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放下手裡新編的琴譜和舞譜，跟在她身後去了落月軒。

一進門，紅瑤便開門見山地要求我幫她編舞。

「若是早知今日有事求我，當初何必為難我呢？」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語氣中透露出一絲嘲諷。

紅瑤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顯然是被我說中了心事。

她惱羞成怒地瞪著我，卻又無可奈何。

因為她知道，現在除了我，沒有人能幫她編出那樣的舞蹈來。

7.

「姐姐，我錯了。之前是我鬼迷心竅了。」

她咬了咬嘴唇，一改往日囂張跋扈的模樣，露出了泫然欲泣的神情。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就幫我這一次吧？好不好？」

從小到大，隻要紅瑤撒嬌求饒，無論我們是不是在鬧脾氣，我都會立刻滿足她的要求。

她的算盤其實也沒打錯，若是以前的我，肯定已經答應了。

可是經歷了被她親手殺死的恐懼和絕望之後，我已經不會再相信她的話了。

「我不會幫你了。」

我冷冷道，「沒有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說完，我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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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娩！」紅瑤在我背後喊道，「你答應爹娘要好好照顧我的！」

「我對你已經仁至義盡。」我沒有回頭，隻是冷冷地丟下這句話，然後走出落月軒的大門。

身後瓷器碎裂聲音響起，但我沒有一絲停留。

可當我回到司月殿時，卻發現臨走時還放在桌上的琴譜和舞譜不翼而飛了。

我立即明白，這是紅瑤派人趁我不在時偷走的。果然，沒過幾日宮裡就開始傳言，說瑤妃娘娘已經編出了獨一無二的舞蹈，隻等著中秋宴會上跳給陛下看。

聽到這個消息時，沈念棠正在我這裡喝茶。

「她偷了你的琴譜和舞譜？」

我把紅瑤得到了新編舞的來龍去脈告訴她之後，沈念棠瞪大了眼睛。

「那我們怎麼辦？」

她臉上有些許的慌亂。

「沒關系，她跳她的，我們學我們的。」我淡定地從抽屜裡拿出了昨晚新編好的琴曲和舞譜遞給沈念棠。

8.

中秋之日很快到來。

為了這場舞藝比賽，司樂府上上下下都忙的團團轉。

比賽開始，宮女和妃子們紛紛登臺獻藝，但她們的舞蹈都顯得平平無奇。

皇上隻是看了一會就有點興致缺缺，偏過頭和一旁的皇後說話。

我站在舞臺側面，看見紅瑤已經盛裝打扮準備下一個上場了。

她今日的裝扮更勝之前和談宴，一身火紅的衣裙襯得肌白如雪，一頭青絲散落腦後，鬢邊隻簪了一朵海棠花。

見我盯著她，她朝我揚了揚下巴，面帶挑釁。

似是在說，你的譜子最後還不是都落到了我手裡。

我回她一個淡淡的笑容，隨即轉開臉不再與她對視。

很快，伴隨著一陣悠揚的琴聲，紅瑤緩步走上舞臺。

她借力踏上了蓮花底座，手腕和腳腕上的銀鈴輕響。

隻見她雲袖輕擺，腰身曼妙地舞動著。

無數紗質帷幔緩緩從頂上垂落，燈火之間隻能看見她綽約的身姿翩然飛舞。

「好！」

方才還在和皇後說話的皇上立刻來了精神，忍不住贊嘆道。

紅瑤得了皇上的贊美，臉上更是春風得意。

可突然，伴奏的琴聲愈發激烈，琴律與臺上的舞步已然合不上了。

紅瑤驚詫之間回頭望向紗帳後撫琴人的身影。

紗帳被風吹起，露出我的臉。

我嘴角上揚，指尖動作愈發凌厲。

紅瑤心中驚怒，卻又不能當場發作，可她已經斷了拍子，舞步變得凌亂不堪。

皇上此時也忍不住皺了皺眉。

忽然，一個白色的身影從舞臺正上方緩緩飄落，宛若出塵絕豔的凌波仙子降臨。

女子以薄紗敷面，隻露出一雙清冷的眸子。

與紅瑤的明豔不同，女子翩然回身之間，白色的水袖飛舞，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紅瑤不甘心被比下去，也嘗試著和著琴聲重新開始跳舞。

可是白衣女子卻以水袖為軟劍，在這凌冽激昂的琴聲中將紅瑤擊的節節敗退。

皇上看著眼前精彩的表演，先前皺起的眉頭已經舒展，眼中全是對白衣女子的欣賞和驚豔。

隨著最後一聲琴聲結束，女子的水袖落下，猶如一朵清麗的蓮花盛開。

臺下眾人都已經看愣住了。

9.

