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淤青 3263 2025-04-16 14:47:38

 


他牽起我的手,嗓音沙啞:「沒關系,孩子還會再有。我不會跟你離婚的。」


孩子。


 


離婚。


 


我終於有了點反應。


 


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我已經重度抑鬱,並且開始出現幻覺。


 


我總能聽到很多人在竊竊私語。


 


他們都在說。


 


我不如溫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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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夠優秀。


 


我不夠漂亮。


 


我不會跳舞。


 


我沒有弟弟討喜。


 


我不配被愛。


 


我的孩子沒有了。


 


也是因為我不夠漂亮。


 


18


 


我開始在醫院偷鞋子,固執地將腳塞進每一雙鞋子裡。


 


有人找上門來。


 


我還在把腳往鞋子裡塞。


 


江祁懷哄著我:「虞虞,你喜歡什麼樣的鞋子,我都給你買,這個是別人的,還給別人,好不好?」


 


「不要。」


 


我拼命搖頭,S命地抱住那些鞋子。


 


我的病已經很嚴重了。


 


但我始終記得。


 


小時候姐姐穿著漂亮的芭蕾舞鞋,被眾星捧月。


 


從那天開始,我就被丟在鄉下,獨自一人熬過所有艱難歲月。


 


後來長大,媽媽第一次關注我,也是要我穿上那些不合腳卻漂亮的鞋子。


 


所以我潛意識裡認為,也許,隻要穿上那些鞋子,我就會被愛了。


 


所以,誰都不能搶走我的鞋子。


 


19


 


媽媽來醫院看我。


 


她對著我大哭:「虞虞,是媽媽啊。」


 


我猛地後退,躲在角落裡,把自己變成一朵小小的蘑菇。


 


「我很乖的。」


 


我抱住自己的膝蓋。


 


「如果你看到我的媽媽,你可以幫我告訴她,我很乖,別把我一個人丟下嗎?」


 


「我可以吃少一點。」


 


「錢也花少一點。」


 


「還有,我也能穿漂亮鞋子。」


 


我踩著鞋子,奮力又笨拙地展示。


 


「你是我的媽媽嗎?」


 


她捂著臉點頭:「是,虞虞,我是你的媽媽。」


 


她說著要來抱我。


 


我猛地推開她,又變得尖銳:「不!我沒有媽媽!我的媽媽要我跟我的丈夫離婚。我啊。才沒有媽媽呢。」


 


媽媽哭得更傷心了。


 


她甚至開始說。


 


媽媽錯了。


 


20


 


弟弟站在門口。


 


他很不耐煩。


 


「她在裝什麼?不想離婚就直說。搞什麼?」


 


溫連月示意他閉嘴。


 


江祁懷一直守在我身邊。


 


她掩下心底的不耐,走到我面前,盡力溫柔:「溫虞,這雙鞋不好看。」


 


「如果你喜歡,姐姐那裡有很多很多漂亮的鞋子,比這些漂亮一百倍。我們不能偷別人的鞋子,對不對?」


 


21


 


我看著溫連月的那張臉。


 


記憶裡殘缺的片段又浮現。


 


我又開始把腳往鞋子裡塞。


 


S命地塞。


 


塞到腳開始流血。


 


江祁懷按住我:「虞虞,我幫你穿,好不好?」


 


我愣愣地看著他:「你又是誰呢?」


 


他喉嚨哽咽:「我是江祁懷,你的丈夫啊。」


 


我頓住了:「不,我沒有丈夫。」


 


我SS抱住我的鞋子:「媽媽說,隻要我穿上好看的鞋子,我就可以代替姐姐嫁給破產、沒有錢的江祁懷。這樣,姐姐就可以嫁給更有錢的人。」


 


「可是……我喜歡江祁懷嗎?」


 


我茫然無措。


 


忽然間又開始掉眼淚。


 


「怎麼辦?我沒有被愛過,我不知道什麼是愛啊。我愛江祁懷嗎?我愛我的丈夫嗎?」


 


江祁懷整個人像是被定住。


 


