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貓過量吸入這種藥，會短暫發狂。

如果受到外界刺激，則會隨機攻擊。

可蟲瘿果粉對人無害，且無味，很難被發現。

我知道平日裡是映月在替紅瑤喂養波斯貓，便將蟲瘿果粉混進了香囊的香材裡，趁著給各宮樂師送曲譜的機會，偷偷換掉了映月的香囊。

映月與貓長期接觸，讓貓在無形間吸入了大量的蟲瘿果粉，而後又將貓帶去人多的地方。

貓受到了刺激，自然會發狂。

隻是我沒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順利。

14.

沈念棠聖寵不斷，短短數月間便從德妃升為了皇貴妃，拿下了協理六宮之權。

而我因籌辦冬日宴有功，擢升為司樂府的副掌事。

見沈念棠日子過的好，我也替她高興。

隻是，樹大招風，之前有紅瑤吸引別人的視線，倒也不會有人在意沈念棠的復寵。

如今紅瑤臉傷未愈，落月軒形同冷宮，我不禁開始擔心她會成為眾矢之的。

恰恰就在這時，沈念棠有孕了。

我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因我與沈念棠如今都過於顯眼，若是私交甚密反而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我便寫了密信託沈念棠的隨身宮女轉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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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說別的，隻是讓她小心皇後。

畢竟能坐穩皇後這個位置十多年，自然是有手段的。

皇上得知沈念棠有孕，龍顏大悅，各種賞賜不斷。

在我的叮囑下，就算皇上送的東西，沈念棠也都一一查驗後再用。

這一查就查出了御賜的山水圖背後，竟藏了麝香浸泡過的錦緞。

沈念棠前腳派人去查山水圖經過誰的手，負責看管寶庫的太監後腳就懸了梁。

死無對證。

皇上為了安撫沈念棠，安排了京城最有名的戲班子，來皇宮裡唱戲。

作為司樂府副掌事，我自然也一同出席。

可花旦踩著碎步出場時，我的心裡咯噔一下。

那花旦竟是紅瑤！

15.

她臉上皮膚光潔，竟是一點疤痕都沒有。

而主位上的皇後正低頭品茶，嘴角還掛著一絲隱隱的笑意。

沈念棠臉色也變了，蹙著眉與我對視。

我輕輕搖頭，示意她靜觀其變。

一出《牡丹亭》，唱的相思之情哀婉。

皇上望著戲臺上雙眸含情的紅瑤，臉上亦有動容之色。

毫無意外，紅瑤再次復寵。

我知道，這定是皇後不滿沈念棠一家獨大，重新扶持了紅瑤爭寵。

至於她臉上的疤痕，應當是用了什麼副作用大的強力藥物，否則不可能恢復的這麼好。

因沈念棠有孕不能承寵，皇後稱病閉門不出，皇上便夜夜留宿落月軒。

落月軒裡絲竹之聲不斷，好生熱鬧。

可是皇上的狀態卻看起來越來越差。

臨近年關，我向皇上呈上今年除夕宴會的節目單時，突然發覺比起半年前，他眼下發黑，臉色蠟黃，身上還隱隱有些熟悉的味道。

回到司月殿後，我仔細回想，這味道仿佛在樂坊聞過。

難道……

第二日，趁著紅瑤去伴駕，我以安排除夕宴為由，進了落月軒。

趁宮女不備，溜進了紅瑤的寢殿裡。

她的香爐已經燃盡，裡面的香灰卻還在。

大約是還沒處理掉。

我伸手捻了一點搓了搓。

果然是這個味道。

紅瑤為了固寵，讓皇上離不開她，竟是將能掏空身體的虎狼之藥大劑量放進了香爐之中。

藥味與香味相融合，不仔細聞確實難以分辨。

我用帕子偷拿了些香灰，又重新將香爐蓋上，快步離開了落月軒。

我將紅瑤給皇上下藥之事告訴了沈念棠。

「你既然沒有告發她，那你打算怎麼做？」她問我。

「娘娘，你可想過若是陛下駕崩，皇後的大皇子繼位，你和孩子會是什麼結果？」

我關了窗戶，低聲問道。

「皇後不會放過我的。」她垂眸，手撫在懷有身孕的肚子上。

「既然如此，不如主動出擊，去爭一爭。」

我話說的隱晦，可沈念棠卻聽懂了。

16.

她有這個資本去爭的。

她雖是沈家的庶女，前些年又不得寵，但她的父親與嫡兄卻實實打實的為皇上駐守邊關多年。

如今她已是皇貴妃，肚子裡又有了皇上的孩子。

離那個位置隻有一步之遙。

「好。」沈念棠思索片刻，鄭重地點了點頭。

不過此事需要從長計議。

我們沒有阻攔紅瑤給皇上下藥，所以皇上的身子逐漸開始垮了。

與此同時，沈念棠的肚子一天天地大了起來。

皇後不會坐以待斃的。

我們都在比誰能忍。

誰先出手，誰就輸了。

沈念棠臨產前幾日，派人傳信和我說感覺被盯上了。

等待許久的機會終於來了。

夜黑風高，黑衣人悄悄潛進了沈念棠的房間。

透過床簾，隱隱看見床上有人睡著，黑衣人從袖中抽出了一段白綾。

他撩開了床簾，慢慢靠近那雕花木床，將手中白綾緩緩套在了睡著的人脖子上。

隻待收緊，便是一屍兩命。

可就在此時，假扮成沈念棠躺在床上的我一腳踢開了被子，右手的匕首將白綾劃斷，驚的黑衣人連連後退。

他轉身欲逃，可門外已經燈火通明。

沈念棠帶著皇上從外面打開了房門。

「給我拿下！」

皇上立刻下令。

黑衣人被抓，摘下面罩一看竟是皇後身邊的太監明公公。

皇上震怒，一番嚴刑拷打之下，明公公雖然沒有認罪，卻有意外收獲。

那就是，他並非閹人。

而是個假太監。

一個假太監在皇後身邊侍奉多年，皇上隻覺得自己頭頂一片綠。

徹查了明公公的身份之後，更是令人震驚。

明公公是皇後的青梅竹馬，之前因為貪汙被抄家的林家大少爺林明之。

皇後把他私藏進了皇宮，一葉障目，一藏就是數十年。

皇上又不常去皇後宮中，皇後與林明之私下裡仿若夫妻一般。

17.

