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感覺我就像那砧板上的魚肉，正被他的目光凌遲得四分五裂。
「尊主，您、您記起來了啊。」我訕訕一笑。
我也記起來了。
我他爹的是隻魅魔。
12
三年前，我實在受不了沒有歡愛的日子，又不想隨便和其他人歡愛，便孤身一人前去神界。
想著就算是死，也要在死前和這魔界最厲害的人物有過一次。
若是實在搞不到魔尊，和神尊來一次也是可以的。
最好還能有個孩子，這才不墮我族魅魔之名。
魔界的魅魔可是極其稀少的！
在我的記憶中，我似乎是我們「紫」氏一族最後一位魅魔。
我族與一般的魔族不同，不以戰鬥力論長短。
我們比的是魅術。
而魅術要如何比？總不能大家互相魅惑吧？！
都是一個種族的，大家誰不知道誰啊，沒什麼意思。
我們比的是誰魅惑的人更厲害。
Advertisement
我族並不以菟絲花為恥，反而以此為族花。
我族認為隻要魅術夠硬，再厲害的大樹，也隻能淪為我族的養料。
可能也正是因此，我族禍禍了太多種族，加上我族生育本就不易，就算有了孩子，還都是混血，要出一個能有魅魔天賦的實在太難。
於是我才成了我族最後一位純血魅魔。
我繼承了魅魔的天賦，也繼承了魅魔刻在骨子裡的信念——
隻有實力和身份夠格的人，才配與我交合。
魔尊夠格，可才和他結婚他就去了戰場，生死不知。
後來沒幾年，隨他一起出徵的士兵們死訊不斷回傳，卻毫無他的消息。
大家都說，他被神尊暗算，困在了神界。
神尊能困住魔尊？難道比魔尊還厲害？
當時的我並不怕死。
或者說，我對自己的魅術太過自信。
我認為我既然能成功魅惑魔尊，那也定然能魅惑得了神尊。
然後我就差點被神尊門口的天兵天將打死了。
我大受打擊，我的魅術居然連天兵天將都魅惑不了。
那魔尊是怎麼回事？難道他的真實實力其實比天兵天將還弱嗎？
從雲海跌落時，我為了能保住性命，便釋放了我族秘技——幻情。
其實就是一種情毒，但極其猛烈，中毒者的大半精、氣、神，都會被解毒者吸收。
而當時，中我情毒的，正是剛從封印之地爬出來的魔尊。
之後發生什麼，也就心知肚明了。
事後魔尊一動不動地躺在我身邊，看起來像是被我吸死了。
外面還有天兵追殺，我實在著急，隻能匆匆給魔尊撿了幾塊草皮蓋了，又取了幾縷魔尊的頭發，準備回去給他立個碑，葬了這幾縷發絲，悄摸給他立個衣冠冢。
也算是魂歸故土。
我暗自神傷了一陣，可卻想不到竟就是這一次，讓我有了身孕。
有魔尊的頭發為證，大家信了這是魔尊的孩子。
當消息公布時，魔界眾臣民還興奮了一陣，因為這意味著魔尊還活得好好的。
我也將錯就錯，就這般瞞了三年。
若非魔尊突然點醒，這段記憶還真回憶不起來。
完了，這下是真沒救了。
我放棄蠕動，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在魔尊的手伸向我的脖頸時，我突然掀起眼皮，剜了魔尊一眼。
紫光逼射，勾魂奪魄。
足以令他……意亂情迷。
13
我和魔尊結束時，已經是翌日傍晚了。
魔尊咬著我的脖子，語氣有些驚訝：「這一次，竟然沒有吸吾。」
我也報復地咬他，心想既然我是最後一位魅魔，死也得死得有魅魔的格局。
若是同我在一起的是神尊就好了。
我定要與他在這無盡的沉淪中同歸於盡。
畢竟魔界我還挺喜歡，那要保住魔界，護住我兒，就隻能打壓神界。
我在魔尊的胸膛上畫圈圈。
「尊主大人，當年的事非我本意，那是我族秘術，隻有瀕死時才能用，我並非故意針對您。」
看他神情不虞，我心中忍不住暗罵。
死男人，真難哄。
「哎呀，總之，我絕無加害您之心。
「我自知我當年的事不對，您若要我死，我絕無怨言，可子曰確實是您親子，您要留他一條性命。
「您若不想看到他，便讓謝惡同他一起去人界吧。」
謝惡這人我是信得過的，他說要教導我兒，就一定會履行諾言。
魔尊一語不發，但咬我脖子咬得更用力了。
我都怕他直接就這麼將我咬死了。
呵，你咬啊！
我主動將脖子往他的嘴裡送。
