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般若不依，每每說家裡沒錢，可方輕語仗著自己是長輩，屢次把我搬出來說話：「怎麼嫂子管家的時候，家計就沒這麼艱難？」
方輕語驕橫慣了，出口諷刺道：「別是侄媳婦你中飽私囊了吧？」
林般若娘家是皇商，可別管什麼商，士農工商，在方家眼裡還是不入流的階層，有再多的錢，也買不來尊重。
林般若最忌諱別人拿她出身做文章，聽方輕語當面打自己的臉，也不服氣地一句一句頂了回去。
兩人吵到後面，紛紛掛著淚讓方治評理。
方治最近因為張秀才的事焦頭爛額，回家又要處理婦人之間雞毛蒜皮的事，氣得吹胡子瞪眼，據說好幾次都喘不過來氣暈了過去。
我心裡冷笑一聲，暈了才好，我還怕你身體太好，氣不S呢。
「今天這一出又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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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努努嘴，小聲說：「還不是大小姐天天吵著要嫁袁家二郎。今日聽說何家開了個詩會，便迫不及待地拉著少夫人去了。」
我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何家？」
何家姐姐同我交好，她的人品秉性我最了解，生平最恨那種妖妖豔豔、不端莊的女子。不巧，正是方輕語這種的。
丫鬟看好戲似的繼續道：「據說啊，大小姐在詩會上一個勁地追著袁家二郎跑，把人家搞得不勝其煩，不得不提前離席了，弄得了個好大的沒臉，現在滿京城都知道了，都在笑她。」
我想起這幅畫面，忍不住也笑了出來，這般冒失無禮，想必我那何家姐姐更厭惡她了：「不過這跟少夫人有什麼關系？兩人為什麼會吵起來。」
丫鬟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外面，悄悄貼在我耳旁道：「大小姐回來說少夫人不守婦道，在詩會上勾引外男。少夫人急得直哭，說隻是同他們對了幾句詩，以詩會友，何來勾引。總之兩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現在又鬧到侯爺跟前去了。」
我輕笑一聲，看來這梁子是結下了。
挺好的。
「還有一事。」丫鬟有些猶豫，打量著我的臉色不敢開口。
「說就是了。」我心裡一沉，料想這八成跟我兩個繼妹相關。
「二小姐，落胎了。」丫鬟猶猶豫豫地說道，「起先說身體不舒服，說了好幾次要請郎中，少夫人那邊都沒當回事。現在府裡亂成一鍋粥，婆子們吃酒賭錢根本沒人管那幾位。偏不巧最近府裡用錢的地方多，少夫人每每在侯爺和大小姐那受了氣，總要去那院去撒。最後就……」
我想起那日繼妹跪在我院子裡，臉色蠟黃的模樣，看來也不是長久之相。
心中忍不住感嘆，不知她有沒有後悔，當初要是聽我的，願意離開侯府，找個本分人安安分分地過日子，也不用經歷這些。
「侯爺怎麼說？」我不信這麼大的事，我繼母不去鬧。
「侯爺，侯爺隻是說了少奶奶幾句，畢竟她才是正經奶奶，為了一個妾室也不敢太下她的面子。」
真寒心，這處理的結果連我聽了都覺得寒心。
失了一個孩子，隻換來不痛不痒地說兩句。
我不信方治不知道林般若平日裡對她們的苛待，不過是此一時彼一時罷了，喜歡的時候，如珠如寶。不喜歡的時候，棄之如一對S魚眼珠子。
7
張秀才那邊與我傳信，說方治派人同他講和，問要多少銀子才肯罷休。
他一時沒了主意，來找我商量。
倒不是他有多尊重我，實在是我才是這樁買賣的決定人。
方治不知道，甚至我那兩個繼妹都不知道，其實張家同我們家是退了親的。
當初剛一察覺方治同我二妹三妹鬧的那些腌臢事，我便悄悄找了張秀才，給了他五十兩作為退親賠償。
