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從小被精心教養的妹妹愛上了窮書生。
不惜自毀名聲也要和王爺退婚。
我不忍她舍棄好前程,拿出五百兩讓那書生遠離京城。
妹妹得知真相,咬著牙嫁給王爺。
而她大權在握,叫人強擄了我賣入青樓:
「即便我現在有權有勢,錦衣華服又怎麼樣?我失去了自由和愛情,都是因為你這個賤人多管闲事!」
她流著淚坐上華貴的轎輦,而我被折磨致死。
再睜開眼,我回到了她要和窮書生苟合那日。
1
意識到我重生的時候,妹妹榮欣正跪在地上哭訴。
「什麼好姻緣,你們喜歡便自己嫁過去。我要退婚,若不退,明日我就吊死在外頭!」
見父母鐵青著臉不說話,她又轉頭看我:
「姐姐你幫我說句話啊,當初這門親事就是你讓給我的,如今你拿回去,我不要了,我不嫁!」
父親實在聽不下去,一掌拍在案上:
「放肆,堂堂王爺是你們姐妹之間的纏頭?讓來讓去,你讓我們榮家如何在京中立足。」
榮家年年衰微,現下也就靠著這樁婚事還能在貴族中有幾分面子。
Advertisement
本來相互定下的,都是家中嫡長。
是母親說妹妹從小長得就好,也比我會討人喜歡,嫁過去會為榮家謀求更多利益,且當時還是世子的懷王芝蘭玉樹、天資聰慧,怎麼看都是十成十的好姻緣。
這樣的好事,自然要落在她更偏心的那個姑娘身上才是。
「反正我就是不嫁!你們隻想著自己的榮華富貴,自己的地位,沒有人想過我願不願意嗎?」
「沒有自由和愛,我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這些話我上輩子就聽過一次了,仍是覺得震驚。
什麼是愛呢?是那書生看她衣著華貴故意抱著畫卷撞過來,還是自知門第懸殊仍舊寫些酸詩私相授受,或者是總有意無意地哭窮來索要女兒家的財物。
上輩子我將這些都掰碎了說給她聽。
這一次我隻是輕輕地點頭:
「父親大人,若妹妹不願意嫁過去,屆時生了怨懟之心,王爺那處是不是不好交代。」
母親方才不說話,此刻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小王爺一表人才,上京女子沒有一個不傾心的,她也就現在膽怯,過幾日一見,保準就喜歡了。」
我低下頭,收攏起唇邊的笑意。
說的是春日宴嗎?
早有人使錢給榮欣出了主意,在那天失身給窮書生來退婚呢。
2
榮欣是被丫頭扶回房的,母親沒舍得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再跪下去,賭著氣同父親求情。
榮欣要走的時候側頭瞟了我一眼,涼涼地說:
「姐姐要做王妃了,是不是很開心。」
我扶著廊柱猛然想通,上輩子,她選那樣不留餘地的方式退婚,實則是想將整個榮家的名聲都壞了,令我也無法議親。
真是一手好算計啊。
「都是妹妹挑剩下的,姐姐哪有不喜歡的道理。」
她突然走過來,直愣愣地看著我的眼睛:
「父親母親都不喜歡你,像姐姐這樣的人,怎麼知道情愛的滋味呢。」
我沒有說話,隻是抬起手來,直接扇到了她臉上。
「誰允許你這麼和長姐說話!」
榮欣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在她從前十多年的認知裡,我都是逆來順受的。
都是寵著她,縱著她的。
雖然家裡教養都一樣,可母親明顯的偏袒讓我越來越沉默。
但榮欣活潑可愛,最能撒嬌,每每都能暖到母親的心坎上。
