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提出了最關心的問題：

「我能拿到劇本的編審權嗎？我不想自己的作品被魔改。」

編輯沉吟了一會兒：

「這個你得和影視公司談了。」

正說著，門鈴響了。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

一定又是周敘。

我無奈地開門，果不其然，周敘端著一盤車釐子，理直氣壯地抬腿就往裡走。

我隻好放他進來。

剛關上門，周敘的聲音便在背後響起，尾音微挑：

「這是什麼？」

我轉頭一看，怔在原地。

隻見周敘站在餐桌前，捏著幾張紙，垂眸看得認真：

「男主設定，聰明高傲自矜冷淡，參考周敘？男二號設定，暗黑瘋批病嬌忠誠？」

壞了！

是準備影視化的那部小說的手稿大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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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頭皮發麻，一個虎躍撲過去，奪過周敘手中的紙，怒氣衝衝：

「你怎麼亂翻人東西呢！」

「抱歉，不小心把水弄到這幾張紙上了。」周敘的眸光在我身上逡巡，意味不明地勾唇，「你這紙上寫的什麼？怎麼還有我的名字呢？」

周敘的話快把我的 CPU 給幹燒了，我急中生智解釋道：

「那、那個……我手下作者不太會塑造人物，我就給她講了點你的特徵供她拓展思路。」

周敘一雙好看的桃花眼裡噙著壞笑：

「所以在你的心中，我的形象就是聰明高傲自矜冷淡？」

我：「……」

周敘突然上前一步，俯下身好整以暇地看我：

「看來我對學妹還是不夠熱情，以後要常來常新才是。」

周敘和我離得很近，近到我可以看清他纖長濃密的眼睫，他身上淡淡的木質香味縈繞包裹著我，我突然覺得有些燥熱起來。

後退一步拉開距離，我偏過頭，努力控制自己平靜地說：

「你也挺忙的，不必麻煩了。」

周敘並不驚訝我的回答，他有些可惜地嘆了口氣：

「學妹果然還是和我生分，罷了，反正我們倆的公司挺近的，我下次去接你下班好了。」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

我一把拉住他，嗓子都快急劈叉了：

「學長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老是讓你給我送吃的多不好意思，下次我給你送吧。」

周敘輕笑一聲：

「學妹對我可真熱情。」

我：「……」

到底是誰他媽說周敘高傲冷漠、少言寡語的？

啊？

我看他可會騷了！

7

一周後，我去影視公司談合同。

到會議室時才發現，制片人、導演、編劇竟然都來了。

好大的陣仗。

我一下子緊張起來。

坐下談了一會兒才知道，這家公司的老總最近對於影視劇改編很是看重，投了大筆資金來發展。

制片人和導演對我的作品非常有信心。

雖然最後我沒有拿到作品的編審權，但制片人承諾不會對作品進行大幅修改，同時邀請我到片場進行指導。

會議結束後，制片人讓助理帶我在公司逛逛。

這家影視公司內部裝修設計非常特別，以白色為主基調，很有未來科技感。

路過一處會議室時，透過玻璃隔牆的百頁，我仿佛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身形高挑颀長。