皇上的身影在眾人的矚目中緩緩站起，他走向舞臺中央，目光落在那個白衣勝雪的女子身上。

他站在女子面前，眼神中充滿了期待：「摘下面紗來讓朕看看。」

一旁的紅瑤已經黯然失色，她心中慌亂不已。

女子緩緩摘下面紗，正是沈念棠。

「臣妾沈念棠，拜見陛下。」

她躬身正欲行禮，卻被皇上一把牽住了手。

「愛妃免禮。」

皇上握著她的手，目光在她身上流連：「今日的比賽，是愛妃勝了。愛妃有什麼想要的賞賜嗎？」

沈念棠垂下眼眸，羞澀一笑：「臣妾並沒有什麼想要的。隻是在這中秋之夜，祝願陛下身體康健，後宮能團圓美滿。」

皇上臉上露出了笑意，他直接將沈念棠帶到了主位，讓她坐在自己的另一側。

「升沈才人為妃，賜封號德，移居寧德宮。」皇上的聲音在宮殿內回蕩，宣告著沈念棠的榮寵。

「方才的琴師是誰？」

皇上封賞完沈念棠，又轉向我問道。

我從紗帳後走出：「司月府女官青娩，參見陛下。」

皇上點了點頭：「琴藝高超，擢升為司樂府女官之首。」

而那個曾經風光無限的紅瑤，此刻已經黯然失色，她默默地離開了舞臺，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沒有任何意外的，宴會結束後，皇上翻了沈念棠的牌子侍寢。

誰也沒想到入宮五年毫無存在的沈念棠，會在中秋宴會上一朝復寵。

紅瑤以為偷了我的琴譜和舞譜就穩操勝券了，卻沒想過那隻是我寫的上半本。

這支舞還有她不知道的下半本，而那，才是我真正的殺手锏。帝王無情，喜好更是瞬息萬變。

紅瑤錯了一步，便難以挽回。

和當初她得寵的情況一樣，沈念棠一連被皇上翻了半個月的牌子。

宮中風向悄然變化，曾經榮寵一時囂張跋扈的紅瑤瞬間成為了眾人嘲笑和諷刺的中心。

皇後那裡的晨昏定省她再也不敢不去。

可是去了卻連個座位都沒有，隻能站著聽皇後的教誨。

反觀沈念棠，入宮這些年謹小慎微，從來不輕易得罪別人，對待皇後更是恭敬有禮，口碑甚佳。

10.

沒過多久，沈念棠召我去寧德宮闲聊。

而我們的話題自然是落在了紅瑤身上。

「皇後娘娘說她沒規矩，派了太後宮裡的嬤嬤磋磨她。」

沈念棠讓宮女端了茶水點心來，一邊吃一邊說。

「瑤妃還以為自己是得寵的時候呢，出言頂撞了幾句，皇後立刻讓人掌了她的嘴，在鳳儀宮前罰跪兩個時辰。」

我笑道：「費盡心機擠進後宮，她也該嘗嘗這裡的苦了。」

沈念棠放下茶盞，一雙眼睛清澈地看向我，認真地說 「青娩，我有今日，全靠你幫我。」

我搖了搖頭，淡淡道：「當初紅瑤為難我，你若不替我解圍，我還不知要挨她多少耳光。況且我也沒幫你什麼，舞還不是你自己苦練才跳好的嗎。」

沈念棠聽了，眼中閃過一絲感激之色。

我又叮囑道：「不過，紅瑤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我們可不能掉以輕心。」

從寧德宮回司樂殿的路上，我路過了鳳儀宮。

老遠就看見紅瑤跪在門口。

雖已入秋，可太陽依舊毒辣，眼見她已經被烈日烤的搖搖欲墜。

我站在不遠處看她，她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目光，抬頭望向我的方向。

與我對視的瞬間，她眼底飛快的略過一絲恨意。

我回了她一個微笑。

沒過幾日，就被我一語言中了。

因為紅瑤診出了喜脈。

皇上雖然妃嫔不算少，可是子嗣卻不多。

隻有皇後膝下有一兒一女。

不得寵的英貴人育有一女。

聽聞紅瑤有孕，原本正在陪沈念棠的皇上上立刻起身前往了落月軒。

「她這個孩子來的可真是時候啊。」

沈念棠撇了撇嘴。

我冷笑：「可不是嗎，既免去了皇後娘娘沒完沒了的磋磨，又重新得到了皇上的關注。」

距離上一位公主出生，已經過去兩年了。

許久沒有子嗣誕生的皇上格外重視紅瑤這一胎。

流水般的補品和賞賜送進了落月軒，紅瑤的地位也隨之水漲船高。

11.