而她借著這份偏愛,要我的琴、要我的丫頭,就連衣裳料子都是她先挑過了給我。
所以她理所應當地以為,我永遠如此,永遠被她踩在腳下。
上一世,因為她有意無意地打壓,還是有一位將軍的獨子上門求娶,她才會急不可耐地將我擄走。
開春的風還有些冷。
我將額角的碎發妥帖地順到鬢間。
溫聲軟語地道:「下次不要這樣了,聽話。」
3
我找人隱秘地往民間的茶樓裡遞出了個話本子,講的就是官家小姐愛慕書生,以死拒婚的故事。
榮欣哭喊著告了好幾回狀,母親仿佛知道她這性子被養得太過,故意要磋磨一二,所以並沒有搭理。
說是磋磨,飲食、衣裳,連出行都沒有限制。
榮欣隔兩日便要與那書生見面,聽牆角的小廝說:
「二小姐讓那位……公子好生讀書,雖現在是貧寒舉子,但往後一定要考中狀元,做大官給她長臉。」
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然後他說:
「二小姐她,她還……」
小廝吞吞吐吐也沒有往下說,我卻已經了然。
「無妨,你回去吧。隻是記得今日同我講的讓別人知道了,你一家老小可都保不住了。」
這小廝前世見我被擄走時,曾替我叫嚷過兩句,被賊人打暈了。
所以我和他說,等到春日宴後,便給他身契放他回家。
想到前世,我指尖泛起微微的冷意。
心口被什麼東西堵得嚴嚴實實。
回憶中,在我身體被撕扯侮辱得零零碎碎時,仿佛有誰撕心裂肺地哭喊我的名字。
可睜開眼,隻有我孤零零地坐著。
隻有我孤零零地坐在榮家這棟又老又腐朽的宅子裡。
我猛地站起來。
報仇,我要報仇!
榮欣,我要讓她不得好死。
4
榮欣小時候也曾跟在我屁股後,甜甜地叫姐姐。
一雙小手白白嫩嫩地給我擦眼淚。
她奶聲奶氣地問:「是誰欺負姐姐,欣兒去打回來!」
我噗嗤一笑:「欣兒還小,打不過的。」
她氣鼓鼓的,兩個小拳頭都攥起來。
「那就告訴娘親,娘親最疼欣兒。」
我落寞地低下頭,可讓我哭的人,就是你的娘親呢。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榮欣就變了。
可能是看到父親母親對我這樣沉默寡言的冷淡感到害怕,所以一定要比我好、比我出色。
這樣,她才不會變成我。
可是啊,她難道忘記了嗎?
從小是我哄著她睡覺,她有一次貪玩推倒火盆,是我趴在上面將肚皮燙出一串水泡,才不讓她的臉落在炭火裡。
是我在她闖禍的時候替她遮掩,是我教她女子要自強,我將她不願看的書籍古文都整理起來,隻給她看最精華的部分。
是我替她作詩,給她譜曲來維護她才女的名聲。
是我在她要下定決心與人苟且的時候制住了她,幫她處理所有的糟爛,隻為讓她還有退路可走,看清那個書生的真面目後不至於墜入深淵。
可我得到了什麼呢?
榮欣,我還要如何做一個姐姐?
5
三日後,就是春日宴。
適齡的女子同男子可在這一日遊園相看,各家主母們也可笑談婚事兒女。
因懷王也要到,故而許多有頭臉的人物都到了。
而榮欣,就選在這一日,將那書生張宇偷偷帶到了府裡。
剛吃過早膳,榮欣就巴巴地跟了過來。
「姐姐還在生欣兒的氣嗎?那日我被母親訓了,實在難受,頭腦都發昏了,實在對不住姐姐。」
榮欣就是這樣,前一日不管做過多傷人心的事兒,第二日都能笑眯眯地來討個饒。
而我這個好姐姐,自然也要原諒她了。
「我不是也打你了,那便算扯平。」
她眼中閃過一絲怨毒,轉而又笑了。
「我不願意見那個王爺,便是他再如何俊朗多才,都不如我的張宇哥哥。姐姐,你幫幫我,代我去見那個王爺可好?左右我退了婚,都是要你嫁過去的。」
是嗎?你甘心讓我嫁過去嗎?
