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會讓您看見我。」
說著,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門派外飛去,靈力間隱隱夾雜著魔氣。
我震驚之餘又有點痛心,這孽徒什麼時候背著我學壞了!
沒想到僅僅一個晚上,我就失去了兩個乖徒弟。
池汐汐在我耳邊感慨:「該來的終究會回來啊。」
我反手一個過肩摔:「你還好意思說,關鍵時刻掉什麼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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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師姐。」沉思幾天後池汐汐找上我,「我們培養一個去鬥另一個吧。」
「目前來看,仙尊的鬼畜度低一點,你先把魔尊搞下臺再說。」
我倆一拍即合,決定各個擊破,精準打擊,第二天就和氣藹藹地上門找上唐淵。
結果一踏進門就看見他一頭雪白如雲的長發,光著身子在洗澡。
我立馬閉上了眼睛,而身邊的池汐汐雖然用手捂著,手指還漏了個大縫。
嘴裡還念叨著:「哦哦哦,經典情節!」
唐淵卻根本不在乎自己被看了個精光,不緊不慢地把白發攏起,才穿上衣服才到我面前作揖:「師尊。」
聽到我們的來意後,他才淡淡道:「可是師尊,自三個月前起,我的修為就受阻滯了。」
我正有些疑惑,他卻突然從幻化出來一把劍,隨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進了我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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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變故把所有人都驚住了,我趕緊封住了自己的命脈,池汐汐驚恐地捂住我的胸口,大聲呵斥:「你做什麼!」
唐淵卻始終那副淡漠的樣子,偏了下頭才表示點奇怪:「我不是證道了嗎?
「為什麼沒飛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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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拼死從嘴裡說出一句:「你要證道,殺你情緣……捅我幹嘛?」
然後再也支撐不住,暈過去了。
好在我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的有戒備心,他並沒有傷及我的要害,醫修還是把我搶救了過來。
池汐汐在我身上「嗚嗚」地哭,我艱難地拍了拍她說:「別哭得跟死了爹一樣。」她眼淚鼻涕一抹:「你可是女主,死了世界就坍塌了,可不跟爹一樣嗎!」
說完她恨恨地抹了把眼淚:「我就知道和這群狼崽子糾纏必得腥風血雨,性命不保。」
我頭疼地說:「先別哭了,把我受傷的消息封鎖起來……也別說是唐淵幹的。」
她愣了下:「為什麼,你該不會這樣都要原諒他吧?」
結果她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暈了過去。
這時屋外風雨雷電交加,背後幽幽地探出了唐淵那張死人臉。
他渾身冰冷如玉,欺身而上,眼睛就像懵懂的動物,像學習般地露出了人生中第一個笑:
「師尊不願傷我,是因為愛我嗎?」
我伸出兩指抵住他靠過來的身影,衝他露出個一模一樣的笑:「師尊不想傷你,是因為師尊真的在修無情道。」
說著我扯斷了頭上的發帶,一時間風雨交加,一抹紅影開始將我包裹住,隨即傳來容無洛囂張的聲音:
「師尊,我來接你走了。」
我沒有反抗,或者說,這些都在我的意料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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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避是沒有用的,既然我是他們的師尊,我就得把他們倆掰到正途。
趁還有時間,我一把揪住唐淵的衣領:「你以為你傷害我,我會難過嗎?」
這時唐淵看著我被紅影糾纏包裹得越來越深,眼神也轉變成錯愕迷茫:「師尊,別走。」
我繼續道:「你從來不是特殊。我看到你受傷會難過,是因為萬物於我都一視同仁。哪怕是路邊一朵野花被踩了,我依然如此。」
