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冷冷地反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看爸？」
她氣道：「你別總拿我爸當擋箭牌！這是我們之間的事，他管不著！」
想到剛才在監控裡看到的內容，我悲憤道：「宋曉婷，你現在隻想著跟你的白月光亂搞是不是？你是不是把腦子搞壞了？爸的死活都不顧？」
「你有病吧？還在咒我爸？」
宋曉婷大罵，她沉默兩秒，又說：「周彥，你不是已經答應跟我離婚？你趕快把離婚協議籤了，你別想耍無賴！」
我淡淡道：「明天你來老房子參加葬禮，我籤字。」
「好啊，你等著。」她說完掛上電話。
7
葬禮這天，我披麻戴孝跪在嶽父靈堂上，麻木答謝賓客的吊唁。
「曉婷呢？她現在還好嗎？」嶽父的老同事林叔關心地問。
這個問題這兩天我已經聽了太多次。
我悶聲回答：「她正在往家趕。」
林叔蹙眉：「她爸都出事這麼久了，她還沒回來？她是在國外嗎？」
我無言以對，拿出手機想要聯系宋曉婷。
卻看到，她朋友圈剛剛更新。
那是一張她跟蘇哲的合照，蘇哲開心吹著生日蛋糕上的蠟燭。
Advertisement
配文：【從今以後，我要陪伴男神的每一個生日。】
我感到一陣惡心。
下面，嶽父的一個學生回復：【宋曉婷！老師都走了，你還有心情給別人過生日？】
宋曉婷解釋：【你們都被周彥騙了，他聯合我爸騙你們呢，我爸身體硬朗著呢！】
我無奈，這女人是有多蠢，都這樣了，還覺得我在拿嶽父的死活騙人。
林叔也看到宋曉婷發的朋友圈，他怒道：「我這就給她打電話，她真是瘋了！」
然而這個電話打出去，那邊卻提示正在通話。
賓客在小聲議論，不過葬禮依然有序進行。
我跪在那裡，膝蓋麻木，我一直在等宋曉婷出現。
但直到下午兩點，她都不見蹤影。
這個時間，該把嶽父的遺體送去殯儀館了。
我心裡發冷，又給宋曉婷發消息：【爸要火化了，你真不來？】
她很快回復：【我正在給蘇哲慶生，我沒空陪你玩，晚點自然會去找你。】
真沒想到，她就這麼缺席了她親爸的葬禮。
我在幾個工作人員的幫忙下，把遺體送上靈車。
8
宋曉婷一直到下午四點才出現，她不知收到了誰的消息，直接來了殯儀館。
跟她一起來的還有蘇哲，兩人十指相扣，很是親密。
這時嶽父已經變成一盒骨灰，我緊緊抱著骨灰盒，心情無比低落。
宋曉婷看我一身的孝服，微微一愣，大聲跟賓客們說：「你們別讓周彥騙了，他隻是不想跟我離婚而已，我爸好好的，根本沒死！」
「周彥，我爸呢？你把他藏哪裡了？」她走上前問我。
我看了眼骨灰盒上嶽父的黑白照片：「他就在這盒子裡。」
「你這個滿嘴謊話的狗東西！」蘇哲衝上來，一把奪過骨灰盒，將它打開，抓起一把骨灰陰陽怪氣：「你哪裡找的灰？跟骨灰還真像！」
「還給你！」他說著，突然把嶽父的骨灰丟過來，撒我一臉。
他居然這麼糟蹋嶽父的骨灰！
我氣瘋了，衝過去，一拳打在蘇哲臉上。
我把那半盒骨灰奪回來，緊緊抱在懷裡，衝他大吼：「我不許你動他！你給我滾！」
我剛說完，宋曉婷卻是一巴掌甩過來：「周彥！誰讓你打蘇哲的！你給他道歉！」
我正臉疼，林叔從賓客中間走出。
他揚起手，狠狠一巴掌打在宋曉婷臉上：「宋曉婷！你孝心是讓狗吃了嗎？你爸走了，你跟這個混混過來胡鬧？」
宋曉婷捂著臉頰難以置信看著林叔：「叔叔，周彥怎麼把你也騙了？我爸他……」
「閉嘴！」
我冷聲打斷她，把嶽父的死亡證明，和一張內存卡遞過去：「宋曉婷，爸真的不在了。」
「我去，你居然還敢偽造死亡證明？這又是什麼東西？」蘇哲說著拿過去內存卡，插自己手機裡。
接下來，他們看到行車記錄儀拍下的一段視頻——
那晚出事的時候，嶽父在跟蹤宋曉婷。
前面宋曉婷的車上，蘇哲就坐在副駕，他們兩個在等綠燈的時候抱在一起熱吻。
他們在車上親熱得很投入，宋曉婷無視後面鳴笛聲，一直拖到最後幾秒綠燈才跟蘇哲結束擁吻，啟動車子過十字路口。
嶽父因為著急跟上他們，沒注意到剛剛亮起的紅燈，更沒注意左邊衝過來的泥頭車。
畫面開始亂成一片，裡面還有嶽父失控的慘叫。
到這裡，視頻戛然而止。
「不可能！這視頻是你合成的對不對？我爸肯定還活著！」宋曉婷使勁兒搖頭，她驚慌失措，期待看著我。
我沒回答，蹲下去，把蘇哲弄撒的骨灰一點點裝回到盒子裡。
「周彥你說話啊！你不要再騙我了！你快告訴我，我爸還活著！」宋曉婷跪在我面前，抓著我肩膀，用力搖我，聲音尖銳地問我。
她眼淚慢慢流下來。
「視頻不是很清楚？要不是你們拖到最後幾秒才開車，爸不會闖那個紅燈，宋曉婷，是你害他出了車禍。」我冷冷道。