張秀才雖貪財，可卻是個迂腐的讀書人，我料想他必定接受不了我繼妹婚前的這些事，既是我爹生前立的婚約，後面鬧起來也有損他的清譽，便擅自作主將婚退了。
我本想等國喪期滿，給二妹三妹找個本分人家，添上一筆豐厚的嫁妝，讓她們好好地去過日子，遠離侯府。
可沒想到她們竟心急地先把孩子懷上，逼到了我面前。
如今借著這個由頭，我正好能把嫁妝錢都要回來，我同張秀才講好，方家給的錢，我九他一，之前的退婚書在我手裡，由不得他敢反悔。
反悔，一分錢沒有。
配合我把這戲演好，反而能發一筆巨款。
他是聰明人，知道怎麼做。
張秀才於是跟方治要了三萬兩，隻要給他三萬兩，他便撤告，否則就是告御狀，他也要鬧上一鬧。
方治起先並不答應，軟的不行他就打算來硬的，官府那邊他花了點銀子打點，就要尋個莫須有的罪名將張秀才抓起來。
可恰巧我爹有個得意門生正任職監察御史，我派人同他遞了話，請他多多關照一下這個案子，這下張秀才的事沒人敢出面了。
方治這才真急了，當今天子的生母正是被妖妃所害，他最恨下面的人家宅不寧鬧出這種汙糟事，現下連御史都關注起這事來，若真鬧到天子面前，他這侯爺的位置也就做到頭了。
「給錢！必須給錢。」現在是林般若當家，方治理所當然地衝她伸手要錢，「給我拿三萬兩，要快！」
林般若驚呼一聲跌坐在地上：「三萬兩，家裡哪裡有這麼多錢。」
方治已經急紅了眼，罵道：「你嫁過來的時候不是陪嫁很多嗎？當了，賣了，盡量給我湊三萬兩出來。」
林般若堅決不肯：「這一陣子，侯府上上下下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不是我娘家的錢？難道還要把陪嫁全都折進去？」
「你！」方治惱羞成怒，抬手給了她個耳光，可他當公公的，總不好硬去奪兒媳的嫁妝，隻得放狠話威脅她，「你若拿不出三萬兩，我就叫兒子休了你！」
林般若氣狠了，梗著脖子硬聲道：「休便休，這日子我還真就過膩了！」
8
林般若不給銀子，方治還真就沒辦法。
他多少年不管家裡，如今拿出賬本一本一本地翻來看，全是飢荒，哪裡還能弄個三萬兩？
方治病急亂投醫，突然想到我來，是了，以前這些爛事都是我給他擦的屁股，我一定會有辦法，就算沒有辦法，手裡也總有些銀子不是。
他大半夜冒著雨，急吼吼地來敲我院的門。
我說我得了肺痨，怕傳染給他，他隔著門，焦急地問我這事該怎麼辦。
「那天兒媳暈倒了，又不肯讓郎中來看，我就請我身邊一個懂醫術的老媽媽幫她把了脈，您猜怎麼著？」我將林般若的醜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方治。
他氣得渾身亂顫，罵道：「蕩婦，這個蕩婦。」
我添油加醋道：「是個蕩婦，還是個有錢的蕩婦。」
林般若不怕被休，反正手裡有銀子，日子何愁不逍遙？可卻怕醜聞，一旦這種醜聞爆出來，她就算自己過得下去，父母隻怕也要尋根白綾把她勒S謝罪了。
方治的臉色從暴怒，轉為洋洋得意，本來兒媳偷人是樁醜聞，如今卻成了一樁喜事。拿著林般若這等醜事做把柄，不怕她不乖乖掏錢出來。
不知方治是怎麼跟林般若談的，我隻聽丫鬟說屋子裡的燈亮了一夜，還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第二日她房裡的陪嫁箱子少了一大半，拿出了兩萬兩銀票出來。
「兩萬？怎麼就隻有兩萬？」方治氣得跳腳。
林般若腫得跟桃似的一雙眼，冷冷道：「銀子沒有，但是有個解困的好辦法。」
方治眼睛一亮：「快講！」
林般若早就厭煩了後院那一大家子，正想趁機將她們撵出去，於是道：「反正張秀才開始的主張也是要人，不如將人還了回去。」
「還？」方治蒙了，這可怎麼個還法？
人也吃了，孩子也有了，住到自己家裡這麼長時間，還怎麼還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給人家？
