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可叫我不要急著回去:
「我很想媽媽,但我更喜歡像小太陽一樣愛笑的你。」
女兒好貼心啊!
像我愛我的媽媽一樣,她也深深愛著我。
16
合作談成那天,我和江銘笑著走出離南大不遠的酒店。
迎面撞上始料未及的人。
齊灏黝黑的眸子,死死盯著他。
周身散發陰鸷氣質。
我腦海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是瘋狗想咬人。
正想當沒看見,聽見齊灏微微發澀的嗓音。
「老婆,怎麼不接我電話?」
有病!
誰要在百忙之中,抽空聽準前夫軟硬兼施,逼我回去帶娃的電話。
他不理會我的無視。
用一種欣賞的目光,打量我的穿搭。
Advertisement
江銘的私人造型師,為我搭配了阿瑪尼套裝,妝容精致幹練,處處透著韻味。
毫無半分過去素面朝天,套著臃腫家居服,忙著做飯帶娃上醫院的家庭主婦模樣。
江銘淡淡勾了勾唇角:
「意安,今晚要不要一起去慶功宴?」
齊灏搶著開口:
「可可也來了,保姆帶她去買你最愛那家學校門口的生煎包。
「她說沒去過媽媽的母校,想來看看。」
這是什麼操作?
我看不懂了。
江銘不勉強:
「沒事,合作談妥了。你可以單獨離開,機票公司報銷。」
齊灏的勝負欲發作:
「不必!我們回去坐頭等艙。」
我的白眼快翻到南天門。
等同事離開,開口質問:
「齊灏,我們要離婚了,你跑來這算什麼?」
「我以為你單獨跟他過來,又不肯接我電話,心裡難受。」
從前,我追著他跑,他不稀罕。
現在,我不再圍在身邊打轉,他又巴巴兒跟過來。
男人真是賤骨頭。
17
可可牽著我,在南大的林蔭道蹦蹦跳跳。
我來了興致,告訴她哪裡是我得獎的跑道,遲到的教室。
可可在微黃的草地撒歡。
她彎起眼睛甜甜地笑了,那模樣,像極了我年輕的時候。
黃昏來臨,齊灏跟在身後。
有輛自行車歪歪扭扭撞過來,他狠狠摟緊剛舉起可可摘秋葉的我。
「小心!」
我感受到他貼在身上的胸口起伏,環在腰上的手格外用力,久久不肯松手。
我羞惱把人推開:
「別趁機佔便宜。」
齊灏卻一臉受傷:
「對不起。」
「我隻是突然想起,以前說過等我們有了孩子,一定帶她回來看看,沒想到實現了。
「在這裡的很多個早上,你怕我不吃早餐,從南大飯堂買了送到隔壁學院。
「第一次創業當中間商,你厚著臉皮,替我挨個到女生宿舍倒賣產品。
「那時我沒什麼錢,得知我用吃泡面省下的錢給你買兔子蛋糕,你感動得落淚。」
那時,一個蛋糕要 188 塊。
齊灏一心想著在校園創業,很多時候我用生活費補貼他。
為了陪我過生日,他臨時做了兩天苦力,幫人搬東西砸傷了腿。
看著一瘸一拐的男友,手裡還提著蛋糕,我哭得稀裡哗啦:
「齊灏,你怎麼那麼傻,我又不是沒吃過。」
「不一樣!你的二十歲隻有一次,我想給你世上最甜的東西。」
可後來,他連我的生日都忘了。
陪另一個女人去度假,丟下糟糠妻在家哄女兒。
好在,我忘了一切。
不管是幸福還是傷害。
齊灏卻成為不幸的那個,被過往的回憶裹挾。
他越說越愧疚。
表情突然像倒欠我八百萬。
我眼裡全是不在乎,語氣甚至有點冷:
「如果我們相互攙扶走了那麼多路,你還是背叛,活該被我遺忘。」
齊灏一愣。
懺悔仿佛打在棉花上,軟綿無力。
再說不出一句話。
18
手機在靜謐的校園響起,齊灏不接。
那邊不依不饒。
他摁掉幾次,才終於接起。
夏彤聲音尖厲,不開免提都聽得清楚:
「齊灏,為什麼躲著我?
「你不是說好和那女人離婚,跟我見父母嗎?
