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像又降溫了。
牆上的室內溫度計的數值明晃晃到了-39 度，秒針不慌不忙走著，在我看向的那一秒剛好走到了 12 點。
「砰！」突然燈光熄滅了，停電了。
我在一片黑暗中摸索著抱住吃飽的小三花。
它輕輕喵了一聲，似乎在安慰我。
降溫真的會結束嗎？我……真的能在結束前活下去嗎？
8
我打開了移動電源，100% 的數值讓我放了一下心。
裹起了厚厚的被子，我看了眼小太陽猶豫了一下，終究沒舍得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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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上淡淡的餿味此刻卻讓我無比安心。
一個星期，隻要堅持一個星期，國家一定會來救我的。
最初我還能穿著羽絨服自由活動，雖然冷，但能堅持不開小太陽。
我小心翼翼用電燒水，除此之外不敢多用一點，一口熱水一人一貓無比珍重地咽下。
就連大列巴在這種情景下都無比美……
我翻著白眼伸長脖子使勁咽下去，嘆了口氣：好吧，大列巴還是一如既往難吃。
我每日的消遣就是搬著梯子趴在倉庫上方封S的窗戶上，使勁往外看。
可是冰雪太厚，我隻能依稀看到狂亂的風雪中有細細的一條綠線似乎在流動，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也看不清。
然後隻能沮喪地回到沒有窗的休息室，在黑暗的休息室裡，唯一的亮光隻有小咪亮亮的眼睛。
那是在和它抱團取暖的第三天，我給它取名為張小咪，隨我姓。
父母S後，我隻剩下了年邁的奶奶。在村委會幫扶下考上大學的那一天，奶奶也離我而去。
我哭倒在她的病床前：「奶奶，我以後沒有家人了。」
彌留之際的她顫顫巍巍握住了我的手：「好乖乖，還會有的，去親自挑選吧……」
我把頭埋在它溫暖的肚皮裡：「張小咪，我們以後就是家人了。」
我無比慶幸，在這黑暗中能有一隻陪伴我的小貓咪，如果我一個人可能真的會瘋掉。
每一天我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 led 燈看向牆上的溫度計。
可是情況並沒有變好，每一天的溫度都更低。
時間越來越久，我甚至連 led 燈都不敢再開，我害怕我會被一直困下去。
我開始痛恨那個過分樂觀的自己。
9
「喵！」如往常一樣，我聽到聲音迷迷糊糊睜開眼，頭伸到被子外的一刻瞬間清醒。
「嘶！」我趕忙縮回去，牙齒上下打架：「好冷！」
緩了好一會，我才鼓足勇氣探出頭，火速穿上了羽絨服，打開了 led 燈。
看到溫度計上的一瞬間我呆住了，它竟然……已經碎掉了。
這不是說明已經到了-50 度以下嗎？
僅僅是愣住的一瞬間，我都能感覺到手指刺痛。
此刻我不敢再猶豫，火速將小太陽連在了移動電源上。
因為寒冷，我顫抖的手戳了好幾次才順利打開了開關。
隨著移動電源的顯示數值飛快下降，室內終於有了點暖意。
我不知道現在溫度到底降到了多少，我隻知道這樣下去我真的會S的。
大列巴的箱子裡隻剩下了最後一塊，這絕不是一個星期能解決的事了。
我後知後覺意識我恐怕真的陷入了不知何時完結的末日裡。
10
我的自欺欺人終於被殘酷打破了，是時候面對現實了。
休息室老板做過保溫處理，等室內溫度升到我能從被窩裡出來關了小太陽。
我套起手套，裹上應急保溫毯，外罩羽絨服，用毯子把頭上包的嚴嚴實實。
深呼一口氣衝出了門外，刮骨般的冷意扎的我幾乎僵住。但我不能停下，我目標明確衝向了快遞架。
顧不得挑選了，急促地撕開一個接一個快遞包裹。
這下真的是緊急避險了，我心中默默流淚，不敢哭出來是怕眼淚凍在臉上更冷。
裙子、裙子、裙子，我飛速拿開，想必是和我一樣計劃著美美的海邊旅行。
我們真的還能見到陽光和沙灘嗎？我有些傷心地繼續挑選著有用的東西。
啊，是白酒！我眼睛一亮。
但是賣家卻沒有贈送開瓶器，我急的抓耳撓腮，恨不得下一刻就把酒瓶摔地上，我能舔兩口也好。
突然我靈光一閃，不是還有多功能斧頭錘嗎？
我激動地把酒拿回休息室，果真斧頭錘有開瓶器的功能。
淺灌兩口，溫暖從我五髒六腑流過，臉上泛起了久違的熱意。
熱度讓我凍僵的大腦又能運轉起來了，我一面怪自己不仔細琢磨這些工具的用途險些白浪費了物資，一面又幹勁十足。
雖然因為快遞新規，此時留在倉庫的包裹並不多，但是仍然是能找到足夠讓我活下去的物資的。
11
我打起精神再次走出休息室。
小咪勇敢地從被窩裡探出個頭，朝我喵了一聲，似乎是在表揚我。
小咪，媽媽一定會給你打更多的獵回來。我用力握住了斧頭錘，堅定地走向貨架。
凍得受不住的時候我就灌一口酒，幾次折騰下來，我還是拖回了不少的食物和衣服。
雖然大多都是夏天輕薄的衣服，但是可以數量來湊。