「我不知道你哪裡學的,什麼無情道是殺妻證道,」我輕輕一腳將其踹開,面露不屑,「那也太低端、太狹窄了,絕不是我要追求的道。」
這時唐淵的身體也顫抖起來,已經面露不忍:「我知道了……師尊,別離開我。」
得,還是沒理解。
我一腳把他踹開:「你自己好好領悟,領悟完了再來找我。」
隨即一陣呼嘯聲卷過,眼前隻有唐淵錯愕地向我招手的眼神。
我欣慰地閉上眼睛,心想唐淵心裡應該還有正道,算比較好引導的,我相信他。
而睜眼要面對的那個才是真困難。
我意識剛蘇醒,人未見聲先至,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就響起:「榭榭醒了?」
我沉思。
這麼快就欺師滅祖了,我這眼是真的有點不想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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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曾經就同我說過,最難搞的就是容無洛。
「愛恨交織,正邪對立,」她嗑嗑瓜子,「群眾都愛看。」
「關鍵是這家伙還沒有道德約束。」
是,我感受到了。
我聽到滴水的回響聲,想來是在一處開闊的山洞;又感受到手上被禁錮的感覺,像是有個镣銬;還有身下涼涼的觸覺,想來是在處石板上。
沒想到當初看到的景象最後還是一一變了真,我一時間有些悲憤,但好在衣服還是在身上的。
雖然我旁邊那個隻披個紅紗的容無洛沒有。
但更令我難過的是,他身上已有了隱隱血腥氣。我隻看了一眼便道:「你已傷害過無辜之人。」
「是啊,」他輕笑起來,柔軟無骨的手向我襲來:「師尊要嚴肅呵斥我嗎?可你大概不知道,如果不那麼做,我早就死了。」
「我自小就身負半邊心魔血脈,我壓制它已經太累了,你為什麼從來就沒發現呢?」
眼看著他要發狂,在離我隻剩一指的時候,我盯著他的眼睛開口:「發現了。」
他瞬間愣住。
我繼續說:「但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我覺得你能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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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山洞很涼,還有石柱敲擊的聲音,聽得讓人心慌。
黑影中一個身影漸漸變得高大,池汐汐的身影漸漸浮現:「嚇死我了,還以為你完了。」
我冷汗都落下來了:「別說你了,我也是。」
池汐汐和我科普的時候說過:「最經典的就是你死犟,但你越冷你越罵他越興奮。」
所以我想了半天,才從多條可能中終於找到這個既不死犟也不至於白給的回答,勉強得到了拖延的時間。
她看著月亮分了一塊餅給我:「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我反問:「唐淵如何?」
她思考了一下說:「還行,你走之後幫你隱瞞了行蹤,看起來恢復了些大弟子的神志了。」
我把掌門令給她:「行,到時候讓唐淵過來,我們裡應外合把魔教端了。」
「別吧,」她大驚,「好歹師徒一場,再者他也確實有苦衷……」
「就是因為他是我徒弟,我才不能包庇他的錯。」我嚴肅道。
「無論是不是有苦衷,他不壓抑自己傷害無辜之人後,那錯了便是錯了。」
「不是主角便可以逃脫罪責。若我原諒了他,隻顧得自己感情,那枉死之人何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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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唐淵率先領弟子在外攻打,吸引火力。
容無洛果真經不起挑釁,親自出戰,面對這個從小到大的仇敵更是惱怒,嘲諷道:「唐淵,你這個懦夫。
「至少我能做自己想做的,而你永遠隻能找些道貌岸然的名義。」
面前的唐淵執著長劍沉默不語,而我悄步湊近,用刀抵上他的喉嚨:「是嗎?」
容無洛瞬間一驚:「榭榭!」
此話一出,唐淵瞬間眉間一擰,隨即劍身一亮,劍光瞬間隨之而去。
被我挾持著,容無洛根本避不開。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竟是我帶著他閃身,躲開了那道劍刃。
容無洛神色一怔,剛想開口,我便搶先道:「無洛,我對你很失望。