看著很像是周敘。

我有點遲疑地問身邊的助理：

「你們老板……姓什麼？」

「姓金啊。」

我點點頭。

也是，周敘家聽說是做地產和旅遊方面的生意，不涉及影視，他怎麼可能在這兒呢。

我把這個小插曲拋到了腦後。

不得不說，老板關心的項目推進就是快，沒過多久我就收到了開機通知。

拍攝地點在城東郊區的影視城，離我住的地方不算遠。

導演還打算去寧夏、西藏等地方實地取景。

我的心情越發激動，已經做起新劇大爆，名氣暴漲的美夢了。

8

開機後，剛開始一切非常順利。

男俊女美，布景精良，導演對於節奏、畫面的把控很是出色。

我為了防止身份曝光，戴了個口罩，坐在導演旁邊一起看監視器，時不時討論兩句。

然而沒過幾天，男一號紀子昂就作起了妖。

有場戲是男一號被反派陷害，受傷後摔進泥潭，幾近喪命。

紀子昂皺著眉朝導演抱怨：

「這不過是一場回憶的戲份，為什麼非得拍這麼寫實？還讓我真摔進泥水裡，又髒又醜。」

紀子昂是當紅流量小生，臉長得十分精致，傳聞背後有金主，一向行事囂張。

導演很是為難，他指著劇本：

「這在原著裡也是花了大幅筆墨描寫的，確實含糊不得啊。」

紀子昂眼珠轉了轉，瞥到一邊揣著手的我，高傲地揚了揚下巴：

「你過來。」

我慢吞吞地走過去，斜了眼甩鍋的導演，開口解釋：

「這是男主心態轉折的一場戲份，對劇情推動有重大作用。」

紀子昂不屑冷哼：

「有個屁的作用！我覺得根本就不需要真摔，你就是瞎折騰人。」

我的聲音帶了幾分怒氣：

「你是作者還是我是作者？劇情渲染、情節推動懂麼？你這麼牛逼，怎麼不幹脆自己寫小說得了？」

紀子昂被我當眾一懟，十分下不來臺，指著我破口大罵：

「不就是個破寫小說的嗎？裝什麼裝！成天戴著個口罩，我看你就是個醜八怪！自己醜就見不得別人好看！」

說完，他一甩袖子離開了片場。

其他工作人員已經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了。

我皺了皺眉，這個紀子昂脾氣真是臭。

右手袖子被人拉了拉，我轉頭一看，是男二號韓紀。

他小小聲地說：

「早鶯大大，你別跟紀子昂吵了，他就這麼個脾氣。而且，他特別在意自己的形象，又不太能吃苦，很抗拒去拍一些狼狽的鏡頭。」

我冷著臉沒答話。

韓紀又往我跟前湊了湊：

「大大放心，我什麼苦都能吃，一定能演好自己的角色的。」

韓紀這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隻見他輪廓俊秀，眉目俊朗，一身的少年氣和原著角色十分相像。

我神色稍緩：

「你這長相不錯，好好演，人物心理有什麼不理解的都可以來問我。」

韓紀激動得聲音都拔高了：

「大大，其實……我是你的書粉！我就是衝著男二這個角色來的！

「我看有的讀者討論，男主隻是用來發展劇情的，男二才是大大真愛，這是真的嗎？」

我眯了眯眼。

這小子腦子挺好。

男二的人設的確比男主要吸粉，但因為男二行為過於瘋批，以他作為主角必然過不了審，我就加了男主的故事作為推動劇情的主線。

頂著韓紀期待的眼神，我故作高深莫測：

「這部戲是以女主視角展開的，我隻能說……男二在女主心裡的地位，非同一般。」

韓紀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在那一剎那，我仿佛看到了一隻白毛薩摩耶，傻咧著嘴衝我直搖尾巴。

