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飄姨娘讓夏荷回了殷氏院裡。
回去後,殷氏連碗湯藥都沒賞她,到底是十來歲的少爺看不下去,偷偷給夏荷送去了參湯。
殷氏八個月的時候,突然腹痛難忍。
接生婆和郎中都在房內忙活,陳老爺還沒下朝回家,陳府一團亂。
飄姨娘假惺惺在院子裡嚷嚷:「一定要保住夫人母子平安!」
她越這麼說,殷氏就越心煩意亂。
殷氏身邊得力的嬤嬤氣急了,拿著廚房的剔骨刀衝出來,把飄姨娘嚇得跑回自己院裡。
男子不得進產房,公子即便擔心他娘也得在書房候著。
夏荷趁這工夫,衝進公子書房,將他壓在案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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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公子反應,一把將他褲子脫了,又掀起自己的裙兒,竟連小褲都沒穿,逼著公子與她來了幾次。
筆墨紙砚灑了一地,這還是公子的第一次。
走出公子書房時,夏荷滿臉通紅,卻很是餍足。
我幫忙給大娘子端熱水,正好跟她撞上。
夏荷一如既往眼神輕蔑:「哼,她生不下來的,走個過場就是了別白費力氣。」
我淡淡地看她:「你如何知道生不下來?」
「哼!」夏荷瞥了一眼殷氏屋裡,殷氏的慘叫聲已有了幾分虛弱。
她又回頭瞥了眼公子書房:「銀霜,我告訴你,我是要做主子的人!像你和湘桂這樣沒出息的奴婢,活該伺候別人!尤其是那個湘桂,滿腦子都是她表哥,沒出息!」
殷氏拼命生下的孩子,是個S胎。
陳老爺得知此事,大感不吉利,命人封鎖了大娘子院門。
飄姨娘假裝賢惠勸解:「老爺!大娘子畢竟是縣主,您這樣對她,會不會對您官聲不好?」
「官聲不好?她給我生下個S胎才是真正讓人笑話S我!外頭嫉妒我老來得子的同僚,如今一個個拿話擠對我,我肺管子都要炸了!沒把她殷氏休了,已經是我格外開恩了!」
陳老爺數日都在飄姨娘處,我有意躲避。
可小蠻急匆匆來找我,說飄姨娘急瘋了,在屋裡又哭又鬧,生怕老爺不喜歡她了,讓我趕緊過去看看有沒有辦法。
我問小蠻怎麼回事,小蠻說姨娘肚子上長出些褐色花紋,就像西瓜皮上的紋路,她也不曉得姨娘得了什麼怪病。
我心中已經有了答案,跟著小蠻到了姨娘處,正好陳老爺撩開簾子走出來,與我碰了個正著。
陳老爺的視線落在我身上,深吸一口氣,使勁兒聞了聞:「好香……你就是飄飄帶來的會制香的丫頭?叫什麼名?」
「回老爺,奴婢銀霜。」
「我怎麼覺得你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我長得像我娘,他覺得面熟也正常。
可在飄姨娘聽來,陳老爺說的這話就像爺們兒勾引丫頭說的調戲之言,立刻在屋裡發起脾氣:「銀霜!我讓你進來你耳朵聾了?」
我趕緊往屋裡走,陳老爺卻又攔住我:「你家中可還有什麼人?祖籍在何處?」
這在飄姨娘聽來,更是大大的不妙。
她索性掀開簾子挺著肚子走出來,陰陽怪氣道:「反正我如今也伺候不了老爺,老爺若是看上銀霜,那便是銀霜的福氣了!不如抬她做個妾,與我平起平坐,也省得老爺人在曹營心在漢,在我屋裡卻惦記著銀霜!」
我心裡咯噔一聲,又害怕又警覺地打量著陳老爺。
他探究的視線落在我身上。
7
一道耳光狠狠落下,我左臉登時腫了。