得虧我拆到了一個手作娘的包裹，裡面都是針線和剪刀，還附贈一本《從用針開始學裁縫》。
感謝手作娘，手作娘萬歲！
我小心謹慎地剪下一部分被子裡的棉花，用布料縫補，做成件小衣服給小咪穿上。
她難得可以在地上跑來跑去，穿著新衣服一臉神氣地看著我。
我相當配合地鼓掌表揚：「我們家小咪也太好看了！」
小小的休息室裡除了物資，還有群友們嘲笑我時報的快遞。
神使鬼差下我把那些鬼故事、辣椒粉、嗩吶……都帶回來了。
沒什麼用，但是仿佛群友們的嘻嘻哈哈就在我面前一樣。
我難得奢侈一下，打開了小太陽，給小咪開了個罐頭，給自己開了個自熱火鍋。
肚子的充盈感幸福的幾乎讓我落淚。
我和小咪都穿著縫的五顏六色的衣服，臃腫但是溫暖。
「好幸福啊，小咪，」我珍惜地喝了口辣湯：「我們好像在過年。」
「喵。」小咪吃的頭也不抬，表示贊同。
「不過過年還要更熱鬧一點，等我們出去後一定帶你過一次真正的年。」
我借著小太陽的微亮，翻開了鬼故事書。
很俗套，不信邪的膽大情侶深夜入住了充滿惡鬼的廢舊宅院。
翻了幾頁我默默把腳縮進了衣服裡。
真好，果然感覺小小的休息室裡立刻充滿了人。
我抱著小咪，忍不住落下一滴眼淚。
好想回到吵吵鬧鬧很煩人但是很溫暖的人類中間啊。
12
這幾天搬運物資的時候我也爬上梯子去看了窗戶外，風已經停了，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遠處的高樓似乎被雪埋了半截。
難道是因為要化雪了，這幾天溫度才這麼低嗎？
對此我不敢再做任何樂觀預測，害怕再一次失望。
但是溫度似乎真的在回升，凍了許久的手機某一天突然開機了。
我打開了群聊。
聊天依然是 99+
但是最新的一條消息都是好幾天之前發的了。
【好餓……】
我壓抑不住恐慌地往上翻，好多人發完了消息就再也不見了。
群裡統計的存活人數也越來越少。
S了……這麼多人嗎？
我一想到我用的這些快遞的主人可能早已S去，一種強烈的兔S狐悲之感湧上心頭。
我……也會S在這裡嗎？
手機振動了一下，新的消息彈出。
我急迫地去看。
【快遞站的妹子你還活著嗎？】
我手指不聽使喚地顫抖，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怕的。
【活著。】
【那就好。】
【你能不能拿我嗩吶吹一下，吹什麼都行。】
【我嗩吶是外公教的，他說嗩吶能從人出生吹到S亡。】
【S之前，我想讓嗩吶送走我……】
我手指越發顫抖，幾乎握不住手機。
刪刪減減我打了半天，回了個好。
我在角落裡撿起了那個嗩吶，那上面刻了個小小的月字，似乎是專門定制的。
我並不會吹嗩吶，隻看過電影，心血來潮學過一點百鳥朝鳳。
又冷又情緒震動，好好一首百鳥朝鳳被我吹的嘶啞難聽，尖利得像百根粉筆劃黑板。
在我點完發送的一秒，手機徹底息屏了，沒電了。
而我獨立在黑暗中良久，身體顫抖不已，我可能永遠不會知道那個小姑娘聽到嗩吶沒有。
13
日復一日，我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食物在一天天減少。
水也早已用盡，我隻能靠著門縫下湧進的雪煮開。
當然不是用電，電也耗盡了。
所幸這裡是快遞站，最不缺的就是紙盒。
我找了個裝垃圾的廢棄鐵桶做爐子，上面放著鐵鍋，既能生火又能煮點食物。
嘴唇幹裂的生疼，我隻敢沾一點點水潤一下嘴唇。
小咪的眼睛在黑暗中亮的嚇人，一步步朝我靠近。
我短促笑了下，想起一個獨居老太太，S後屍體被收養的流浪貓吃幹殆盡。
「小咪。」我嗓子幹啞的不像話：「媽媽是無錫人，從小吃糖長大。」
「媽媽的肉一定被糖腌透了，肯定香甜可口，但是小貓咪不能吃太多哦，牙會壞掉的。」
「小咪，你一定要活的比我久啊。」
我閉上了眼睛，感受到她毛茸茸的腦袋湊近了我的脖子。
但是喉嚨上並沒有意料之中的尖銳疼痛。
懷中一沉，一個冰涼的東西落在了我手中。
我驚訝地睜開了眼睛，是一個收音機。
可能是哪個大學生要考四六級買的，商家還送了配套的電池。
小咪用腦袋輕輕撞了一下我的手。
我遲疑地把電池放了進去。
「……祖國！滋！與你同在。」
收音機裡傳來字正腔圓的播音女聲。
我的眼淚突然洶湧而出，我太久沒聽到人類的聲音了。
我急迫的把耳朵湊近收音機，生怕這是我的幻想，害怕這聲音消失。
幸好，聲音再次重復傳出：
「這裡是中央廣播電臺，敬告我中華同胞，請不要放棄自救，救援從未停止，祖國與你同在。」
我含著眼淚聽了一遍又一遍。
我突然意識到我在窗戶外看到的風雪中流動的綠色細線是什麼，是軍隊，是綿延不斷的軍隊。
我沒有被放棄，外面還有人在冒著風雪前行，我不是一個人。
在不知道時日的黑暗中，我不止一次想過大家是不是都S了，會不會我早已被遺忘。
我以為我會S在這狹小的角落，無人知曉無人在意。
但是我在政府的資助下走出了山村，在群友們的熱心幫助下活到了現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