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喜歡清淡,我便日日不吃油膩。
他喜歡紅袖添香,我便去學了書畫。
他喜歡什麼,我便讓自己成為什麼。
我把自己變成了他喜歡的樣子,主動地放棄了自己。
可他還是,不喜歡我。
我像是他的影子,永遠追逐想要貼著他,卻總也夠不著,總也等不到他彎腰觸碰我。
跟不愛的人在一起,愛成了刑具,日日遭受處罰。
不至於讓人死,但也活不好。
我眼圈泛紅,硬要憋著:「你不喜歡,與我何幹?
「難道說我不喜歡你這張臉,你便要毀了去?我不喜歡你這個人,你便要死了去?」
慧娘回護:「你怎麼可以這般說孟郎,孟郎也是為你好。
「你身為女子,拋頭露面便也罷了,還如此粗鄙,當心日後嫁不出去。」
我「呵呵」冷笑,手指「嘎嘎」響。
有些人,臉給得太足了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
14
我出言便要譏諷,背後卻傳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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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無人娶?
「應某便對秋姑娘寤寐思服,輾轉反側。」
應霄這次沒坐輪椅,拿著一把折扇搖來搖去。
還沒夏日呢,也不知道裝什麼。
我翻了個白眼。
慧娘面容扭曲了一瞬,譏笑道:「秋姑娘好本事啊,這邊吊著孟郎,那邊又結識一個。
「這等本事,真是我等學不來的。」
她不屑出聲,我懶得理會她:「是是是,知道你嫉妒我,大可不必說得如此大聲。」
慧娘惱羞成怒,便慫恿孟梁。
孟梁直勾勾地盯著我:「秋姑娘,我需要一個解釋。」
那副樣子,活像是捉奸妻子的。
我一時便存了氣他的心。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應掌櫃比你有錢,比你有權,比你生得好看,明眼人都知道怎麼選吧?」
應霄吃吃地笑:「秋姑娘說得正是。
「雖然說的都是實話,但秋姑娘如此直白,倒讓應某有些害羞呢。」
我們二人一唱一和,孟梁氣得鼻子都要歪了。
「秋言雪,你會後悔的。」
我翻了個白眼,後悔?這輩子都不可能。
等他走後,我冷了臉:「應掌櫃,玩笑有一有二尚可理解,再三再四隻會讓人厭煩。」
最近,我也算對應霄做了些了解。
突然回歸,沒幾個月便接手了應家,成為掌事人,這樣的人,我不覺得是個普通人,我也不想與他扯上任何關系。
但他總是有意無意地招惹我,這讓我很是厭煩。
「秋姑娘,為何你就是不相信,我對你真的是喜歡呢。」
我冷笑:「我擔不起應掌櫃的喜歡。」
他垂下眸,嘆了口氣。
「如果早知道是你......」
我提高了聲音:「什麼?」
他搖了搖頭,笑了笑:「秋姑娘,不管你信不信,應某是認真的。
「玉河縣的絲綢生意,我不會再進入秋姑娘可以放心。」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應掌櫃不會是怕了吧?」
他又笑了笑,眨了眨眼,裝作很怕的樣子:
「秋掌櫃手腕精煉老道,應某很是害怕呢,這不,就來向秋掌櫃求饒了。
「掌櫃的發發善心,也讓應某賺幾個聘禮錢。」
「掌櫃的」三個字他說得極繾綣,我紅了臉,啐了他一口。
臭流氓!