「我說過她手段卑劣,不是叫女兒裝病就是玩失憶拖你,她就是咬定你會心軟……」
電話掛斷。
齊灏突然抓住我的手臂。
「意安,為了可可,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託住在肩膀睡著的女兒,利索後退兩步:
「齊灏,我是失憶,不是失智。
「你和夏彤都到了見家長的地步。髒了的男人,我不要。」
他露出痛苦神色:
「我不會跟她去的。
「你失憶後,我想起很多從前的事。
「你為我和女兒付出那麼多,我不信你真舍得拋下。」
「神經病,去查查腦子吧!」
我抱著可可快步離去。
他發怔地望著我們的背影。
眼圈漸漸紅了。
黃葉飄落。
仿佛在重映十八九歲的我們,一起吃飯、逛街、看電影,做盡親密之事。
我們那樣熱烈愛過,擁有許多甜美青澀的回憶。
我們曾許諾走一輩子,等老了,要背著孩子去聽演唱會,盡情享受二人世界。
可最終,齊灏半路另尋新歡,我受傷丟失記憶。
故地重遊。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不再有誰為了誰,執拗停留在原地。
19
齊灏徹底變了一個人。
突然有很多時間回家,陪可可做手工,笨手笨腳給我做愛吃的紅燒排骨。
熱衷加班應酬的人,變成了我。
夏彤用小號加我微信。
她拼命刺激我。
說齊灏會背著穿高跟鞋的她,走在沙灘上;
在我生日當天,陪她飛去看煙花;
幼兒園親子節,帶她買新到的珠寶首飾。
【蕭意安,別再裝了,你隻是想利用齊灏的同情和心軟,強行把他留在身邊。
【知不知道,他在床上對我有多瘋狂?
【我穿黑絲的時候,他甚至嘲諷你生娃後下面太松,讓人根本毫無欲望。】
天啊!
這女人,是忘了我的記憶停留在單純的大一階段嗎?
嗚嗚,我被汙染了!
我反手把截圖發給齊灏:
【管好你的情人。
【趕緊離婚,她再做見不得人的小三,估計要憋出狂犬病了。】
齊灏變了臉色:
【我會處理。】
20
不知狗男人怎麼跟夏彤說的。
她跑到江銘公司執意見我。
「蕭意安,你跟齊灏說了什麼,他為什麼突然翻舊賬?
「我跟了他那麼久,被人指指點點。
「公司上市了,要是沒我付出,你怎麼可能安心當齊太太?」
我無語。
夏彤失控般砸了樓道角落的玻璃瓶,用力把我撞倒。
我的手掌被劃出深深傷口,流了一地的血。
齊灏趕到時,江銘報警了,親自拿藥箱幫我清理傷口。
夏彤撲到齊灏懷裡:
「別不要我好不好?沒有蕭意安從中作梗,你怎麼可能追討在我身上花過的錢?」
齊灏把她推開,聲音極冷:
「不關意安的事,是你貪心,手太長伸到財務了。
「她的傷,是你弄的?」
夏彤哭得歇斯底裡:
「是!誰讓我愛上一個有夫之婦,活該被罵。
「可是,當初要不是我挖來榮氏的訂單,你的公司怎麼可能起死回生,更別提上市。」
江銘手上的動作一頓。
齊灏目光復雜:
「夏彤,你還敢騙我?
「我都查清楚了,當初給了公司活路的榮氏負責人,終於承認是看在意安的份上才出手。
「你仗著在榮氏打工,冒險領了這份情,更心安理得搶走我老婆的功勞。」
我一頭霧水。
齊灏耐心解釋。
三年前,公司遭遇有史以來最大危機。
眼看要扛不過去,我們四處尋人幫助。
最終榮氏出手了。
不知因何緣故,對方沒指名是幫我,但的確幫齊灏的公司渡過難關。
夏彤冒領了功勞。
不但設計跳槽,還勾搭上 CEO。
齊灏一臉鄙夷:
「夏彤,你連學歷都是造假的,除了撒謊,還能做什麼?」
她眼圈迅速紅了,嘴角抽搐:
「誰讓你當時那麼寵老婆,動不動為家裡的黃臉婆吃醋,快破產還惦記著她。
「我想要一個好男人當老公,有什麼錯。」
我被奇葩的三觀驚到。
不去想互毆有什麼結果,一腳重重踹在她身上。
夏彤摔倒。
臉擦到碎玻璃上,劃出一道長長疤痕。
她氣瘋了,想來打我。
但江銘和齊灏都擋在身前。
21
錄口供時,監控剛好在死角。
怨不得旁人。
夏彤一開始就算計著要打我,挑了個偏僻角落。
齊灏和江銘作證,是她先傷害我,我給予反擊。
夏彤不敢置信:
「齊灏,你為了黃臉婆,居然誣陷我?」
齊灏的聲音更冷:
「別以為我不知道,為了逼我放棄撫養可可,你買通保姆在糕點加花生醬。
「要不是我最近常在家,她差點被你害死。
「敢害我女兒?」
喪盡天良。
我沒忍住,在警局又給了她一個大逼兜。
夏彤瘋瘋癲癲:
「誰讓臭丫頭一直跟我爭寵,動不動裝病把爸爸叫回家。」
女人的嫉妒心太可怕了。
不管老小,一樣下狠手對付。
由於可可沒有受到實質傷害,夏彤沒坐牢。
但她沒能嘚瑟多久。
齊灏以學歷造假為由炒了夏彤,為了挽回我的心,又強制追回花在她身上的錢。
趕狗入窮巷,必遭反噬。
夏彤喝了很多酒,開車想撞我和可可。
齊灏大概是良心發現,用力推開我們,被車撞飛。
空氣有一瞬間寂靜。
夏彤瘋狂拍打方向盤,大聲吼叫:
「齊灏,憑什麼救她們,根本不值得!
