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真的高興。」
「不會再幹傻事?」
「不會。」
司宴滿意地笑了,將我的小手從他面龐上拿下來放在唇上吻了一下,隨即低頭,像無數個夜晚那樣深深地吻住了我。
不一樣的是。
這個夜晚他睡著得格外沉。
月色從小窗透進來,撒在他安靜的睡顏上。
多好看的男人,我怎能讓他活得像個陰溝裡的老鼠,任人踐踏羞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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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坐在床邊看了他許久。
我俯身,在他飽滿的額頭上輕輕地落下一吻。
「司宴,再見。」
然後拿起手機,給顧庭舟發了條短信。
「你可以過來了。」
在我哭訴自己被司宴人身控制後,顧庭舟給我支招,用安眠藥讓司宴入睡後逃出地下室。
他會在地下室外面接應我,然後娶我,讓我過上好日子。
上一世,我就是被這種謊言欺騙,跟著他去過「好日子」的。
結果好日子沒過上,就被他弄S了。
玄黑色的勞斯萊斯行駛在深夜的街頭。
我歪著頭看身側的顧庭舟,看著被樹影剪碎的路燈明明滅滅地閃過他的面龐。
照出了他面容的輪廓,也照亮了他眼尾一閃而過的陰狠。
等紅燈時。
他側過臉來朝我微微一笑:「歡歡這麼喜歡看我嗎?」
「是啊,好久沒有好好看過你,都快認不出來了。」
我臉上笑著,心裡卻冷成了冰窟。
上回看到這部勞斯萊斯,是顧庭舟跟林雪在車裡苟且的時候。
上上回,是司宴加完班後到電影院門口接我回家,他怕我冷,還讓司機將暖氣開到最合適的溫度。
而這一回,是我和顧庭舟。
是顧庭舟暗暗盤算著怎麼利用我把司宴騙去舊廠房的時刻。
顧庭舟將車子剎停在紅綠燈前,親昵地用手捏了捏我的臉頰:「一會讓你看個夠,包你這輩子都忘不了我。」
「好啊。」
我也笑,笑得溫柔又純真。
「庭舟,你愛我嗎?」
我知道他愛司氏財產勝過愛我千位數,但還是想在最後的時刻裡聽聽他會怎麼哄騙我。
因為我怕自己一會不夠勇氣弄S他。
「當然,我要是不愛你,怎麼會大半夜的跑去救你出來?」
我又笑了。
笑得一臉幸福滿足。
顧庭舟在路燈沒那麼明亮地照進來的當兒,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唇角。
我猜他的內心一定在瘋狂嘲笑:這女人還是一如既往的蠢……
車子又行駛了一陣,拐上一條通往城郊的道路。
正是舊廠房的方向。
我看著漆黑的窗外,故作不解道:「庭舟,我們這是要去哪啊?」
「去西郊一個山莊。」
顧庭舟面不改色地解釋:「我怕司宴那條落水狗會狗急跳牆傷害你,所以陪你去山莊躲幾天。」
「庭舟,你想多了,司宴他不會傷害我的。」
「你怎麼還替他說話?」
「因為我愛他啊。」
「你說什麼?」
顧庭舟以為自己聽錯了,皺著眉看了我一眼。
「我說,司宴很愛我,不會傷害我的。我也很愛他,不會傷害他,更不會讓別人再傷害他。」
我是笑著說這句話的,隻是笑著笑著,眼底的陰狠與絕決便再也藏不住了。
在顧庭舟尚未從我的突然轉變中回過神來時。
我扯開他的安全帶,又朝他撲過去。
「顧庭舟,你去S吧!」
方向盤被我用盡全力拽了一把後,車頭一個急轉,朝著左側的懸崖衝去。
「蘇盡歡,你瘋了——」
顧庭舟的吼叫聲很快被車子撞擊山崖的聲音淹沒,隻剩下驚恐絕望的慘叫。
車子翻下山崖時,我感覺自己像是被打入了永世不能超生的輪回道。
我很疼。
可是我不怕疼。
我甚至期待著能更疼一點。
在坐上這輛車之前,我便已經定好了地點,也算好了高度。
三十多米的懸崖足夠將顧庭舟這條渣狗摔S了吧?
一定可以的!
18
活了兩世。
我從未像現在這樣渴望自己S去。
可老天卻又一次讓我活下來了。
渾渾噩噩間,我聽到母親在哭,父親在唉聲嘆氣地哄著她。
「好了別哭了,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去,歡歡能撿回一條命已經不錯了。」
我以為自己又重生了。
父親的話卻讓我意識到並不是。
我沒S?
那顧庭舟呢?
原本虛弱得連動一下手指頭的沒力氣都沒有的我,卻在這個時候驀地睜開雙眼。
「顧庭舟……」
母親被我嚇了一跳,隨即喜極而泣地握住我的手。
「歡歡,你醒了?你嚇S媽媽了知道嗎?」
我盯著她張了張嘴,幾乎耗盡所有的力氣問道。
「顧庭舟……S了沒有?」
母親與父親相視一眼,抹著淚說:「歡歡,你怎麼還記掛著他啊?」
「他到底S了沒有?」
我急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還是父親答道:「顧庭舟他……當場沒了。」
當場沒了?
