
在他跟上來之前,我關上了門。
站在蓮蓬頭下,任由熱水流過我的臉。
我想,這些年我在家帶孩子操持家務,大概讓他以為我一直就是這樣的。
他忘了我以前為了公司衝在他前面的時候,也忘了我據理力爭和人拍桌子的場景。
在家的這幾年,我從炸毛老虎成了順毛貓,任人撸。
我變了,他也變了。
從前,他說:「驕驕,這輩子有你就夠了。」
他對可頌說:「爸爸愛你,但是爸爸這輩子最愛的是媽媽,其次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