嘶……

新書幹脆開一本忠誠小狗好了。

9

後來，我給制片人打了個電話。

制片人頗有幾分手腕，也不知道他跟紀子昂說了些什麼，總之，紀子昂拉著臉拍完了那場泥潭戲份。

在那之後，紀子昂就和我結了仇，逮著機會就要來陰陽。

一會兒嘲諷我天天穿個衛衣，土得要死，一點女人味都沒有。

一會兒嗤笑我說話這麼難聽，肯定是個沒人要的老姑婆。

現場工作人員隻當看不見。

韓紀雖然是我的堅實擁趸，無奈他就是個剛出道的小演員，一沒人脈，二沒人氣，完全說不上話。

我對這些都不在意，畢竟……讀者比這罵得可狠多了。

什麼難聽話我沒聽過。

就紀子昂這九漏魚，罵不出什麼花兒來。

我把精力又放了一部分在新書上。

韓紀聽說這本書是以他為模板之後，興奮得要死，經常拽著我叭叭叭，美其名曰給我提供素材。

這天收工之後，我約了韓紀給我講解娛樂圈的一些見聞。

韓紀則趁機提出要去我家看新書大綱。

我們兩人剛出電梯，周敘就正好推門出來。

因為拍戲，我最近回家很晚，跟周敘見面的機會也不多。

周敘看見韓紀，愣了一下，隨即目光沉了下來，語帶諷刺：

「他也是群裡的？報價多少？」

我有點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

這人怎麼回事？

亂說什麼呢。

韓紀的身體突然僵硬起來，把帽檐往下壓了壓，似乎不想周敘認出他來。

畢竟是藝人，總歸有些不便。

我察覺到韓紀的不自在，趕緊解釋：

「這是我朋友，你別嚇到他。」

周敘聽了我的話，臉色更加陰沉：

「他是瓷娃娃麼，這麼容易被嚇到？還有你，大晚上的帶男人回家，一點都不注意安全！」

這乍然而來的怒氣讓我有點蒙，條件反射地回問：

「你晚上不也老來我家串門麼？」

周敘身軀微震，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

「你、你把我和他比？我和他能一樣麼？」

說完，他怒氣衝衝地擠開韓紀進了電梯。

留下我一頭霧水地站在原地。

周敘一向行止有度，見人面帶三分笑意，這是突然發哪門子的瘋？

我無語極了。

韓紀在一邊默不作聲，直到進了家門，才輕輕問了我一句：

「大大，你和周……剛才那個人，是什麼關系啊？」

「鄰居而已。」

我沒好氣地回答。

韓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10

第二天，片場人員突然接到個消息，大老板要來探班。

一下子，所有人都緊張起來。

從演員到工作人員，跟上了發條似的，忙碌中透著一絲緊繃。

我感受到現場戰戰兢兢的氣氛，側過頭問韓紀：

「你們大老板……很可怕嗎？」

韓紀的臉色不太好看：

「我們之前的老板退居幕後了，現在大部分工作都放手給她兒子。新老板年紀不大，但據說手段非常狠厲。」

我理解地點點頭。

打工人嘛。

老板就是天。

還好我不用打工。

韓紀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紀子昂的後臺，聽說就是新老板。」

原來如此。

難怪紀子昂這麼囂張跋扈。

唉，這大老板來撐腰，戲可就更不好拍了。

不遠處的紀子昂似乎已經遙借到大老板的氣勢，昂著個腦袋，像隻驕傲的大公雞。

沒一會兒，韓紀就被導演叫過去拍戲了。

我剛想找個地方坐一會兒，有人壓低聲音喊了一句：

「大老板來了！」

我循著聲音看去，不遠處一個熟悉的人影雙手插兜，在眾人簇擁下不緊不慢地往這邊走。

淦！

我瞬間雙目圓睜。

這不是周敘還能是誰！

我來不及多思考周敘為什麼會是影視公司的老板，慌忙把口罩往上拉了拉，順手抄起韓紀的墨鏡戴上，一個滑步溜到不起眼的角落。

紀子昂滿臉笑容地迎了上去，跟周敘揮了揮手。

然而，周敘似乎心情不佳，連個餘光都沒給他，目不斜視地直接略了過去。

「韓紀在哪？」周敘語氣很淡，近乎冰冷。

「這會兒是他的戲份。」場務小心地指了指拍攝現場。

隻見韓紀手持一柄長劍，正被一群刺客圍攻。

他長發高束，眼神凌厲，手中長劍劃出道道優美的弧線，如行雲流水。

一個刺客高高跳起，刀鋒狠狠劈下，韓紀反手持劍格擋，順著這股力道向後飛躍突圍。

平心而論，演得還不錯。

然而周敘卻十分不滿意，他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冷淡和犀利：

「沒吃飽飯麼？軟綿綿的，一點力道都沒有。」

我有點詫異，這周敘怎麼感覺憋了火似的？

韓紀也察覺到了周敘的異樣，他沒吭聲，示意導演再來一條。

然而，一連幾次周敘都橫挑鼻子豎挑眼。

韓紀有些力竭，揮劍抵擋時腳底一滑，單膝跪了下去。

周敘唇角冷意更盛：

「才拍幾條就沒力氣了？」

也太欺負人了！

要不是怕曝光身份，我高低得跳出去跟他槓兩句。

導演見狀，趕緊出來打圓場：

「哎呀，年輕演員這樣的算是不錯啦。對啦，周總還沒見過小說的作者吧？是個大才女呢。」

什麼鬼？

話題怎麼轉移到我身上了！

我見勢不妙，剛想溜之大吉，導演就衝著我揮手：

「早鶯！快來見見周總！」

片場所有人的視線都向我投來。

我僵硬地抬頭，和周敘泛著冷意的眸子對上，人都麻了。

眾目睽睽之下，我隻得慢吞吞地走到他面前，頂著墨鏡和口罩打招呼。

周敘的瞳孔裡倒映著我包成木乃伊的臉，他幽幽勾唇：

「幸會。」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11

紀子昂端著兩杯咖啡走了過來：

「來來來，大家喝點咖啡。」

話音未落，他突然腳下一扭，一整杯咖啡潑到了我臉上。

我還在愣神之時，他就拿著紙巾胡亂幫我擦拭，然後一個不小心碰掉了我的墨鏡和口罩。

我：「……」

怎麼會有這麼小心眼的男人！

我真是服了！

除了韓紀，片場人員都是第一次看見我的長相，一時之間議論聲四起，還有好事者舉起了手機。

我的身體仿佛脫離了意識的控制，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紀子昂怔怔地盯著我，結結巴巴：

「你、你不是醜八怪啊……」

導演不明所以，還在一邊努力活躍氣氛：

「原來早鶯不光是才女，還是大美女啊，真是才貌雙全啊哈哈哈哈。」

周圍人的聲音在我耳邊忽近忽遠，嘈雜不清。

我的眼裡隻有周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