「賤蹄子!我倒是沒看出來,你何時動了爬老爺床的念頭!」
我跪在地上磕頭,表示自己從沒想過勾引老爺。
飄姨娘不信,抱著肚子陰惻惻道:「銀霜,你若願意劃破自己的臉,從此我便再不疑你。」
我二話不說,拔掉頭上的銀簪劃破臉頰。
殷紅血珠滾滾滴落,飄姨娘嚇得啞口無言,先前的氣勢全沒了。
我抬頭淡漠望著她:「飄姨娘找我來有什麼事?」
她這才想起自己肚皮上的紋。
「銀霜,你快幫我看看,有沒有去痕的香膏或者香粉?」
妊娠紋隻要長了就很難去掉,有些人一兩年能消退,有些人一輩子都不能消退。
可我還真有辦法。
「去痕不難,但需要的香料太過貴重……」
「銀子不是問題!」飄姨娘一掌拍在桌上,「我絕不能讓老爺厭棄我!」
走出飄姨娘房間,小蠻送我回去。
「銀霜姐姐,你有沒有覺得飄姨娘最近火氣好大?動不動就急了。」
我佯裝不知:「有嗎?大約是孕期難受,脾氣才會不好。」
小蠻點點頭:「姐姐說得有理。」
我看向小蠻腰上不離身的香囊。
那是我送她的香囊,裡面的香料都是上等貨,對人體有益。
但若遇上「十香丸」裡面的一味香料,則會產生刺激反應,讓人心緒不寧,躁動易怒。
調香沒那麼容易,香料與香料之間也有相輔相成,此消彼長的道理。
8
殷氏被困院內,她爹娘已逝,沒人給她撐腰。
她空有個縣主的名頭,身後卻已無勢力依靠。
這也是陳老爺敢冷落她的原因。
夏荷給殷氏下了藥,導致她產下S胎,而後夏荷立刻向飄姨娘投誠。
飄姨娘重新將她要回自己院裡,殷氏身邊的婆子一時間奈何不了夏荷。
苦於沒有證據,就算告到老爺那裡也拿不住夏荷。
而夏荷萬萬沒想到,當初是她害了殷氏,這次卻是她救了殷氏。
自她和少爺來了幾次後,夏荷便有了身孕。
陳老爺本來想打S夏荷這個玷汙主人的東西,卻被飄姨娘勸住了。
他們決定至少讓夏荷把孩子生出來。
殷氏知道此事後,求陳老爺將她放出來。
她是公子的親生母親,若夏荷生下男嬰,大概會將她抬成妾,到時候殷氏少不得要親自操持。
殷氏被放了出來,頭發全白了。
她身上穿著秋香色褙子,人瘦了一大圈,白頭發上隻插了根玉簪,站在門口像株秋日裡的殘菊。
而夏荷穿著一身水紅色小袄,著鵝黃小裙,一雙粉嫩的繡花鞋上繡著胖嘟嘟的鴛鴦。
她的繡工極好,身上這一套她花了不少工夫,把殷氏襯得灰撲撲。
兩人站在夾道裡,你來我往地用眼神廝S了幾番,不經意間瞧見了我。
殷氏的視線頓時變了。
「你過來。」
我老老實實走過去,請了安。
「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柳相安的女子?」
我許久沒聽過有人提起我娘的名字了,心中稍有動容。
「回大娘子,奴婢不認識。」
她的眼神像釘子一樣刺進我的血肉裡。
「是了,柳相安是個賤奴,出身下等窯子,十個銅板就能來一次,任何男人都能嘗滋味,這樣的賤貨,你的確不該認識。」
殷氏故意詆毀我娘,想看我反應。
我面無波瀾地福了福身子:「大娘子說的是。」
她垂下眼睑,滿意地笑了。
「你臉上的疤是怎麼弄的?」
「回大娘子,是奴婢差事沒辦好。」
殷氏懂了,是飄姨娘逼我把臉劃破了。
當晚,殷氏派了身邊得力的張嬤嬤來拉攏我。
「你別看娘子如今失勢,可瘦S的駱駝比馬大!娘子在宮裡有故交!等飄姨娘容顏老去,沒了利用價值,會S得無比悽慘,你跟著她,沒出路的!」
她把利害關系講得很清楚,也十分有道理,可我拒絕了殷氏。
9
飄姨娘很快知道了這事。
經過夏荷背叛一事後,飄姨娘把我們三個看得很緊。
殷氏前腳來拉攏,飄姨娘後腳就到了。
「難為大娘子竟然瞧得上我帶來的丫頭!