「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是你自己想做才做的。」
當初他入門一段時間時,我隻看了一眼便發現他天生半魔血脈,皺眉找來他的師父問為何收他,卻聽他道:
「至高血脈,我們既除不掉,也無力阻止。」他指了指在他身邊的張揚笑著的另一個女弟子,
「還不如現在給他培養個牽掛之人,未來也好操控。」
虛無縹緲的愛嗎?我從來不信那種東西可以牽制住一個廝殺之人。
所以我叫他過來,指向他的胸口:「修煉先練心。」
也在他心髒上下了個未來有契機的引子。
沒想到反倒讓他盯上了我,這樣也好,旁人想必沒有我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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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他心口的地方,手指微微收攏,那十幾年前被我埋下的絲線,此刻正熙熙攘攘地聚集起來。
「我會怎麼樣呢,榭榭?」他皺眉問我。
「也不怎麼樣吧,」我淡淡道,「無非就是你會忘了所有的情感和記憶。」
「這次沒教好你,我再來一次就是了。」
「當然了,」我朝他笑笑,「你會先被我關到禁牢,抽個幾十鞭,扒層皮以告慰那些無辜生靈。」
「不……」他聽著,本來平靜的面容突然開始大幅度地掙扎,最後竟在這強烈的心口陣痛中還能撐住衝出來握住我的手,「我不要忘記,師尊。」
「你如何知道,我對你就不是……」
「掌門!」這時一道嬌俏的聲音響起,我皺眉回頭一看,眉眼間竟有些隱隱熟悉,好像就是當初長老指給容無洛的師妹。
她哽咽地跪下:「請您放過他吧,師兄所做一切都是那魔血幹的。
「我知道他內心溫柔善良,他是一個好人。」
我面帶微笑,回頭看他,笑意卻不見眼底:「真可惜,女主角不是她,不然想必你應該能睥睨天下了。」
我手上動作沒停,終於到最後之時,容無洛再也支撐不住,在這世上隻留下了最後繾綣的一眼:
「可惜,再沒有人會如我對你這般……」
他話說到一半便堪堪停住,隨即手也落下,閉上了眼睛。
一陣風吹過,在場所有人都被震撼得四顧而言。
從此刻起,哪怕從這個軀體中再次蘇醒來的人,也再不會是當初那個在宗門論壇逮著我罵八百條的容無洛了。
我卻隻是拍拍手跳了下來,負手而去身藏功與名,感嘆道:
「終於能好好吃頓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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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容無洛昏迷的身體帶回來後,我神色如常地指揮著下面的人將他帶去禁牢。
唐淵默不作聲地看了我一會兒後,突然也上來作揖:「師尊,弟子與他一同去受罰吧。」
我疑惑看了他一眼,隻聽他道:
「當初大師兄叛逃師門……也是因為我,才導致您沒能及時阻止。」
我豁然開朗,熱淚盈眶地擺手:「二徒弟你有這思想覺悟,為師就放心了,快去快去吧!」
臨行前,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低聲道:「師尊,當真就沒有任何人,曾觸動過你嗎?」
我神色未改,隻託腮用手敲了敲凳子:「你說的觸動是什麼呢?
「這宗門上上下下,無一不得到我的照拂,自然也曾看見過是乞丐的你,半魔之身的無洛。可你要求我的一份特殊,卻是不能了。
「凡有所偏愛,必定失之偏頗。就像因我是你唯一的念想你便想殺我證道,無洛隻顧一人不見蒼生便再不能堅守本心。」
「把眼淚收回去吧,」我誠懇地說,「本尊修的無情道,本人真不真我不知道,我挺認真的。」
待唐淵黯淡地離去後。旁邊的池汐汐啃著餅又不知道從哪裡竄了出來,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師姐,你真信他們放下了嗎?」
我也看著他們的背影,然後開口:「當然不信。」
池汐汐大驚:「那你為何?」
「我不信他們,可我信自己啊。」我投下一把劍,「畢竟本尊修的無情道。」
池汐汐朝我一笑:「師姐……」
「你也是,」我頭也不回地說,「汐汐,你一直就是你啊,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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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睛睜大,倒吸了一口氣。
池汐汐看起來還想解釋什麼,我率先堵住了她的話:「裝什麼呢?
