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般若。」我叫住她,休書拿到手,我終於不用再裝了。
她回頭,輕蔑地看我,滿臉嘲弄:「怎麼?想求我原諒?還是想問我討要幾兩銀子?」
我撐起身子從床上坐起來,衝她一笑:「以後的日子還長,咱們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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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不用操心家裡的破事,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又兼各種滋補參湯補身,我氣色紅潤,身體大好。
走的那天特意收拾了一番,既然來的時候是坦坦蕩蕩從大門來的,走的時候也不要畏畏縮縮地走。
我沒做錯什麼,被休棄也不是什麼活不下去的事。
離開侯府前我就託人買了一處小院,不大,種些花花草草,格外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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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秀才迫不及待地登門,把袖子裡的銀票遞給我,笑得一臉諂媚。
「人S了,就不是三萬兩能了事的了。」
想用錢了事,我又怎麼肯讓他們獨善其身。
本想拿了我的嫁妝錢就跟這方家一拍兩散,可她為了銀子竟然活生生逼S我兩個妹妹,不讓她嘗嘗什麼叫身敗名裂的滋味,我這麼多年就白活了。
張秀才反水要五萬兩,不給不能善終,方治氣急了。
我那兩個繼妹S的時候,他隻是輕飄飄地說了句「可惜了」,可如今看有人拿著她們的S做文章才驚惶失措起來。
「賤人!要不是你逼S了她們,事情也不會發展成這樣!」方治抬手給了林般若兩記耳光。
林般若哭得眼淚鼻涕一把,哭著喊著活不下去了,鬧著也要上吊自S。
方治不吃她這一套:「想S就去S,沒人攔著你。不過你S之前,得把銀子給我拿出來。」
方輕語本就跟林般若不睦,見狀更添油加醋道:「是啊,我看你屋子裡還有兩大箱嫁妝,賣了不愁填不上這窟窿。」
林般若氣得眼睛都紅了,瘋子一樣伸手過來要掐方輕語的脖子,一時間廳裡亂成一團。
方治氣得連摔了好幾個杯子,卻沒人聽他的。
他腦子一轉,突然想起我來了,論苦主,我比張秀才更有發言權,S的是我的妹妹,要告也輪不到張秀才,隻要我對他網開一面,一切都好說。
他半夜急得來拍我的門:「季初,季初,開門啊!」
我披著衣服,冷冷站在院子裡,隔著門應聲:「方侯爺深夜造訪何事?」
他這一通叫喊,已經引來很多好事的圍觀,當著這麼多人,他不好意思開口,隻得小聲道:「有什麼話咱們進去說。」
「孤男寡女夜半共處一室,於我名節有損,你要說便說,不說請回。」前腳把我休了,後腳又觍著臉來求我行方便,真當我是軟柿子好捏不成。
他猶猶豫豫一陣,終於開口:「就是……你繼妹……」
他不好意思,我替他說:「你是說我那兩個被你騙了身子,又被你威脅要趕出門,最後不堪受辱自S的兩個妹子?」
「你!」方治沒料到我就這麼直接把他的醜事抖落了出來,氣得臉漲紅。
圍觀的人發出了哄的一聲,紛紛議論起來。
「天啊,堂堂侯府怎麼能做出這種事。」
「妻妹都不放過,還是個人嗎?」
「我說他怎麼要休妻,原來是為了這個,真是德行敗壞!」
方治臉上掛不住,可來都來了,隻能低聲下氣地求我:「這件事是我不對,你要打要罰我都認,咱們別由著一個外人興風作浪成麼。」
「呸。」我將這麼多年的怨氣一股腦地吐了出來,「你算什麼東西,還配我又打又罵?我都怕髒了我的手,髒了我的嘴!這件事你別來找我,我奉勸你與其在我這浪費時間,不如想想怎麼把銀子籌全,晚一天,你可以試試!」
「季初!你這個潑婦!」方治沒料到我軟硬不吃,氣得抬腳踹門,大罵起來,「賤貨!當初看我侯府富貴,巴著要嫁進來當填房,如今看我家落魄了,又是這般落井下石,小人,一家子小人!」
「砰」的一聲我將大門打開,身邊都是持棍的護院,年輕力壯,個個橫眉立目。
