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若是再多了幾分猜疑,隻怕其中的縫隙,會越來越大。
將彼此推得更遠。
14
謝鳶中毒了!
皇上聞訊趕來時,隻見謝鳶坐在破爛的床上,而一旁,蘇見利正在為她吸出指尖的蛇毒。
她望著埋頭吸毒的蘇見利,眉宇間充盈著小女兒的嬌俏,將她原本有些憔悴的面容都襯託得光亮許多。
如此一幕,落在皇上眼中,卻格外刺眼。
我隨行在皇上身邊,見狀當即輕咳一聲,以示提醒。
蘇見利見到皇上,當即跪拜在地:「賢妃娘娘中了蛇毒,微臣救人心切,有所冒犯,還請皇上贖罪。」
謝鳶見皇上來了,面露欣喜。
卻又見蘇見利告罪,當即嘟著嘴,滿臉不高興:「你請罪幹什麼,你是為了救人,又不是為了旁的。難不成一條命,還比不上什麼所謂的男女大防?」
說著她又看向皇上,擺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皇上,我和蘇侍衛是朋友,我將他當作兄弟一般,並無太多顧忌,還請皇上切勿多心。」
皇上盯著她,一言不發。
面沉似水,眸色暗沉,似乎孕育著風暴。
謝鳶卻絲毫察覺不到,還一臉熱情地招呼蘇見利:「你別跪著了,快起來吧,皇上不僅不會怪罪你,你救了本宮,他定然會嘉獎你的。」
蘇見利當真也蠢笨,竟然真的就站了起來,搓著手,一臉期待地望著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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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場景,我看在眼裡,隻覺得荒謬無比。
甚至一時間分不清,謝鳶究竟是裝傻,還是真的沒腦子。
「如兄弟一般?謝鳶,你倒是平易近人,無所顧忌。」
難得聽出他言語中的不滿,謝鳶卻一臉委屈:「難不成皇上你是懷疑我和他之間有什麼嗎?如果你這麼想,那我真的百口莫辯。」
「你——」
皇上被氣得頭疼,險些站不住。
我連忙伸手扶住他,輕聲寬慰。
「如月?你怎麼會跟在皇上身邊?」謝鳶詫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謝天謝地,她可算是看到我的存在了。
真不容易。
15
我忙著伺候皇上呢,哪有時間搭理她。
小心翼翼地扶著皇上坐下,為他按壓頭部。
正在皇上神情有些緩解的時候,謝鳶突然衝了過來,一把將我狠狠推開!
「如月,你好大的膽子,竟然不回話,眼裡是沒有本宮了是嗎!」
皇上的頭風剛有所緩解,被她這麼一吵鬧,又疼了起來。
而謝鳶卻不管不顧,指責完我,又瞪著皇上,哽咽不已:「皇上,你怎麼能如此狠心?將我打入冷宮,卻把我身邊的侍女留在身邊,你什麼意思?你這是在打我的臉!
「你說你讓我進冷宮,是為了保護我,都是騙我的!