15
我總以為孟梁隻是有些自私自利,卻沒想到他可以有這般陰毒心思。
他來查封時,眼神俯視,帶著幾絲陰冷的笑。
「雪兒,我早說過的,你會後悔的。
「我現在已經是知州身邊的紅人,不日他便會推薦我成為宰相的門生,日後定會飛黃騰達。
「你現在後悔,求我,還來得及。」
我鄙夷地一笑:「求你?憑你也配?!」
他惱怒,揮手讓人四處散開查驗。
「知州懷疑秋家通敵,特命我等查證。
「若有反抗者,就地格殺。」
我冷冷地坐在凳子上看著他,安慰爹娘不要著急。
幾天前,我收到一封信。
一看是應霄寫的,我想都沒想就要扔掉,但鬼使神差地我打開了。
之前他日日寫信過來,言語粗俗不堪,沒想到這次他卻告訴我一個秘密。
他從知州那裡獲悉,有人要搞垮秋家。
其目的不言而喻。
一是知州貪圖秋家的家產,二是借著秋家獲罪可以影響朝中為官的大伯。
大伯與丞相政見不合,如今更是勢如水火。
孟梁前世與秋家多有接觸,他太熟悉秋家了,很輕松地便收買了秋家的人。
可他萬萬不會想到,我早就做好了打算。
他這一行,注定不會有什麼收獲。
我早就跟他說過,若是秋家是清白的,那他可就是與整個秋家為敵,陷知州為不利。
但他太自信了。
果然,他的臉越來越黑,最後盯著我。
「秋言雪,你別太得意。
「你不要以為攀上應家,你就高枕無憂了,應家雖有皇妃在宮裡,但哪裡比得上丞相位高權重。」
我不屑地一笑:「丞相位高權重跟你有什麼關系?你還是想想如何向知州交代吧。
「哦對了,知州大人如此照顧秋家,我定會好好地寫封信跟大伯說一說。」
他眉毛豎起,隻能惡狠狠地瞪著我。
「你變了,你變得我根本不認識你了。」
我收起笑,再也不想給他打啞謎了。
「孟梁,跟你做了幾十年的夫妻,現在想想,每一刻都令我無比作嘔。」
他眼睛睜大,不可置信:「你,你也?」
我勾了勾唇:「現在,你可以帶著你的人,滾出秋家了。」
16
重生之事太過荒誕,孟梁即使知道也不敢聲張。
自然,他也怕我聲張。
顧及此,他好生地老實了一陣子,聽說如今知州對他很是不喜。
此事我很感謝應霄,對他態度也緩和了許多,他借著由頭三天兩頭地來秋家,說是跟父親學習經商之道,一口一個老師地喊著。
這讓父親很是受用,扶著胡須說要認他為義子,他聽了一口茶全噴了出來。
我在旁邊哈哈大笑。
孟梁到底是娶了慧娘,兩人被人發現赤條條地躺在一起,慧娘要死要活,說若是孟梁不娶她,她便死了算了。
孟梁隻能娶了她。
成親三日後,我直接帶著人過去。
孟梁眸子一亮:「言雪,我就知道你心裡還是有我的。
「你放心,娶慧娘隻是權宜之計,我心裡隻有你一個。
「等我高中,我便娶你為正妻。」
我「呵呵」冷笑,一巴掌甩上去。
「孟公子若是管不住自己這張嘴,不如早早地毒啞了為好。」
慧娘跑過來:「秋姑娘,你怎麼可以動手打人呢?
「就算你喜歡孟郎,嫉恨孟郎如今娶了我,也不該如此囂張啊。」
四周的人對我指指點點,我充耳不聞,直接拿出借條。
「看清楚了,孟公子白紙黑字寫的,三百兩銀子。
「既然孟公子都有錢到買宅子了,想必也有銀錢還債了。」
慧娘臉色難看:「不過是區區三百兩,秋姑娘家財萬貫,又不缺錢,何必這麼苦苦逼人。」
我打了個哈欠:「本姑娘有錢那是本姑娘有本事,跟你還錢有什麼關系?」
慧娘臉漲紅,開始哭訴:「我不過是說了秋姑娘你兩句,你便如此跋扈,我知道你們有錢人看不起我們這些窮苦老百姓。
「可您也不能這麼仗勢欺人啊。」
孟梁鐵青著臉,面目扭曲。
「言雪,你怎如此市侩不堪?」
我笑了笑,一字一句:「孟公子,本姑娘一直如此。」
眾人看著,孟梁自覺丟臉,強撐著面子讓慧娘去拿錢。
慧娘哪裡舍得,猶猶豫豫,孟梁一巴掌扇了過去:「讓你去你就去!
「丟人現眼的賤人。」
他還要繼續,被我攔住。
「孟公子,打女人,不覺得羞恥嗎?」
孟梁豎眉:「我打她,關你什麼事?
