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話音剛落，夏妍就把花扔進了街邊的垃圾桶，然後撥通了交警大隊的電話，把沈逸辰的車拖走了。
沈逸辰坐在拖車上氣急敗壞：「夏妍，你會後悔的！」
夏妍頭也沒回進了店裡。
這一幕被好事者拍下發到了網上，再結合上一次夏妍當眾被沈逸辰扛走的事情，眾人紛紛猜測兩人關系。
包括夏妍直播的時候，彈幕也一直在問，但夏妍都沒回應。
就在熱度快要平息時，網絡上突然有人扒出夏妍和沈逸辰是夫妻關系，一時間惡評如潮。
【不是吧，豪門闊太還出來圈我們普通老百姓的錢，真夠惡心的。】
【沈總賺的錢不夠你花嗎？還要吃我們的人血饅頭，也不怕髒心爛肺。】
Advertisement
【我聽朋友說，夏妍當初耍手段才嫁進沈家，這會兒怕不是被沈家趕出來了吧。】
【原來是豪門棄婦，怪不得一股子窮酸勁。】
【沈總能看上她都是她的福氣，她還整上欲擒故縱那一套了，惡心。】
輿論幾乎呈現一邊倒的局面，很明顯有人在背後操縱，就是為了逼夏妍低頭。
沈逸辰這個癲公還是出手了。
事情發生後，我第一時間聯系了律師，那些在網上散播不實消息的，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現在這年頭，科技越發達，人心越浮躁。
關於網絡上的消息，真假虛實根本無人在意，多數人隻是需要一個情緒宣泄口，他們高舉言論自由的旗幟，用最輕飄的言語化作最鋒利的刀子，刺向一個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而正因為陌生，才更加肆無忌憚。
言論自由這個觀點被提起的最初，是為了保障每一個人平等說話的權利，這個權利需要被建立在規範且負責的態度之上，這種自由並不是毫無限制的自由，而應該是從積極層面定義的自由。
如果做不到，那就必須接受這種隨心所欲的自由所帶來的反噬。
畢竟，互聯網也不是法外之地。
事情發生後，夏妍一整天都拿著手機，一言不發，整個人看上去頹喪無比，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朝氣。
有時候毀掉一個人，隻需要這樣輕飄飄的幾句言語。
我端了杯咖啡遞給夏妍，她顫抖著雙手，差點沒端住，還好我及時託住了她的手腕，才不至於被潑了一身。
眼淚幾乎是瞬間滑落，夏妍號啕大哭。
「我不明白，為什麼幾句話就可以否定我之前所有的努力？
「為什麼要對我有這麼大的惡意？
「我真的有這麼不堪嗎？」
我看著她哭，沒有第一時間安慰。
在這個小說世界中，男主幾乎擁有絕對的能力和地位，隻要夏妍一天離不開這個世界，那以後類似的事情還會出現無數遍。
這種境地下，安慰是最沒有用的東西。
她必須靠自己強大起來，等到她可以站在男主同層面甚至更高層面的時候，才能有底氣去對抗。
我在旁邊等著，看她哭得差不多了，抽出紙巾遞了過去。
「不要問別人，問你自己。
「身處社會，每個人都擁有對你評頭論足的權利，因為每個人都平等地長了一張會說話的嘴，但他們都是你人生的旁觀者，隻有你自己才是主導者。
「那些話要不要聽，要不要信，都看你自己，你的努力不會被陌生人否決，他們都不夠資格，但你的每一步付出一定都會成為你向上的臺階。
「是倒下還是站起來，你自己選。」
10
網暴發生的第二天，夏妍開了直播。
還是在烘焙間，但這次的主題不是烘焙教程，而是一次自述。
從她走出山區步入社會，每月拿三千工資卻依舊對生活懷抱希望開始，再到偶然和沈逸辰相遇結婚，實現了大多數人眼裡的階級跨越。
她當了 3 年大家口中的「豪門貴婦」，卻是從廣闊天地飛入了金絲籠，看似華貴，其實也不過是一個外表奢華的囚籠。
現在她隻想再次邁出囚籠。
「曾經我把丈夫和家庭當作我的事業，我付出全部精力去維護付出，卻依舊得不到半點尊重，在他眼裡我隻不過是依附於他的菟絲子，是可以隨時隨地拋下的 plan B。
「我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於是我走出家庭，重新開始爭取自己的事業。