「當初的海誓山盟你都忘了是不是?說過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你也都不記得了對不對?」
面對她的指責,皇上煩躁不堪,不想理會。
起身親自將我扶起來,見我手掌手上見血,有些心疼。
這一幕落在謝鳶眼中,她越發難以忍受。
正逢此時太醫端來湯藥,送至她面前。
她接過,卻轉手遞給蘇見利:「你方才為本宮吸毒,定然也中了毒,這藥還是你喝了吧。」
蘇見利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更不敢接。
謝鳶知道他是怕皇上,但是她已經被氣得衝昏了頭腦。
此時別扭勁兒上來了,竟然當著皇上的面,便要親自喂蘇見利喝藥。
嚇得蘇見利人都傻了,當即跪在地上,身體抖如篩糠。
偏偏謝鳶不嫌事大,還在勸說:「你怕什麼,咱們行得正坐得端,不像某些人,敢作不敢當。」
聞言皇上怒極反笑,盯著他們二人許久。
緩緩開口:「好,很好,倒是朕敢作不敢當了?既如此,崔彬,傳旨下去,封如月為月貴人,今晚侍寢!」
「你——」
謝鳶猛然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想要說些什麼,皇上卻沒給她這個機會。
「既然你和蘇見利如此親近,如今你在冷宮之中也沒有人陪伴,不如便讓他留在這裡陪著你,也不枉費你們的兄弟之情。」
皇上一番陰陽怪氣,嚇得兩人臉色都變了。
蘇見利慌得手足無措,連連磕頭求饒。
可惜,換不來皇上的絲毫憐憫。
而謝鳶在短暫的錯愕之後,又梗著脖子,一副不服輸的模樣。
「如果你執意這麼想,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就什麼都別說!」
皇上一甩手,牽著我轉身離開。
我回頭望去,謝鳶站在原地,望著我們離開的方向,滿臉茫然。
16
回到養心殿,皇上松開手,坐在榻上,臉色陰沉。
我緩緩跪在他面前:「皇上,奴婢知道您方才說的都是氣話,奴婢也自知身份卑微,不配為妃。還請皇上切勿因為一時之氣,傷了和賢妃娘娘多年的情分。」
說完,重重叩首。
皇上緊盯著我許久,終是嘆了口氣。
「你如此為她著想,可她絲毫不在乎你。當日淑太妃行刺,她貪生怕死,將你推出來,事後也不曾問過你的生死。如今你跟在朕的身邊,她也不問青紅皂白,對你動輒打罵,如此,你還要為她說話?」
「娘娘說過,一日為奴,終身下賤,她雖然瞧不起奴婢的出身,但是奴婢不能因此怨恨她,怪隻怪奴婢的命不好吧。」我慘然一下,淚水緩緩滑落。
「一日為奴,終身下賤?呵!」
皇上喃喃自語,冷笑一聲,眼中殘留的憐憫,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畢竟他的生母便是卑賤的宮女,心愛之人瞧不上奴僕,便是瞧不上他的母親,更是瞧不上他。
身為帝王,怎能容忍這般輕視。
「你不下賤,你溫柔體貼,善良大度,不知比她強了多少倍,自當陪在朕的身邊。」
看著他向我伸出的手,我猶豫片刻,終於還是壯著膽子握住了。
用力一拉,我便倒進了他的懷中,被他打橫抱起。
一夜春宵,帷幔顫動。
17
我雖然出身卑賤,這是我的短板,卻也是我的長處。
畢竟皇上好為人師,尤其喜歡阿諛奉承。
相比其他妃嫔滿腹經綸,多才多藝,我什麼都不會,什麼都需要他教。
而我也盡力學習,不眠晝夜。
每當有所成績,皇上便會格外滿意,對我也更加寵愛。
而我不爭不搶,即便是被其他高位嫔妃取笑羞辱,也不曾惱怒,更不曾告狀。
皇上偶有聽聞,也曾詢問我為何不委屈。
我笑言道:「臣妾自知能力不足,自當刻苦勤學,若隻是鬥氣,無非是傷人傷己,徒增煩惱,又會令後宮不睦,惹得皇上您憂心。臣妾委屈事小,若是累得您不快,才是大罪過。」
見我如此懂事,皇上更加喜愛,對我更是恩寵不斷。
不過一年時間,我便升為了月嫔,還懷了身孕。