為了避免被紅瑤和她肚子裡的孩子暗算，我和沈念棠都選擇了離落月軒遠點。

可是每每皇上翻了沈念棠的牌子，來寧德宮留宿時，紅瑤總是借口身子不適將皇上叫走。

沈念棠雖然生氣，但也深諳後宮的規矩，隻能忍氣吞聲。去領月例的時候，我遇見了皇後宮中的素秋姑姑。

見她就排在我和紫凝身後，我心生一計，便小聲與紫凝聊起了後宮八卦。

「聽說瑤妃娘娘時常召太醫去把脈，還催著問肚子裡是不是個皇子呢。」

我湊近紫凝，輕聲道。

聲音雖小，卻足夠素秋聽見了。

「是啊，我聽她宮裡宮人說，都已經在繡男孩的小衣服了呢。」

紫凝立刻接話，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著她這幾日聽來的小道消息。

我餘光瞥見素秋姑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連忙制止了紫凝，拿著月例就趕緊離開了。

借著宮裡的謠言，給皇後的心中埋下一根刺，紅瑤的孩子要想平安降生，也絕非易事。

半個月後，鄰國使臣進貢，送來許多番邦的珠寶首飾，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隻雪白色的波斯貓。

這貓本來是送了皇後的。

可紅瑤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這件事，纏著皇上非要把這波斯貓要來看看。

皇上如今對紅瑤有求必應，便命人把皇後的貓拿到了落月軒，給紅瑤賞玩。

「我想要的東西，就算搶我也要搶到。」

紅瑤拿到波斯貓之後，毫不避諱地對身邊宮女說。

此言迅速傳遍後宮，皇後雖面上不動聲色，但心中卻怒火中燒。

然而沒過幾天，落月軒裡卻出了意外。

12.

那日，紅瑤請了後宮妃嫔來落月軒一同觀賞波斯貓。

名為觀賞，實則是炫耀皇上對她的寵愛。

沈念棠和皇後均稱病沒有參加，可貓卻在紅瑤得意之時突然發了狂。

波斯貓先是嗚咽兩聲，狠狠地在紅瑤臉上撓出數道血痕。

紅瑤驚慌失措，伸手去擋，卻被貓咬住右手。若是尋常動物，便也就直接打死了。

可這是鄰國進貢的動物，又是從皇後宮中要來的。

誰也不敢對貓下手。

等紅瑤被救下來時，臉上數道血痕深可見骨，右手也血肉模糊。

因為受了驚嚇，她的孩子也沒有保住。

皇上得知此事，大發雷霆。

紅瑤哭著喊著說是被奸人所害，否則那貓怎麼可能突然發狂，可是無論怎麼查，這件事看起來都隻是個意外。

與貓接觸過的皇後沒來赴宴，其他碰過貓的都是落月軒的人。

皇上失了孩子，也在氣頭上，可是應該責怪誰呢？

蠢笨的瑤妃不懂得韜光養晦，就算被人所害也抓不到把柄，不過是空有美貌的廢物。

更何況，如今連美貌也沒有了。

皇上心裡煩悶，又懶得看紅瑤頂著破相的臉哭哭啼啼，便一個人在皇宮裡散心。

不經意間，他走到了寧德宮附近。

恰巧此時，沈念棠正與我練著這幾天新譜的琴曲。

幽婉的琴聲飄過宮牆，飄進了皇上的耳朵裡。

13.

比起驕縱蠢笨的紅瑤，氣質宛若空谷幽蘭的沈念棠此時明顯更合皇上的心意。

她不僅沒有摻和進波斯貓傷人一事，還像一朵解語花一樣安撫著皇上的情緒。

紅瑤一蹶不振，沈念棠再次得寵。

至於那隻貓，則是被完好無損的送回給了鄰國使臣。

而我，也將偷來的香囊一把火燒成了灰燼。

這一切，都是我精心策劃的。

皇後最初得到波斯貓時，我趁著映月在我身邊不遠處的機會，和素秋姑姑攀談。

言語間對貓充滿興趣。

素秋姑姑下意識地接話，說皇後娘娘也可喜歡這隻貓了。

映月回去後定會和紅瑤提及我與素秋的對話。

此前紅瑤備受皇後欺負，如今能搶皇後東西的機會怎會錯過。

果然，她把貓要了過去。

得知紅瑤要邀請眾人來炫耀之後，我拿出了提前備好的蟲瘿果粉。

我曾在樂坊聽外邦客人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