敢喝魅魔的血，沒了我這隻魅魔，我倒要看看還有誰能幫你解毒。
他頓了頓，松開了我。
「既然知錯，便隻打算以死謝罪嗎？」
我撇撇嘴，這魔頭真是冷血無情。
「你說得對，隻是這樣，我的死也太不值當了。」
我笑容燦爛：「我可以幫你弄死神尊，但你要發誓，不許和那個小草……呃，那個叫螢蘭的人糾纏不清。」
我可不想自己以命換來的結局，最後卻成全了他們倆。
他的心情似乎因為我這一句話好了幾分。
「吾隻是誤以為，當年那個人是她。」他對我解釋，「吾並沒有同她糾纏。」
我稍稍蹙眉，也覺得這還不夠。
導致魔界被封印的原因是魔尊的死，隻要他不死，即使是神界傾巢而出也奈何不了魔界。
「你還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危險的地方不要去，能苟就苟，不許死了。」
起碼在我兒還未成長起來前，得好好活著。
他怔了一陣。
「怎麼，你做不到？」我忍不住指責道，「你就不能改改你的性子嗎？你是魔尊，身後有那麼多魔，那麼多家庭等著你來護，你怎麼能說死就死了。」
那就算我弄死了現在的神尊，也遲早會有第二個神尊出來！
「我知道了。」他看我的目光突然認真了許多。
我想了想，又說了些小翠和其他臣民們的好話，又勸了他幾句處事不要太過暴虐。
等都交代得差不多了，我才輕輕推開了他。
「好了，你把我送去神尊床上吧，我去幫你吸死他。」
他的神情驟然陰沉了下來。
14
我怎麼也沒想到，這神魔二界新一輪的戰火，竟是我挑起的。
就因為我對魔尊說了一句，讓他把我送去神尊床上。
魔尊便打算去神界殺了神尊，讓我親眼看看他的枯骨。
而螢蘭，隻是被魔尊當作一個引神尊出來的引子，根本沒有受到優待。
更遑論發展感情了。
若不是我極力阻止，他還要將螢蘭的劍骨挖出來給我。
他似乎極怕我帶著娃一起跑了，勒令宮人不許放小公子出去，還特地找了個魔界最孝順的孝子，跟在謝惡身邊一同教導子曰。
然後便帶著我一起來到了神界。
我看到那些天兵天將時，還有些怵。
作為一隻純血魅魔，我是真的沒有一點戰鬥力。
這些天兵天將又不受我的魅惑，若是沒有魔尊護著，我怕是又要秘技再現。
魔尊看出了我的害怕。
「別怕。」他安撫地朝我笑了笑，又輕輕捂住了我的眼睛。
我聞到了血的味道。
魔尊的實力果然不會比天兵天將還弱。
我們一路稱得上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神界主殿。
這神尊對螢蘭恐怕也說不上多愛。
他沒有因為螢蘭就從神界老巢出來，反而將她定罪為神界叛徒。
女主知道後很是鬱鬱，差點都要被謝惡和子曰策反成魔界陣營了。
現在，她就跟在我們身後，一起來到了神界主殿。
殺天兵天將時，她也不忍過。
但她也被魔尊控制著，除了不忍，也別無他法了。
神尊坐在主位上，注視著殺來大殿的我們。
他滿頭白發，眼中是毫無感情的冰冷。
即使看到了與他糾葛幾世的螢蘭，也沒有泛起什麼波動。
「蒼凜，你來早了。」他淡淡地看向魔尊。
「不早。」魔尊笑得邪肆，「我已找到所愛之人，沒興趣再陪你演戲了。」
神尊看向我：「一隻魅魔，何來真心。」
我不滿了：「我和他孩子都三歲了，你怎知沒有真心？」
神尊垂眸思索了一陣，才重新抬眸看向我。
「生了魔胎還未死，」他的語氣終於有了波動，「你做了什麼？」
「我一介弱小的魅魔，我能做什麼。」我不想跟他說我的教育理念。
可神尊是個能掐會算的，他似乎隻要望著我，就能看到我都做了些什麼事。
「你想教好他？不可能的。
「魔胎若能輕易教好，便不是魔胎了。」
他的話語並無嘲諷，但我卻覺得極其不爽。
「你本性善良，若是不想看到他為禍蒼生，便記得在他成年那日，殺了他。」
我忍不了了，罵道：
「他是我懷胎三年辛苦生下來的，我憑什麼因為你一句話就殺了他。
「他剛出生就知道護著我，自己害怕得不行還知道保護我，現在就因為你一句魔胎，便要定他的罪，剝奪他的性命，要我說，你才是那個最大的魔！」
他用一種看無知婦人的目光看向我。