林般若嘴角一挑，獻上一抹毒計：「這不好辦，您就跟張秀才說，三萬兩沒有，隻有兩萬，您願意把人還給他。這錢嘛，就當對他的補償。如果一個不夠，姐妹倆都可以打包送到他們張家。」
方治眼睛閃了閃，居然覺得林般若說得有理，當夜就去了後院開始撵人，要她們母女三個走。
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晚了，連忙抓住丫鬟的手追問道：「然後呢？」
大張旗鼓地來給侯府做妾已經是很丟人的事了，如今失了清白身，名聲又毀了，還要被人撵走。
丫鬟給我灌了口參湯：「夫人，您千萬別急，身體要緊。」
她這麼說，我心裡已然知道是不好了，還要追問下去：「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二小姐、三小姐上吊了，夫人急火攻心，當場吐了血，據說也就這幾天了。」嬤嬤嘆了口氣，替她說道。
她用帕子在眼睛上摁了摁，到底也是她從小看到大的，落得了如今這個地步，怎麼能不傷心。
「可惡，真是可惡。」我伸手捶床，心裡氣得厲害，早知道林般若狠毒，沒想到竟然能到這個地步，為了銀子，生生逼S兩條人命。
我雖同兩個繼妹有嫌隙，可卻從未想過要她們的性命。
林，般，若，此仇我季初必報！
9
想必方治跟林般若攤牌的時候，將話說得十分明白。他是從誰口裡知道的這樁醜聞，而我又是怎麼得知的。
那天起，林般若對我的態度就發生了徹底的變化，原先還礙於面子三不五時地隔著門請個安，如今是面都不肯露了。
我心裡知道她怕是恨毒了我，料定準是我給方治出的毒計，迫使她拿出兩萬兩銀子。
不過這正是我計謀的一環，我要離了方家，還真需要她的推波助瀾。
那日起，我便鬧得更加厲害起來。
今天派人說身體不好要吃人參續命，明兒個就要請京中名醫看病，如此下來，銀子花了不少，病卻一點不見好，還大有越花越多的架勢。
林般若知道方治正在為剩下的一萬兩銀子發愁，趁機獻計道：「母親這病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好，每日流水的銀子花出去，真真是打了水漂，看得人心疼。」
話傳到我耳朵裡，我正慢條斯理地繡手帕上的蓮花：「真是個眼皮子淺的，這就要迫不及待地勸方治趕我出門了？」
她料定我的病是好不了了，這些年陪嫁也被掏空了，以為趕我出侯府，我就是S路一條。
她以為這是對我的報復，殊不知這正是我計劃許久想要的。
方治果然聽信了林般若的讒言，銀子一到手就翻臉不認人，生怕我多花他方家一分錢，火急火燎地給我寫了封休書。
用的還是那兩條：無子，惡疾。
林般若要報我當初獻計之仇，親手將休書遞到我面前，洋洋得意：「母親，您不知道什麼叫『狡兔S，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嗎？」
她來之前我又喝了一碗藥，此刻半S不活地坐在床上，還要裝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不，你們不能這樣對我，不能。」
她越是看我這樣，越是得意：「你這個多嘴的老不S！原本老老實實縮在屋子裡別來找我麻煩我也懶得對付你，可你偏要多嘴！你知不知道人老了就要學會閉嘴？」
她滿臉的陰毒，哪裡還有平日裡溫婉賢淑的樣子，現在也不裝了，衝到我面前就要打我：「要不是你多嘴，我也不會平白損失兩萬兩銀子！老虔婆！」
手還沒碰到我衣角，便被我身邊的嬤嬤狠狠推開了。
「你！」她哼了一聲，滿臉不甘，將休書狠狠甩到我臉上，「也罷，不用我動手，離開侯府你的好日子就到頭了。我看你一個被休棄的女人，又沒有銀子，以後靠什麼為生，怕是去賣肉，都沒人要！」
說罷，轉身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