「好歹我也是掌門,和你一同長大的師姐,怎麼可能認不出你。」
池汐汐衝我苦笑了一下。
我嘆了口氣,明白她也許是有什麼隱情,剛想上去抱她安慰,就聽她悠悠道:
「少說些吧師姐,我怕對你愛得更不可自拔了。」
我生生頓住了自己的手,最後聽她嘆了口氣,道:「師姐,我曾經說的那些,都是真實發生過的啊。」
「師姐,」她衝我一笑,嘴裡吐出來幾個我此生最不願意聽見的詞,「這是本 PO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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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半天我在這搞事業,上天隻覬覦我的屁股。
「上輩子有預言說,無情道必須為蒼生殉道。所以宗門為了救你都來攻略你,一個不行就換另一個。」
「但師姐你這無情道確實修得堅不可摧, 」她復雜地看了我一眼, 「換幾茬了,你都道心堅硬如鐵。」
我回看回去。幹嘛?生在 PO 文裡的事業批又不是我的錯。
「不過到最後,也不知怎麼回事還是成功了。當然你坐擁後宮, 也是幸福美滿。
「隻是不知道有一天為什麼突然, 你自殺了。
「那兩個徒孫發了瘋地要復活你, 隻有我想這所謂的幸福美滿你應該是不想的。你修的無情道, 未來能得證大道, 哪怕為天下而死也甘願,又怎麼可能耽於情愛呢。」
「我很難過, 」她嘆了口氣, 「然後就發現這原來是個話本子,天生針對你們這種無情道。」
「故事的最後一句話說,你醒了。」
我聽完全程, 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最後隻能神色復雜道:
「小黃文還整什麼拔高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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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怎麼說,這次我成功地保住了自己的屁股。
「別擔心,師姐, 」池汐汐她眯起眼睛來笑著看我,「我永遠隻做你的宿敵就好了。」
我拍拍她的肩膀,剛想說『孺子可教』,就聽她神神道道地說:「宿敵就是宿敵呀……宿敵是不可以變成妻子的, 變成妻子了你就再也不能坦率地看著宿敵的眼睛,再和他說我要殺了你了……變成妻子了你們就隻能在夜晚一起縮在被子裡,再鑽進欲望與愛的溫床了……所以宿敵隻能是妻子……哦不……我是說……所以妻子隻能是宿敵……」
誰家掌門,還是個修無情道的,隨身帶個孩子,這像話嗎!
「(這」刑罰受完後, 我抽空去看了眼不能動彈的唐淵和容無洛。
雖然容無洛此時沒有記憶,但兩人肉眼可見地劍拔弩張。
看見我過來時, 唐淵猛地收了勢, 而容無洛一時不察,還真刺了過去。
唐淵捂住「汩汩」流血的肩膀,低垂著眼睛對我說:「師兄現在心智不成熟, 我不會怪他的。」
看完全程的我:「……」
而容無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 看向手中沾了血的劍, 扔了不是拿也不是, 最後惱怒地站起來對我說:
「你, 不辨是非!」
也不是第一次被他恨上,算了一回生二回熟,我習慣了。
我嘆了氣,不想爭吵,把新收的徒弟推到他們面前:「這是你們三師弟。」
一時間兩人都有些錯愕, 唐淵更是呆愣地開口:「師尊,不是說好我是……關門弟子嗎?」
「哦,門留了條縫。」我從善如流地回答, 把手上這個溫潤的盲眼小公子推了過去。
小瞎子緊緊握住我的手, 對他大了幾十歲的兩位師兄說:「請二位師兄指教。」
容無洛不知道為什麼又生起氣來, 一道火球頃刻降下;而唐淵一邊制止,方式竟然是將小瞎子凍成了冰雕;而小瞎子在冰凍前的最後一刻,轉身將我抱了個滿懷。
屋外還有池汐汐探頭進來, 興奮地問:「師姐,要幫忙嗎!」
我嘆了口氣捂頭。
這無情道真是,路漫漫其修遠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