「直播以來，我賺的每一分錢都是憑努力所得，我賣東西你給錢，我沒強賣，你也是自願買，如果說我坑了你，要麼我等你去工商局舉報，要麼你等我的法院傳票。
「另外，我和沈逸辰沒有離婚，不存在豪門棄婦，但今天可以告訴大家，我已經向法院提起了離婚訴訟，是我要先甩了沈逸辰，他才是那個棄夫。」
夏妍直播結束後，我們開始引導輿論反擊。
先是直接起訴之前的不實言論，同時再倡議支持女性獨立。
很多家庭主婦都對夏妍的直播產生了共鳴，她們無一不為家庭付出全部，卻得不到應有的尊重和支持。
越來越多女性為夏妍發聲，其實拋開沈氏集團這層光環，夏妍也隻不過是無數個默默為家庭付出的女性縮影。
她們為了家庭放棄了曾經的事業，逐漸和社會脫節。
而享受這一切成果的丈夫，卻開始抱怨夫妻之間失去了共同話題，指責她沒有自己的生活。
於是他們在外面有了各色的紅顏知己，美其名曰浮躁生活下靈魂的出口。
但不論是在婚前還是婚後，女性都依然擁有選擇的權利，也應該擁有重新踏入社會的勇氣。
至此，輿論開始反轉。
11
風波之後，夏妍幾乎半退出了直播板塊。
我們設立了一個專門做線上的直播團隊，我和夏妍則專心開拓分店的業務。
兩個月過去，我們在不同城市有了五家分店。
中秋那天，我和夏妍受邀參加一個慈善公益晚宴，卻在宴會上遇上了沈逸辰，他懷裡還摟著一個女模特。
自從上次沈逸辰得知自己被當眾離婚後，就找夏妍發了幾次瘋，後來又施壓不肯離婚，兩個月過去，離婚進度沒有任何進展。
他今天帶著小三公然出席宴會，無非是想打夏妍的臉。
但我和夏妍根本不想搭理他，我們這次來是有正事要談。
直播帶貨項目算是我們率先推行的，我們想把它打造成一條完善的產業鏈，但光憑目前的資金和資源根本完不成，所以我們需要投資。
有好幾家公司都有意向合作，我們今天就是來談項目的。
忙完合作已經是兩小時後，我和夏妍坐在餐臺邊吃東西，沈逸辰不在，他的女伴倒是先忍不住了。
她坐在夏妍對面補妝，陰陽怪氣：「姐姐，沈總都已經厭倦你了，幹嘛還S纏著他不放呢？
「這個婚早晚都要離，我要是你，現在就識相地退出了。」
我在心裡嘆了口氣。
又來一個。
我這個惡毒女配覺醒了，會有千千萬萬個女配頂上，在虐文小說中，除了女主之外的所有女性角色，存在的意義似乎都是為了和女主雌競。
很難評。
夏妍瞥了她一眼，語氣平靜：「妹妹，如果你能讓他跟我離婚，我個人額外獎勵你 20 萬，你覺得不夠，我可以再……」
夏妍話還沒說完，她卻突然摔下了椅子，桌面的酒水丁零咣當摔下，灑了她一身。
一時間所有目光都聚集在這邊。
她楚楚可憐：「姐姐，都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氣。」
我扶額苦笑。
這輩子沒想過這麼尬的橋段會在我面前真實上演。
真是活得久什麼都能見到。
夏妍也無語了。
但更無語的還在後面，沈逸辰突然衝上前，不分青紅皂白地對夏妍說：「道歉。」
「……」
夏妍率先反應過來，她放下叉子，擺爛道：「你同意離婚，我馬上道歉。」
沈逸辰臉色更難看了，他語氣陰沉：「夏妍，不要挑戰我的耐心，也不要跟我玩這些欲擒故縱的把戲。」
Strong 哥。
夏妍看了他一會兒，突然走上前抽了他兩個耳光。
「酒醒了嗎？」
在沈逸辰震驚的目光中，她又抽了兩下。
「我不僅要和你離婚，你該給我的我一分也不會少拿，等著吧沈逸辰。」
系統在我耳邊尖叫：【6666！】
夏妍拉著我走了。
12
沈逸辰在宴會上丟了大臉，開始插手我們的項目合作。
但他失敗了。
原因很簡單，沒有人會跟錢過不去。
直播產業鏈是原劇情中從未出現過的商業模式，有眼力的老板都看清了其中的價值，俗話說得好，站在風口上豬都能起飛，這麼好的發財機會沒人會錯過，這不是沈逸辰隨便能破壞的。
合作項目順利推進。
某天晚上我正在泡澡，系統帶來了最新的消息。
【宿主，目前檢測到男女主感情嚴重崩壞，你在這個世界的任務將會提前終止。】
我沉默一瞬：【我還有多久？】
【……60 分鍾。】
就很突然。
我快速換了套衣服，跨上我的機車去了甜品店。
敲開門的時候夏妍正在敷面膜，我倚在機車上：「夏妍，我要走了。」