溫連月掐住我的手背,暗自使勁:「溫虞!你發什麼瘋!」


 


江祁懷推開她:「你別碰她!」


 


弟弟衝過來護住溫連月:「姐夫,你推我姐幹什麼?你就聽這個瘋子瞎說八道?」


 


江祁懷一腳踹在了他胸口,陰惻惻、惡狠狠地說:「她也是你姐!親姐!」


 


22


 


我清醒的時間不多。


 


我才知道,我很早就開始抑鬱了。


 


有段時間,我總是控制不住顫抖,控制不住難過。


 


怎麼都開心不起來。


 


我逛街的時候想哭。


 


散步的時候想哭。


 


工作的時候也想哭。


 


就連吃飯,我也會止不住掉眼淚。


 


但我怕被發現。


 


我好怕被討厭啊。


 


所以即使再想哭,我也會背著江祁懷。


 


偷偷咬著手臂抑制哭聲。


 


胳膊上早就青青紫紫。


 


為什麼我那麼難過呢?


 


我清醒的時候又去翻我的日記本。


 


我想,大概是,我還是無法感受到愛。


 


我這一生,爹不疼、娘不愛,被親姐弟厭棄。


 


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


 


我嫁給我的丈夫。


 


他說愛我。


 


可他看不到我渙散的靈魂。


 


看不到我渾身的傷口。


 


但姐姐的事情他一清二楚。


 


我是怎麼找到他的微博小號的呢?


 


他說愛我。


 


但他給我買的所有禮物都是下屬挑選的。


 


唯一一份,他親自挑選的禮物,又是一雙芭蕾舞鞋。


 


不是我的尺寸。


 


快遞地址上寫著的號碼,就是他的小號。


 


我隨便搜索了一下。


 


所有相關賬號都彈了出來。


 


於是我看到了,愛與不愛的區別。


 


我恨透了所有的芭蕾舞鞋。


 


清醒後,我剪碎了所有的鞋子,離開了江祁懷。


 


遲來的深情比草還賤。


 


他裝什麼啊。


 


23


 


我想要很多很多的錢。


 


所以我的賺錢能力比姐姐厲害。


 


隻要不被刺激,我的病也會好轉。


 


我獨自去了另外一座城市。


 


永遠不與父母和解。


 


我的心理醫生讓我不要再記錄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於是我在本子裡寫下讓我開心的每一件小事。


 


我不再執著於被愛。


 


我逐漸忘記了江祁懷。


 


他跟著我來了我所在的城市。


 


他瘦了好多。


 


他說溫家的日子不太好過。


 


投資了姐姐那麼多資源,姐姐離婚後,事業還是一落千丈。


 


弟弟遊手好闲,並沒有什麼像樣的本事。


 


爸媽年紀大了。


 


到頭來,唯一有出息的,居然是我。


 


他們開始想起我了。


 


江祁懷說完,艱澀咽了咽口水:「虞虞,你還恨我嗎?」


 


可我看著他,眨眨眼睛:「你是誰啊?」


 


24


 


我不記得江祁懷了。


 


即使我清醒、正常,我也不記得他了。


 


治療抑鬱的手段,有一種叫電休克療法。


 


我選擇忘記所有令我不開心的人和事,重新把自己再養一遍。


 


江祁懷確定我真的忘記他後,幾乎要站立不穩:「當真這麼恨我嗎?」


 


我想了想說:「有愛才有恨,不論你是誰,都過去了。」


 


可他猩紅著眼睛,攔住我:「過不去。溫虞,你那麼愛我,怎麼會過去?」


 


怎麼會過不去呢?