皇上越看皇後所生的這兩個孩子越不像自己。

盛怒之下處死了林明之，又將皇後，大皇子和公主全數關押進了天牢。

皇後不明白事情究竟從哪裡敗露，卻也知道無力回天。

她並沒有向皇上認錯，而是對皇上說：「我從來沒愛過你，我愛的隻有明之，能與他相守這些年我已經知足了。」

隨即在牢裡撞牆自盡了。

皇上從天牢出來的時候，臉色煞白，剛走到門口就吐出了一口血，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經太醫診斷，皇上已被掏空了身子，加上急火攻心，隨時有生命危險，隻能長期臥床休養。

皇上醒來時，沈念棠呈上了我當初從紅瑤那裡偷來的香灰。

隻說是在皇上昏迷時搜宮得來的。

這些日子伴駕的本就隻有紅瑤，如今又有香灰為證，紅瑤被打入了冷宮。

任她怎麼哭鬧，皇上也沒多理會。

沈念棠終於生產，平安誕下了一個小皇子。

皇上龍顏大悅，將小皇子立為了太子。

至於天牢裡的大皇子和公主，皇上下令「寧可錯殺不可錯放」，賜了兩杯毒酒。

我去看望沈念棠時，她正哄著孩子睡覺，神情溫柔。

「等處理了紅瑤，就都結束了。」

她把孩子遞給了奶娘，屏退眾人後對我道。

我點點頭：「多虧了你認出明公公就是林明之，又仿冒了皇後筆跡傳假消息讓他刺殺你。」

沈念棠笑道：「前些年我時常去皇後宮裡請安，陪她抄過不少經文。

倒是那明公公，不常出來走動，我也很少見到。上次除夕宴會偶然見了一面，愈發覺得眼熟，這才能想起來。」

18.

皇上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不知怎麼又感染了風寒, 隻能整日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

沈念棠請了三位老臣，共同代理政事。

而此時，紅瑤在冷宮裡傳話要見我。

我深知這是我們之間的最後了斷。

紅瑤看見我時, 並沒有我想象的瘋狂和崩潰。

她靜靜地坐在桌前，看著我走進來。

「姐姐，是來送我上路的嗎？」

我盯著她未施粉黛的臉, 有一瞬間的恍惚。

仿佛她還是那個會撒嬌會拉著我的袖子要我給她買糖葫蘆的妹妹。

「紅瑤，你後悔嗎？」我抿了抿嘴唇，有些幹澀地開口。

她站起身來：「後悔？」

說著，走到了我身邊。

「姐姐, 我後悔了。我後悔……怎沒早點殺了你！」

說話間，一道銀光從我眼前劃過, 紅瑤竟拔出了一根銀簪朝我扎了過來。

我卻早有防備，一個閃身躲過了她的致命一擊。

「紅瑤, 你真是本性難改。」

我皺著眉看向她莫名詭譎的瘋狂神色。

「我不服, 憑什麼是你贏？」

她見一擊不中，又朝我衝了過來。

「我就是要殺了你！有你在, 沒有人會看到我，隻有你死了我才能放心！」

紅瑤眼睛裡早已沒有清明，她叫我來就是想和我魚死網破。

可她的力氣終究不如我, 手上的銀簪被我奪了去。

「來人！」

我將她死死壓在桌上，揚聲喊守在冷宮外的侍衛。

聽到我的呼喊，幾個侍衛衝了進來。

他們將紅瑤按著跪在了地上。

「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她還在喃喃自語。

我招了招手, 屋外的太監端上來一杯毒酒。

「給她灌下去。」

我坐到一邊的椅子上，冷冷地盯著紅瑤。

「不！」她忽然瞪大了眼睛，「你要殺我？你不能殺我, 我是皇上的妃子, 我是瑤妃娘娘！你算什麼東西！」

我沒有理會。

太監已經拿著毒酒走到了她面前。

紅瑤踩著嫋嫋的步子上前行了禮：「能為陛下跳舞，紅瑤三生有幸。」

「-史」「姐姐，你不能殺我，我是你唯一的妹妹啊！」大顆大顆的眼淚掉下，紅瑤拼命想掙脫，卻被侍衛死死按住。

「我沒有你這樣的妹妹。」

我抬了抬手。

「動手吧。」

得到我的命令, 太監扣住紅瑤的下巴，在她的掙扎中將毒酒灌了下去。

劇毒見效很快, 侍衛松開手, 紅瑤就緩緩地倒了下去。

一邊吐血，還一邊喊著：「姐……姐……」

我看著她的屍體, 鼻頭驀地有些發酸。

閉上眼，我嘆了一口氣。

「瑤妃自戕了。」

尾聲

三日後，皇上駕崩。

未滿一歲的太子登基, 太後沈念棠垂簾聽政。

而我, 被任命為尚儀局主事，隨她協管後宮。

五年後, 沈家以十萬兵馬力保沈念棠登基為女帝, 改國號為大胤，年號永昌。

登基後，她封我為大胤第一位女丞相，還親自創辦女學, 鼓勵女子學文從政。

沈念棠在位的三十年間，政通人和，百業興旺。

史稱「永昌盛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