方治嚇得倒退兩步:「你,你想幹什麼?」
「方治。」我冷冷地道,「你若再敢搗亂,我家護院也不是吃素的。再者,我家隔壁住的就是韓大人,他是我爹同窗,如今官拜御史,你看我敢不敢找他參你一本!」
「御史?」方治臉色白了青,青了白,「原來是你,都是你搞的鬼!我說張秀才那事,怎麼會被御史盯上。」
我看隔壁韓大人已站在門口,衝他行了個禮:「韓伯伯,您看著我長大,同我爹交好,如今有人欺負我,您管是不管?」
韓伯伯氣得吹胡子瞪眼,他為人最是方正,根本看不上方治:「我不管你是什麼侯爺不侯爺的,如果再來廝鬧,陛下那裡同我去說理。」
方治如今空有一個爵位,朝中早已根基淺薄,嚇得朝韓伯伯行了幾個大禮,嘴裡說著「不敢,不敢,叨擾了,對不住」,一溜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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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停日子沒過兩天,方家人又上門了,這次是小姑子方輕語,她釵環散亂,哪裡還有半分大家小姐的樣子,撲到我跟前隻求我救命。
我可沒忘了她譏諷我「早點S,別沾了晦氣」的事,隻是淡淡地讓人將她扶起來:「方小姐慎言,我已同你家和離,擔不起你這一聲嫂子,不知今日所來何事?」
方輕語雙眼通紅,不像是裝的,倒真是十分害怕:「嫂……季娘子,求你救救我,我哥哥要把我嫁給王家,嫁給王家那個呆霸王!」
「王家?」我愣了下,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是說林般若的表哥,金陵王家。」
方輕語淚如雨下,同我罵道:「張秀才又要錢,我哥拿不出來就去逼林般若想辦法,這個賤人,這個賤人她居然說,不如給我找戶好人家嫁了,也好要一筆豐厚的彩禮。又說自己有個表哥,家裡金山銀山,區區五萬兩一定拿得出來。」
林般若這個表哥我也略有耳聞,倒不是什麼賢名,實乃惡名昭彰。
十幾歲的時候就跟人爭風吃醋打S過人,這些年包粉頭戲子鬧得不成樣子,正經人家的姑娘都避之不及,縱然家裡金山銀山吃喝不愁,也沒人願意把姑娘往火坑裡推。
看來這林般若是恨毒了方輕語,才想了這麼一出。
方輕語又跪到我腳前,撸起袖子給我展示她胳膊上的傷:「你看這是我哥打的,他被那賤人說得鬼迷心竅了,非要我嫁過去,還把我綁了起來。嫂子,不,季姑娘,我是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求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吧!」
「救你?」我一把將她推開,冷笑道,「我哪有本事救你,方姑娘,你還是早點回家吧。」
她抱著我的腿不撒手,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你有,你有,我哥都跟我說了,張秀才的事就是你搞出來的,隻要你撤訴,你別問我們家要錢,我就不用嫁給王家,我就還有活路。」
呵呵,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
我一個眼神,廳裡湧入幾個身強力壯的老媽子,SS地把方輕語拉開:「來人,把方姑娘好好送回侯府。」
「不,我不走,你害我,老貨,你誠心要害S我!」她披頭散發,叫得如厲鬼般悽厲。
我看著她這副模樣,心裡居然很暢快:「當初我也是掏心掏肺地對你好,可你呢?換不來你一絲的真情。原本我是打算將你許配給袁家,是你自己搞砸的,可惜啊,你本來是會有一樁很美滿的姻緣的。」
她聽我提起袁家,眼睛更紅,似要發狂吃人。
我更加好奇起來,不禁開口問道:「最開始你是極看不上袁家的,縱使你跟人私奔,名節受損,怎麼又突然鬧起來非他家不嫁呢?」
我是真的想不明白,京城那麼多人家,她怎麼就偏偏纏上了袁家?
方輕語好像突然卸下氣來,整個人像氣球一樣癟了下去。
過了很久我才聽她輕輕道:「任何人,隻要見過了袁二郎,心中怎麼還會有別人。」
原來是真的喜歡那人,我有些感嘆,該說她是有緣無分呢,還是命運不濟呢?