 


不愛,也沒有恨。


 


就會過去了啊。


 


所有的一切,不過是過眼雲煙。


 


我要開始愛我自己了。


 


我每天執著於賺錢。


 


累了,就去樓下喂喂流浪貓。


 


江祁懷卻開始追求我。


 


他給我送了很多很多的玫瑰:「如果你忘了我,那我就重新追求你一次。」


 


我看著那些豔俗的玫瑰。


 


腦海裡閃現過一些片段。


 


我被帶著荊棘的玫瑰打過。


 


好像, 是一個穿著芭蕾舞很漂亮的女孩子。


 


她罵我。


 


說我沒資格進她的家。


 


所以, 我對玫瑰, 有本能的厭惡。


 


我看著江祁懷搖頭:「你從前應該也不愛我吧。」


 


他愣住。


 


我指著玫瑰:「你不知道嗎?我很討厭玫瑰。」


 


即使忘記了, 我也很討厭。


 


25


 


江祁懷開始變著法子討我開心。


 


比如, 讓溫家人跟我道歉。


 


如今的溫家, 早就大不如從前。


 


不論溫連月如何討好江祁懷,江祁懷都不會再回頭看她一眼。


 


她開始賠笑。


 


我們在會所相遇。


 


她那樣耀眼的芭蕾舞演員, 居然淪落到要給眾人獻舞。


 


看到我, 她臉上的表情再也繃不住:「你現在很得意吧?」


 


「你心心念念的,不就是想超過我嗎?」


 


我本來,想給她打賞。


 


聞言, 我默默撤回轉賬的動作,並向她的老板投訴:「你的這個芭蕾舞演員帶個人情緒,客戶體驗不好。」


 


溫連月氣得臉都僵了。


 


被罰一個月獎金。


 


她回去跟媽媽告狀。


 


可這次, 媽媽沒附和她, 反而帶著她上門找我道歉。


 


26


 


媽媽說:「溫虞, 到底是一家人, 還要恨我們嗎?」


 


我沒有愛, 也就沒有期待,更沒有恨。


 


所以我說:「抱歉, 我生過一場大病,醫生說,所有不開心的人和事我都忘了。」


 


然後讓佣人送客。


 


我知道, 爸爸近年來的身體不太好,溫連月隻會跳舞。


 


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也上不得臺面。


 


他們隻能來求我了。


 


可我再也不會讓自己委曲求全。


 


再也不會因為缺愛失去自己了。


 


溫家再落魄,都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我不求了, 不要了。


 


也許風水真的是輪流轉吧。


 


溫家破產了。


 


溫連月得不到江祁懷的回應,也無法接受從天才芭蕾舞演員到賠笑舞姬的落差,某個平常的下午, 開車撞殘了江祁懷。


 


27


 


那天下午。


 


我在小區裡樓下喂流浪貓。


 


江祁懷最後一個電話打給了我。


 


真蠢。


 


不給自己叫救護車。


 


還在問我到底愛不愛他。


 


流浪貓在我身邊打滾。


 


電話裡,江祁懷的聲音漸漸虛弱。


 


「溫虞,我們真的沒有可能了嗎?」


 


我蹲下身,撓撓流浪貓翻滾的肚皮, 握著手機回道:「江祁懷, 其實我沒失憶。」


 


電擊療法會讓我的記憶力下降。


 


但該記住的事情還是會記住。


 


所以我想。


 


為什麼痛不欲生的那個人,是我?


 


我從未被善待過。


 


我那麼努力地付出了所有。


 


得到的卻是流產、重度抑鬱、精神失常。


 


為什麼?


 


憑什麼?


 


他們心裡的那麼一點微不足道的愧疚,能讓我缺失的人生回來嗎?


 


我每次看都會掉眼淚,還要把裡面的細節反反復復跟江祁懷念叨。


 


「(「」所以,那天在會所遇見溫連月後,我就故意誘導她。


 


我讓她看到我如今過得有多好。


 


我讓她看到江祁懷是如何愛我。


 


我刺激她, 諷刺她,暗示她。


 


她果然,發了瘋。


 


「江祁懷。」我對著電話裡的男人繼續道, 「其實, 我覺得應該從來沒有愛過你。」


 


「從前,我太缺愛了,拼命地想對身邊的每一個人好。所以不是你,也會是別人。」


 


「現在, 我隻想愛我自己。」


 


「江祁懷,跟我姐姐好好互相折磨吧。你不是,愛她十年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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