「一口一個賤貨罵我罵得那麼難聽,向來是瞧不上我的出身,那又何苦惦記我帶來的丫頭?我們都是從花船裡出來的,伺候不了大娘子金尊玉貴的身子!」
在得知我拒絕殷氏以後,飄姨娘興奮地梗著脖子,像隻鬥勝了的雞。
「銀霜,若此事擱在夏荷或者湘桂身上,沒準兒就同意了。
「可你是個笨的,你竟然拒絕了。
「可見,人笨有笨的好處,你貴在忠誠!」
她心情大好,從纖纖玉指上挪下一隻金戒指賞給我。
「明年,我肚子裡的孩兒就要出生了,我叫夏荷準備精致小巧的香包,銀霜,你負責給我調幾個氣味溫和的香丸,我要掛在我孩子的床頭。」
明年,是很關鍵的一年。
飄姨娘的孩子要出生,夏荷的孩子也要落地。
湘桂和夏荷的身契明年就要到期了,湘桂該回去嫁人了。
我準備將這枚金戒指給她,做嫁妝。
陳老爺回家後帶來個喜訊,說二月二龍抬頭那日,皇上會帶著貴妃娘娘去護國寺上香祈福。
祈福完畢會來陳府用晚膳,然後回宮。
此事決定得倉促,陳府上下立刻忙了起來。
飄姨娘急匆匆把我找來,一把攥住我的腕子。
「銀霜,你可知當今皇上最愛用沉香?」
我假裝不知:「奴婢哪裡能知曉這些。」
但其實我對皇上的喜好一清二楚。
不止皇上,後宮每個貴人喜用什麼香我都知道。
「也對,你是個呆笨的,不懂打聽上頭的事。不過我現在告訴你,皇上喜用沉香,你務必調和出一種香進獻給皇上。若皇上龍顏大悅,我就有可能扳倒殷氏,當上正頭娘子!」
飄姨釀說得激動,連身子都開始抖了。
她穿著湖水綠的薄袄,繡著淺粉色盛開的蓮花。
腕子上一條翠綠翠綠的镯子,手中把玩著一柄玉如意,頗有正頭娘子的貴氣。
我答道:「沉香,乃是香料中的極品,若進獻給皇上,需要花費不少銀子和心思。」
「銀子不是問題!」飄姨娘大手一揮。
她早忘了那個曾經在花船裡被人按著打的自己。
那個缺錢缺到吃餿飯的自己。
我得了令,帶上小蠻去了香料鋪子。
老板聽說我要數斤沉香,不可思議地看著我:「你一個小丫頭……」
我將一錠金子放在他算盤旁邊:「老板,這是我家主子給的定金。」
老板立刻豎起他的豆兒眼,抱起金元寶笑道:「好咧好咧,我這就派伙計去香舶進貨。」
10
二月二,龍抬頭。
皇上的儀仗還未到,太監們已清空了整條街,圍上黃色的綢緞,隔絕市井百姓。
這一日把湘桂忙壞了,抡馬勺的手腕都要腫了。
我左右沒事做,站在旁邊替她端盤子。
夏荷住在對面,她打開一扇小窗,躺在椅子上嗑瓜子,笑吟吟瞧著湘桂忙碌。
「勞碌的命喲!」
「湘桂,瞧你膀大腰圓的,在灶房幹了這麼久,臉兒都燻黃了,就算你回了揚州,你那位表哥也未必願意娶你咯!」
湘桂一邊往大鍋裡倒螃蟹,一邊朝夏荷比了個圓圓的拳頭。
「吃屎吧你!沒名沒分就大了肚兒,不要面皮不害臊!」
夏荷翻了個白眼,啪嗒把小窗關上了。
湘桂抹了一把汗:「銀霜,咱們是一起從花船裡出來的,照我說,本應該同心協力的。可惜夏荷是那眼高於頂的,我也不稀罕她,我隻稀罕你。」
我笑了笑。
湘桂又說:「我不舍得離開你,但是留在陳府始終是個丫頭。我念著表哥,我必須回去嫁人。」
我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