我突然笑出了聲。
一邊哭一邊笑,把傷口扯裂了也不在乎。
母親以為我是因為難過成這樣的,抱著我一頓哭。
邊哭邊安慰我說司宴才是我的老公,讓我以後跟他好好過。
「司宴……」
我止住笑聲,低聲呢喃。
「司宴……」
他好嗎?
「司宴聽到你出車禍後快要急瘋了,正在趕來醫院的路上。」
「可我不想見他。」
我不是不想見他,隻是不知道該以什麼臉面見了。
父母以為我還愛著顧庭舟,擔心我的傷勢,替我將司宴擋在病房門口。
隔著門板。
我聽到司宴在病房門口請求父親讓他見我一面。
父親嘆著氣勸阻道。
「阿宴啊,歡歡說她已經跟你離婚了,這輩子都不想再見你了……」
我聽到司宴在門外憤怒地喊我的名字。
「蘇盡歡, 你說話不算話!」
我默默地閉上雙眼。
任由淚水從眼角滑落。
阿宴……就當是我最後一次騙你吧。
上一世,顧庭舟將我和司宴搞S後, 又在我的葬禮上將父親氣得心髒病發而亡。
母親經受不住打擊,精神恍惚地爬到頂樓一躍而下,當場喪命。
這一世, 我用自己保住了司宴,保住了父母的性命。
值了。
19
半年後。
楊姍姍將我備份在她那裡的證據提交給了相關機關。
我和林雪分別被判二十年和無期。
據說林雪在收到判決書時,當場就瘋了。
也不知道是真瘋還是假瘋。
總之,她下半輩子不是在監獄過, 就是在精神病院過了。
而我, 開始適應起監獄的生活。
每天像個沒有魂魄的機器人一般吃飯, 睡覺,偶爾做點手工活。
大概是司宴打點過。
身邊的人對我都算照顧,也沒有因為我是個殘廢而欺負我,奚落我。
甚至還會在我不小心將輪椅卡進地縫時, 友好地幫我推出來。
我過得還算平靜。
隻是偶爾會在吃飯的時候想起司宴,想起他用那雙矜貴的手給我煮面條的畫面。
也會在睡覺的時候想起他, 想念他抱我入睡時的溫馨。
後來律師跟我說。
司宴正在為我申請保外就醫。
我拒絕了。
既然法律判了我二十年。
那就讓我用二十年牢獄生活來為自己贖罪吧。
後來律師又跟我說。
司宴請求跟我當面聊
我依舊拒絕了。
這半年來,司宴不止一次地提出想見我, 可我一次都沒有見他。
從被警察戴上手拷的那一刻起。
我就做好了從此司宴的生命裡不再有蘇盡歡這個人的決定。
因為蘇盡歡不配。
20
一年後。
我偶然在一檔財經節目中看到司宴的身影。
一年未見, 他瘦了些, 卻依舊帥氣,舉手投足間盡顯矜貴。
他優雅地坐在雙人沙發上, 身上穿著黑色的高定西裝,幾乎與同色系的沙發融為一體。
而他那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看見我似的, 始終都凝在鏡頭上。
節目的最後,美女主持人問他。
「司先生,您有喜歡過一個人嗎?」
司宴這才將目光稍稍收了一下,沉吟片刻後答道:「有, 她是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女孩。」
「那後來呢?」
「後來……我不小心把她弄丟了。」
鏡頭前,他的目光黯了下來。
節目結束後。
我隨著人群走出娛樂室。
外面的夕陽已經落下餘暉,如詩如畫般照耀在不遠處的那堵高牆上,留下一片金色的溫暖。
我突然想起小時候。
也是在這樣的夕陽下。
八歲的司宴坐在被夕陽染紅的書桌前寫作業。
六歲的我像隻黃鸝鳥般,託著腮不停地問他:「司宴,你長得好美啊, 你怎麼會長得那麼美。」
「司宴,司爺爺說你長大後會娶我當新娘子, 是真的嗎?」
「司宴, 你不可以讓別人當你的新娘子哦。」
我哭得嘶心裂肺。
「(是」最後,司宴被我問得耳尖一紅, 毫不客氣地將我轟出了臥室。
又是一個夕陽盡染的下午。
我們一群小伙伴在田野裡玩過家家,我吵著鬧著要當一位孩子王的新娘子。
司宴不高興了,扭頭就要回家。
他在前面走。
我在後面邁著小短腿追。
邊追邊大聲叫他:「司宴你等等我,你跑那麼快我追不上你啦。司宴你這樣會把我弄丟的, 你要是把我弄丟了, 司爺爺就會打斷你的腿……」
司宴還是不等我。
我便故意蹲在地上哭。
哭完抬頭一看,司宴不見了。
人生地不熟的鄉村田野裡,我被嚇哭了。
司宴被司爺爺拎著衣領回來找我時,無比傲驕地朝我說:「蘇盡歡, 以後跟緊我,不然我真的會把你弄丟的。」
我含著淚說「好」。
他又說:「以後隻許做我的新娘子。」
我繼續說「好」。
可是後來。
我卻在顧庭舟的強勢追求下,背叛了自己的諾言。
不是司宴把我弄丟了。
是我。
是我把司宴弄丟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