十月懷胎,我生下一名男嬰,皇上龍顏大悅,將我封為淑妃。
一時間,風光無限。
18
再聽到冷宮傳來消息時,我竟有些恍惚。
聽聞蘇見利被淨了身,送到謝鳶身邊伺候。
然而他原本是有著大好前途的侍衛,如今前途盡毀,再無希望。
整天渾渾噩噩,了無生氣。
偏偏謝鳶還不以為然,安慰他,說自己不會嫌棄他,依舊當他是兄弟。
殊不知蘇見利本就對她懷恨在心,之前傷勢未好,無力與她糾纏。
如今傷勢大好,恢復力氣,他第一時間便狠狠地掐住了謝鳶的脖子,不斷用力。
「若不是因為你,我怎麼會變成太監!你看不清自己的處境,自以為是,以為能夠拿捏皇上,賠上自己也就罷了,為何還要毀了我的一輩子!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讓你被毒蛇咬死,我也不會落得今日這個下場。
「你這個賤人,你去死吧!」
兩人動靜鬧得頗大,引起了外面侍衛的注意,關鍵時刻衝了進來,謝鳶這才沒有被掐死。
我趕過去的時候,蘇見利已經被押入天牢。
而謝鳶躺在床上,望著房頂默默流淚。
「娘娘,近來可好?」
聞聲她緩緩扭過頭來,見到是我,眼眸中頓時迸發濃烈的恨意。
「你這個該死的賤婢,當初背棄了我,現在竟然還敢來見我。怎麼,你是想來看我笑話的嗎?我告訴你,你做夢!我一定會離開這裡的,皇上他不會真的不要我的,到時候,我會讓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場!」
「哦,是嗎?可惜,恐怕不會有那麼一天了。」
「你什麼意思?」
我微微一笑,緩步上前,一把掐住她的下颌,另一隻手拿著一面鏡子,擺在她面前。
鏡子裡的謝鳶頭發凌亂,面容松垮,眼角耷拉,絲毫沒有往日的精氣神兒。
甚至不如鄉下耕作的老婦人。
畢竟沒了我的精心照顧,她想要維持的體面,早就沒有了。
「你平日裡都不照鏡子的嗎?也不看看自己如今什麼德行,宛如老妪,後宮中有那麼多年輕貌美的女子,皇上怎麼還看得上你。更何況,新來的魏嫔,和你年輕時有八分相像,皇上更不需要你了。」
謝鳶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恐。
用盡力氣將鏡子推開。
說著將裡面僅有的兩塊肉全都夾到了她自己碗裡。
「(「」說話間, 謝鳶掙扎著想要起身, 卻因沒有力氣, 頹然摔倒在地。
狼狽不堪。
我站在她的身側, 冷眼旁觀。
許久, 驀然笑出聲。
「謝鳶,你慌什麼?當初不是你親口說的, 無論身在何處,都要活得體面,如今為何成了這般模樣?哦, 我明白了,你的體面, 是建立在旁人的委屈屈辱之上。
「我顧念著往日情分,陪你進冷宮,為你當牛做馬,你卻從不把我當人看。如今你變成這樣, 也是你的報應!
「蘇見利估計是活不成了,日後這偌大的冷宮,你一個人可不要害怕,說不定,午夜夢回, 他會回來找你,繼續談心,就如往日一般。」
看著她畏懼害怕的模樣, 我忍不住笑出聲。
轉身離開。
19
漫步在悠長的宮道上, 逐漸地遠離了冷宮。
也遠離了前世的噩夢。
今生,我終於還是活出了另一番模樣。
途經的宮人畢恭畢敬地向我行禮問安。
此時, 我已不再是卑賤的宮女如月,我是高高在上的淑妃。
日後, 我還會成為淑貴妃,皇貴妃, 甚至是……皇後。
這一條路雖然難走, 但我也堅持到了現在。
能夠掌控自己人生的感覺,真好。
被當作人的感覺, 真好。
不遠處, 崔彬正候著。
見到我,他小跑上前, 笑著說道:「淑妃娘娘這是去哪了,皇上正找您,要一起遊園泛舟呢。」
我莞爾一笑:「讓皇上久等了, 本宮這就來。」
低頭摸了摸肚子。
想來皇上也知道了冷宮的事情, 心情正煩悶。
這個好消息告訴他,他定然會高興。
畢竟,我是如此貼心, 又善解人意。
「走吧,去見皇上,本宮有好消息要告訴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