「蕭意安,齊灏根本不愛你,在你媽死那天,他陪我去瑞士滑雪。
「要是你跟他復合,你媽在地府都看不起你!」
齊灏面如死灰,倒在血泊裡。
「我這人就這樣,自己無法擁有的男人,別人也不許得到。」
偏執狂的愛,太可怕了。
22
齊灏沒死。
代價是斷了一條腿。
籤離婚協議時,他自嘲:
「本以為你忘記嶽母的事,有機會跟我重來。
「但你知道了真相,應該永遠不會原諒我了!」
的確。
我沒有恢復記憶。
但以我愛媽媽的程度,是無法原諒丈夫在她彌留之際,跟另一個女人風花雪月的。
那不僅是對我的背叛。
更深深傷害了一位母親的心。
即將離開人世時,媽媽本想託付齊灏照顧我,但他連電話都沒接。
無法宣之於口的遺言,成了她最後的遺憾。
我要走可可的撫養權和更多股權。
齊灏同意了。
他說,那是他欠我的。
「對不起!」
人生的跌宕起落, 讓一個人發自內心承認錯了。
「意安,過去那樣傷害你, 希望不要記恨我。」
我內心無波無瀾:
「我不恨你,也不記得跟你發生過的一切。」
齊灏的臉變得煞白。
「意安,你怎麼能……不記得?」
這意味著, 我們曾擁有的共同回憶,隻有他一個人守著過了。
齊灏整個人愈發陰沉。
生意不好,身體每況愈下。
我離開得毫不拖泥帶水。
套現的錢,足夠我和可可舒舒服服過兩輩子。
後來, 聽說齊灏找人去牢裡折磨夏彤。
要是沒她, 他應該有完整的家, 以及光明未來。
但人生無法後悔。
背叛是不歸路。
有去無回。
23
沒有恢復記憶,對我來說不是壞事。
我像沒有受過傷害一樣,去熱愛生活,去重啟夢想。
可可說:
「我好喜歡現在的媽媽, 每天都笑得開心,像床頭的陽光小臺燈那麼暖。」
我升了職, 加了薪。
護士尷尬解釋,這位先生是我的丈夫。
「來「」誰知, 對方一看我就笑了:
「學弟, 這位是你當年委託我幫一把的本科小學妹吧?」
原來, 當年幫了齊灏公司的人,是江銘。
宴會廳, 音樂流淌。
我晃了晃紅酒杯:
「江學長,做了好事為什麼不留名?」
他沉吟片刻, 與我碰杯:
「當年,我出國當交換生,不是為了初戀留下。
「我滑雪受了重傷,在國外治了很久, 還考上當地研究生。
「回來發現你成了別人的妻,我隻好放手。
「但齊灏公司出了危機,我見你撇下臉面,抱著孩子去求人,終究不忍。」
那時,江銘得知, 齊灏是個醋壇子。
為了不讓我們夫妻不睦,請了榮師兄幫忙。
榮總經常在國外, 被夏彤鑽了空子。
雪花緩緩落下, 江銘向我表白。
可我猶豫:
「你那麼優秀,我卻離異生過娃。」
他眼眶微微泛紅:
「意安, 自從我當年差點死掉,就知人生無常,該抓住眼前值得珍惜的人。」
江銘略帶顫抖的聲音,落入我耳中, 帶著暖暖啞意。
我們牽手走在雪中。
聽見有孩童朗誦:
「大雪至, 寒意濃。願你身寒有衣穿,心寒有人暖,願你遇良人,長歌暖浮生, 細水度流年。」
來年的美好春天,一定會伴隨人間煙火,如期而至!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