「吾與魔的不同，便是魔總拘泥於小情私義，可這世間若要公正，必將優先選擇大愛大義。」
「我呸！」我朝他噴口水，「那我的大義就是殺了你！」
他失望地看向魔尊：「蒼凜，我以為你是明白的，那孩子是魔胎所化，強留下他，隻會令六界都生靈塗炭。」
魔尊晃了晃手上的刀，笑得一臉諷刺。
「我的確和你不同，我隻想守護我的小情私義，至於這六界大愛大義的，與我何幹呢？」
他將我推開，上前與神尊打了起來。
他倆邊打邊溝通，我也在他們的溝通之中拼湊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什麼六界神魔虐戀，全都隻是神尊設計的一出戲。
為的，就是用螢蘭的劍骨，誅殺我兒，永除魔胎。
之前魔尊不知道我和他三年前的那段奇遇，便信了神尊這糟老頭的鬼話，以為是那魔胎借我的肚子做容器，強行降世。
他雖然不在乎其他五界，但心裡是極在意魔界的。
神尊答應他，除了魔胎，便讓神界與魔界和平共處，二人各治一界，互不幹擾。
魔尊雖然出生時也被稱為魔胎，可實際上他隻是天賦異稟了些，我生的那個，才是真正被天道認可的魔胎。
魔胎不會輕易被殺死，要想真正除掉，必須要用天生劍骨打造的兵器，在他剛成年那日斬殺幹淨。
不然隻要世間有怨, 他便會繼續尋找宿體，重新轉世。
而若想取出劍骨，也必須要那劍骨擁有者心甘情願, 還得讓那人心甘情願將這劍骨拿去對付魔胎。
我看到螢蘭有些恍惚。
我也恍惚。
我的腦中閃過子曰傻乎乎的模樣。
他剛出生就喊「子曰」, 怎麼可能是個會傷害世人的魔頭。
就算是魔胎又如何呢？
我作為生來以歡愛為食的魅魔，都能守住自己的底線，有原則地尋找配偶。
謝惡作為以殘暴著稱的魔族, 卻生有一顆濟世為民的仁心。
就連魔尊, 都能為了我和我兒，不再暴虐，有了惻隱之心。
我哧哧地笑了。
「神尊老頭，你說我兒未來會讓六界生靈塗炭, 可你安排的這一場戲，又得讓六界死亡多少無辜之人呢？」
他一邊吐血一邊回我：
「會少很多。」
我朝他扔繡鞋。
「就死你一個，換六界和平，豈不是更少！」
螢蘭的手中突然出現了一把劍。
她一步步走向神尊, 氣勢越來越盛。
「蒼炳, 我與你糾纏三生三世，你對我的一切情誼, 原來都隻是為了讓我心甘情願地獻出劍骨。」
她手中的劍甩出數道如長鞭般的劍氣, 在神尊的身上打出道道鞭痕。
「你的大義就是犧牲你身邊的人，去救你自認為的更多的無辜之人。
「你真讓我惡心！」
劍骨的戰鬥力一旦爆發，是很驚人的。
魔尊都稍稍停了手, 轉而去對付其他來幫忙的兵將, 把這裡留給了他們倆。
我跟在魔尊身後，扯了扯他的衣袖。
「你相信我能教好子曰嗎？」
魔尊點點頭, 還笑著安慰我。
「不要信他的鬼話, 他若真能算準一切，便不會有今天的場面。」
我往後一瞧。
螢蘭竟一劍穿心了神尊。
這戰鬥力飆升得也太恐怖了吧？
魔尊都做不到這樣啊！
螢蘭看著我, 隔空朝我笑了笑。
最後的結局就是全魔界被封印至海底。
「這罷」等我和魔尊趕回去時，隻剩下一片白色羽毛和一株安靜地躺在地上的劍蘭。
我抱起了劍蘭，又嫌棄地拎起了白色羽毛。
「夫君，咱們走吧, 回魔界。」
魔尊挑眉：「你要帶他們一起？」
我垂目一笑：「嗯, 我帶他們看看, 在魔界有多開心。」
還有一事，我沒有說。
若是子曰真的無法管教。
有螢蘭在, 總歸是一項桎梏。
我看向正在小心給劍蘭澆水的子曰。
「娘親，劍蘭今天對我晃葉子了，她是不是接受我了？」
子曰高興地衝我喊：「書上說得果然沒錯, 精誠所至, 金石為開，劍蘭姐姐一定會被我打動的！」
螢蘭所化的劍蘭與我兒是天克, 子曰小時候碰她一下都會疼上好久。
可他卻認為, 這是自己的錯。
是因為他不得劍蘭喜歡，才會感覺疼。
他要讓劍蘭喜歡上自己。
為此日夜澆水施肥，分享心情，如今已有五年之久。
看著似乎有些善良過頭的子曰, 我欲言又止。
罷了，當個心懷慈悲的傻小子也挺好。
這劍骨，不可能會有用到的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