我說得沒頭沒尾，但夏妍就是聽懂了。
她撕下面膜，臉上湿漉漉的。
「還會回來嗎？」
「不會了，我不屬於這裡。」
夏妍沒有任何驚奇，她沉默地走到我身邊，和我一樣輕靠在車身上。
「這就說得通了，我一直感覺你有點不對勁，但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在回國前，真正的秋瑾給我打過幾次電話，話裡話外都是貶低我，但你出現那天，第一件事是給我找醫生。
「你果然不是她。」
我笑了一聲：「那你怎麼從來不問我？」
她看著我，眼眸泛起一層水光。
「問不問有什麼重要，我隻知道你是真心為我好。」
黑暗中，我們沉默無言，月亮也寂靜高懸。
系統催促我：【宿主，你還有十分鍾。】
我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文件袋遞給夏妍。
「這是什麼？」
「離別禮物。」
她點點頭，無聲接過。
我直起身，張開雙臂。
「最後時刻了，抱一下吧。」
夏妍抿著唇，又勉強擠出一個笑：「你怎麼突然肉麻起來了。」
我假裝沒有看見她微紅的眼圈，輕輕抱了抱她。
「夏妍，這個世界不盡然美好，所以任何時候都要堅定地愛自己。
「前行的這一路，會有人詆毀你，指責你，否定你，但也一定會有人鼓勵你，支持你，認可你。
「你要做的就是一直往前走，別回頭。
「永遠都記住，你很好，非常好，特別特別好。
「還有，很高興認識你。」
13
脫離世界的前一刻，系統猶豫許久，還是開了口。
【宿主，因為現在的事態發展已經完全偏離了原劇情線，所以我不確定會不會判定你任務成功，但我會為你努力爭取的。】
【謝謝，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曾經我是一個極限運動愛好者, 我喜歡走遍山川, 去任何一個自由的地方感受風, 感受世界。
但兩年前卻突然身患絕症, 在藥物的副作用下，我的雙腿漸漸麻木, 連站起來都很困難, 更不用說去追逐以前的生活。
我隻能坐在輪椅上。
在我還剩下一個月生命的時候, 我意外穿進了這個虐文世界。
雖然隻來了三個多月時間, 但我又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蓬勃朝氣。
不管結局如何, 都算我賺了。
14
再次睜開眼那天, 我躺在病床上，醫生正在為我抽血。
原來我的現實世界，隻過了一天。
做完檢查後, 護工推著我去庭院透氣，隔著窗戶，我看見媽媽正坐在主治醫生對面, 她面色隱忍, 一次又一次拭去眼角的淚。
我收回目光, 轉頭卻看見有一隻喜鵲停在我面前的枝椏上。
它嘰嘰喳喳，像是在報喜。
一周後, 我收到了一個匿名快遞, 拆開裡面是一盒糕點，還有一封信。
信中簡單描述了我走後，小說世界的發展。
夏妍全面接手了甜品店的所有產權，那天我給她的文件袋中, 是所有轉讓的文件，「妍季」甜品成了那個世界中的甜品領頭連鎖品牌。
我走後系統找到了她，在系統的幫助下，夏妍成功收集了沈逸辰出軌的證據，順利離婚並分走了他一半財產。
外人看去，隻會認為他紳士有禮，而我們是令人羨慕的一對。
「（很」夏妍用離婚獲得的這筆錢, 創立了一個女性成長基金，所有從家庭重新步入社會的女性，如果遇到困難, 都可以申請獲得一筆助力資金。
「我們同為女性, 希望我們永遠都能站在同一邊, 永遠都可以勇敢追求自己熱愛的一切。」
這是夏妍創立基金的初衷。
我很高興, 她終於還是成為她最初，本該成為的樣子。
一位美麗，善良且堅韌的女性。
我拿起那盒糕點, 下面還壓著一張小紙條，上面的字跡歪歪扭扭。
【宿主，很高興地通知你任務被判定成功，你的身體在下一次檢查時所有指標會顯示正常, 感謝你所做的一切, 請繼續恣意享受人生。
【PS：糕點是夏妍拜託送的，她說她很好，也祝你安好。】
我放下紙條, 拆開禮盒繁復精美的包裝，挑了一個抹茶味的。
咬下，是紅豆餡。
很甜。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