旁人拼命想撮合的時候她不幹,自己真的看上了作天作地要嫁的時候,那人早已不是她的了。
沒有什麼人會永遠站在原地等你,有些人,一轉身,一回頭,就是一輩子。
「哦,對了,你同我這樣說話沒關系,回去同林般若可是要客氣點,畢竟她現在身子重。」
我毫無負擔地將林般若的秘密抖落給她,既然彼此都放不過,那你們就狗咬狗去吧。
12
「夫人!」夜半,我在安插的心腹嬤嬤行色匆匆地跑了過來,貼在我耳邊低語道,「出大事了。」
我料想跟前幾日方輕語這一遭有關,安撫她:「你慢慢講。」
「少夫人今天大出血,險些沒搶救過來。」她想起那場面,忍不住閉了閉眼,又道,「少夫人懷孕的事本是瞞得SS的,沒人知道。她找丫鬟偷偷抓了藥想把這孽胎打了,沒想到這事讓大小姐知道了,她近日正因王家的事跟侯爺、少奶奶鬧得厲害,於是她就派人在少奶奶的藥裡動了手腳。」
「她做了什麼?」我就知道,我把這消息告訴方輕語,她是不會錯過這好機會的。
「她往少夫人的藥裡又加了一倍的藥劑,使得少夫人喝下後血崩不止,隻得找了郎中,她國喪懷孕的事再也瞞不住了。現在侯府亂成一團,大小姐好像瘋了,嘴裡一直念叨著惡有惡報, 侯爺氣得給了她一個嘴巴, 她居然撲上來要掐S侯爺。侯爺不慎腳滑踩空,頭磕到石頭上, 郎中看了說怕是醒不過來了。」
「好!真是報應!」我想起她費盡心思逼S我繼妹,對「病重」中的我百般刁難, 如今不但賠光了嫁妝,偷情的醜事更是搞得全天下都知道,身敗名裂, 想想還真是痛快。
身邊丫鬟忍不住抹淚道:「二小姐、三小姐地下有知,應該也會感激您的。」
嬤嬤臉色一僵, 嗫嚅道:「有件事,不知當不當講……」
我忙握住她的手催促道:「快說。」
「我總覺得這件事,老夫人也有參與。」她說的老夫人就是我繼母。
「首先二小姐怎麼知道少夫人何時吃藥?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又怎麼能想到害人大出血的法子?」嬤嬤疑惑開口道:「其次, 雖都看得不真切, 不過有人說侯爺摔倒是因為有人推了他一把, 那人好像就是老夫人。」
我愣住了, 可細想卻並無這種可能性, 她兩個女兒都被方家逼S了,對於方治、林般若, 她應該是最巴不得她們S的人。
我想到我走那天,去看她。
她看我紅光滿面的, 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你,你先前都是裝的?」
她口中所說的二姑娘、三姑娘是我的繼妹。
「這一」可她卻不肯。
我那時隻以為她還貪戀這侯府的榮華富貴, 勸了又勸:「這地方有什麼好留戀,吃人的地方,不如隨了我出去。」
她淚如雨下,短短幾個月沒見,她竟蒼老得沒法看了。
罕見地,她拉住我的手,如小時候那般抱住了我:「姑娘,老婆子鬼迷心竅當時沒有聽你的, 現在真是後悔得很。你走吧,快走, 離開這是非之地。老婆子的賬, 我要親自討回來。」
現如今, 我才總算明白了她的意思。如今仇也報了, 侯府也沒必要繼續待了,明兒我就去把她接回來吧。
雖有很多嫌隙,可日子還長, 相伴總有辦法過下去。
她喜歡牡丹,後院裡我專門找人栽了很多牡丹花苗,春天來了, 一定會很好看的。
「夫人!不好了, 」門外急急又有人來報, 「侯府失火了。」
我腦子嗡的一聲,跌跌撞撞地衝出門去,隻見西北角的方向火光衝天, 正是方府。
一把火,把偌大的侯府燒得幹幹淨淨。
這老太太,連養老送終的機會都不肯給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