「你打誰當然不關我的事,但你以強凌弱,一時惱怒便動手打女子,便是你的不對了。」
慧娘捂著臉,泫然欲泣。
我直勾勾地盯著她,笑了。
「原以為你有多大的本事,原來,也過得如此不堪。
「慧娘,我對你很失望。」
前世,我以為我是她的手下敗將,在我的想象中,她一定很好,好到讓孟梁記了一輩子。
但現在看來,根本不是。
孟梁惦念的、牽掛的、難以忘記的,也許根本不是慧娘,而是年輕的他,充滿書生意氣的他。
慧娘的存在,隻是讓他回到了少年時。
我突然了悟,為什麼重生後,孟梁竟開始懷念我,而對慧娘惡語相向。
婚後的日子,一定打破了他所有幻想。
若他前世按自己心意娶了慧娘,隻怕也是雞飛狗跳。
孟梁,永遠心裡隻有自己,永遠不知道感恩知足是什麼。
聞言,慧娘淚如雨下。
我與她,不過都是身在局中的可憐人。
17
收下銀錢後,我再也不想聽到孟梁任何消息。
上天想讓誰亡,必先讓誰狂。
他樹敵頗多,又心計不深,學識中庸,光是處理自己的麻煩就夠他忙的了,他根本沒精力再來招惹我。
而且,自從上次慧娘被打,如同開了竅一般,孟梁若是動她一根手指頭,她便把孟梁抓得滿臉都是血,若是孟梁罵她,她就一路罵到小巷口。
幾個月前還嬌弱得如小白花的人,轉瞬之間變成了潑婦。
孟梁想休她,又無法休。
因為慧娘,懷孕了。
慧娘仗著有身孕,更為恣意,將錢財牢牢地掌握自己手裡。
她還給我送了一封書信,上面寫著:【對不住。】
她讓我放心孟梁,有她在,日後孟梁絕對不會再去打擾我任何生活。
我嘆了口氣,將信燒掉。
對她,我做不到恨,但也絕做不到推心置腹。
就這樣,挺好。
孟梁最討厭的,日日纏繞他身邊,就如蝕骨之蟻,讓他無比難受。
至於他的雄才偉略,更是不值一提。
我才知道,應霄竟然是京城安在玉河的眼線。
他暗地裡,是為三皇子服務。
如今丞相戰隊二皇子,三皇子生母微賤,不被皇帝所喜。
但我和孟梁都知道,最後登基的便是三皇子。
所以孟梁鐵了心地要讓知州說服丞相輔佐三皇子,可他選錯了時機。
如今三皇子羽翼未豐,還被皇帝罰了幽禁。
知州根本不會聽從孟梁的,去這般豪賭。
他因鬱悶不堪跑去喝酒,大放厥詞,被京中探子知曉。
甚至他還直接說了我重生的事情。
孟梁被當作瘋子抓了起來,但實際上,他的話已經被信了一半。
宮裡來人問時,我便知曉,事情變嚴重了。
我被帶走時,應霄匆匆而來,眼睛都紅了。
「言雪,你信我, 我會救你。」
我搖了搖頭, 轉頭落了一滴淚。
我以為不會再動心了, 可我的心, 從來不由我。
一起出現的, 還有慧娘。
大監聲音尖厲, 盤問種種,我都一言不發,當作不知。
重生這件事太玄了, 定會被上位者忌憚,這也是為什麼我絕不輕易透露,也不插手改變許多事情。
沒有一個帝王,不希望長生,而重生, 也是長生的一種方式。
我垂著頭, 旁邊的慧娘捧著肚子惶惶不安。
當大監問她時,她咬了咬嘴唇。
「民婦有一件事,不知該不該說。」
大監眼前一亮:「夫人快說。」
她看了我一眼, 我平淡地看著她,手卻不自覺地收緊。
她臉上露出憤恨:「民婦要告發民婦夫君, 妖言惑眾!他對秋姑娘愛而不得,便想要毀了秋姑娘, 民婦曾親耳聽到他說什麼前世今生,還故意編排, 說要拿此事讓秋姑娘陪他一起死!」
我眼睛睜大, 不可置信。
「還請大人明鑑!若是孟梁有重生之遇,為何還會過得如此潦倒, 他不過是胡言亂語, 其心可誅。
「民婦也勸過他, 沒想到他竟威脅民婦, 說要休了民婦, 民婦這裡,還有他親筆寫的和離書。」
大監接過去, 眉頭逐漸地皺起,轉瞬冷哼一聲。
「我們做子女的,當然要體諒父親。」
「未陽」「今日辛苦兩位走這一遭了。」
出去時,我整個背都是湿的。
四目相對,慧娘先移開了目光:「你不必感謝我。
「我不過是實在受不了那個蠢貨了。」
她抿了抿唇:「若真如他所說,你與他成婚幾十年。
「那你真是遭了大罪了。」
我感激地笑了笑:「彼此彼此。」
她勾了勾唇。
應霄在宮門口,伸著脖子不停地探著,見我來了, 急忙將披風遞過來。
這次,我沒有抗拒。
他的臉上,長滿了胡茬。
我被困的幾日,他過得也不好。
我想要的, 不就是一個可以同舟共濟的人嗎?
如果已經遇到,我何不順應本心?
我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挽住他的臂膀:「走吧,一起回家。」
他面露驚喜, 小心翼翼地扶著我:「遵命。」
陽光很好,風也很好。
未來,我也隻會更好。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