我嘴上卻說:「好啊,你是我妹妹,我不幫你幫誰呢?」
榮欣反倒愣住了。
「可你之前不還勸我這是祖父定下來的好姻緣,你不是說那個張宇品性不好嗎?」
她疑惑地看著我,將疑問倒豆子一般說了出來。
我平淡地抬一抬眉毛,想起了她從前說的話:
「你是榮家最聰明的那個,誰好誰不好你心中不是門兒清?從前是我狹隘了,總覺得高門大戶就是好,可你嘴裡說的自由、情愛,聽著真是世間難尋呢。」
「啊!」榮欣往後退了一步,又走過來,「你從前不是這樣的,從前你是真心為我好的,如今這些說得和敷衍一樣。姐姐,你是不是不對欣兒好了。」
原來,她知道啊。
知道我說的那些都是仔仔細細琢磨過,衡量好才同她說的。
知道我不會害她,是真心為她的後半輩子考量。
我低著頭,看她的鞋尖,生怕一抬臉就露出滿臉的鄙夷不屑來。
「這怎麼不是為你好,我從前和你說的,都是我覺得最好的。可現下,我覺得你說的那些東西更好,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說到這兒她才又想起張宇來,兩頰緋紅:
「那倒是真的。」
6
宴席開始還不到一刻鍾,榮欣身邊的丫頭便匆匆走了過來:
「大姑娘,您快去救救我們小姐吧,那張宇來了,硬拉住二小姐不肯松手呢。」
聽了這話,我不由皺眉,這同上一世,不大一樣。
我給身邊的丫頭宜風和那小廝使了個眼色,便從席間告退走進了園子。
榮欣在最西的廂房中等著我,哭得淚眼婆娑。
「姐姐,那張宇,是個登徒子!」
她一邊兒哭,一邊兒倒了杯茶水出來,遞到我面前。
「你喝點水,我同姐姐慢慢說。」
我接過那杯茶:「前頭擺著宴,母親發現咱倆都不見了,定會叫人來找的。」
榮欣急得直跺腳,身後猛地蹿出個丫頭來,將我的手死死攥住。
「姐姐快把水喝了!」
我心中一驚,一頭撞向榮欣。
小廝和宜風聽見屋裡的動靜,即刻衝了進來。
那小廝有些拳腳功夫,一人一記手刀便把人撂倒了。
我皺眉看著倒在地上同上一世舉止不盡相同的榮欣:
「宜風,把那杯茶給二小姐喝了。」
7
回到席間有一處小道,我一邊兒想事便走得快些,一頭撞到個剛硬的胸懷上。
嚇得我還沒站穩便連連後退。
再抬頭來,是上一世唯一想娶我的那位小將軍。
他也是一愣,趕緊抱拳施禮:
「是江某莽撞了。」
左右無人,我飛快地行了禮,三步並作兩步地往前走。
實在有些懊惱,怎麼偏偏就碰上了他。
上一世榮欣比我先出嫁,母親給外面的由頭是,大女兒身子不好,要多留一年。
因榮欣嫁到了王府,也有許多貴族子弟來求娶,可榮欣偏說要替我相看一下人家,誰對我有些結親的意思,她隔日便去人家府上拜會。
於是,便都不了了之。
外頭都傳,我是得了惡疾,活不了多久。
可第二年,江疇登了門,不管母親和榮欣怎麼說,他都鐵了心要娶我。
我走了一段回頭去看他。
這人早已虎虎生風地走了老遠。
8
到席上的時候,眾人已賞完了花,正要作詩的時候,有人想到了榮欣。
「怎麼不見二小姐?」
有嘴快的:
「一直沒看見呢,這樣的日子,不是病了吧?」
這裡頭,想必有不少是聽過什麼風言風語的,再不濟也看過我傳出去的話本子。
一番話裡頭,便有些意味不明了。
我這時悄悄走到母親身側,小聲道:
「方才去找了,沒看到。」
母親想起了前幾日榮欣吵鬧的話,臉色青了起來。
「哪裡是病了,我家這丫頭,最是愛花,想必走到哪家府上帶來的孤品時迷了魂兒了。我叫人去找找。」
這一找,找出了事兒來。
榮欣和張宇在房中苟且的情形被母親逮個正著。
一盆水潑下去,榮欣才恢復些神志。
她高聲喊道:「不對,這不對,我是王妃,放肆!通通都殺了!都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