「不是這樣的！我沒有！我怎麼會……」她完全不相信這個事實，拼命想要反駁，但她現在說什麼都很蒼白。
蘇哲過來拉她：「曉婷，他肯定是騙你的！你別上了他的當！」
「你給我滾！」
宋曉婷一把推開他，她又過來抱住我，著急問我：「周彥，你別玩了，我爸呢？你快讓我爸出來！」
我漠然看她一眼，掙開她，抱著骨灰盒離開。
9
宋曉婷行屍走肉一樣跟著我們去了墓園。
嶽父的骨灰放進墓穴的時候，她失控，跪在那裡衝著墓穴亂磕：「爸，是我不好，我沒有及時去醫院看你！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啊！」
她磕得額頭都流了血，卻是不管不顧，哭著大聲道：「爸，你現在看看我，我來了啊，你出來看看我好不好？」
嶽父自然沒有任何回應。
墓穴合上。
下葬儀式結束，我和賓客離開。
已經走出去很遠，我往回看，宋曉婷依然跪在那裡，痴痴地看著那塊墓碑。
我嘆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我送走了賓客，獨自回到老房子，一個人整理這場葬禮留下的痕跡。
深夜，有人開鎖，隨後又在敲門。
我躺在客廳沙發上，聽了好一會兒敲門聲才去開門。
來人是宋曉婷，她面色憔悴，像是變了個人。
她看到我一愣：「你怎麼把鎖換了？」
我拿出嶽父寫的遺囑給她看：「宋曉婷，爸把這套房子留給了我，我有換鎖的權利。離婚協議呢？我這就籤字。」
她看到遺囑，臉上一下子沒了血色，她爸的字跡，她再熟悉不過。
「我不要跟你離婚！這套房子我也不會給你！這房子是我爸唯一留下的東西！求求你不要拿走！」她很激動，五官都有些扭曲。
我收起遺囑，看著她失態的樣子，無奈道：「既然你都出軌了，這個婚我們必須離。宋豐年不光是你爸，也是我老師，我的再生父母，這房子對我來說也很重要。」
「那套婚房我不要了，我們財產各算各的，我們好聚好散。對了，你買的蕾絲內衣和杜斯蕾到了，記得去取。」我說著關上家門，將悲傷失神的她關在門外。
她在外面站了許久，才慢慢走開。
我沒再管她，看著嶽父的黑白遺像：「爸，我這樣做對不對？我該怎麼做，你能不能教教我？」
他在照片裡慈祥看著我，沒回一個字。
這幾天我都很迷茫，徹夜失眠，我在沙發上勉強熬了一晚上，才熬到天亮。
工作用的筆記本電腦在婚房那邊，我必須去拿，我不得不去那邊一趟。
沒想到，宋曉婷喝得爛醉坐在婚房門口。
我皺了皺眉，打開門把她抱進臥室，正要走開，她卻是突然湊過來抱住我的腰：「周彥，我好傷心啊，你能不能陪陪我？不要走，好不好？求求你了……」
傷心你爸的離去嗎？我也悲傷了好幾天，宋曉婷，這是你應得的。
我漠然看著她，把她雙手拽開，丟下她往外走。
10
我接到張野的電話。
他在那邊說：「兄弟，你那邊的事我都聽說了，沒想到蘇哲是這種混賬玩意兒，我這就開除他！」
「好，改天請你喝酒。」想到昨天蘇哲揚了嶽父的骨灰，我就憤恨，自然不會對他仁慈。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婚房那邊的監控識別到哭聲。
我愣了愣，將監控軟件點開，還開了聲音。
哭的人居然是蘇哲，他被張野開除趕出了公司，跑去婚房找宋曉婷控訴：「曉婷！你那廢物老公可真行！我不過是昨天弄髒了他的臉，他就讓他朋友把我開除了！這年頭找個工作容易嗎？他這跟要了我的命有什麼區別？」
「你快管管他，別讓他作妖了！」他說著，就要抱宋曉婷。
宋曉婷卻是一把推開他，又一巴掌扇他臉上，啪的一聲脆響。
「你打我？曉婷你竟然打我？你不是最怕我疼了？」蘇哲很不可思議。
宋曉婷拿開他捂臉的手，又兩個巴掌扇過去：「蘇哲，要不是你，我爸不會死！我打你還算輕了，信不信我殺了你？」
「我不信！你不是最愛我了？我出國的時候，你哭著叫著要我別走，我回來，你拋下你老公，恨不得天天跟我黏在一起，你怎麼舍得傷害我？」蘇哲說著，強行抱住宋曉婷。
接下來，宋曉婷用力推開他，走向廚房，她臉上表情冷冷的，我看得不寒而慄。
幾秒後，她拎著菜刀走出來。
「曉婷……你爸的死跟我跟你都沒關系，你不要……」蘇哲說著，忽然住嘴，因為宋曉婷舉起菜刀朝他身上亂砍。
他拼了命躲避，後來打開家門逃命去了。
宋曉婷目送他逃走，丟掉菜刀，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丟了魂兒一樣，在那裡呆坐了好久。
思考再三，我決定回去見宋曉婷一面。
不是為了她，而是為教導我又幫助我很多的嶽父，畢竟，她是他的至親。
我打開燈，她就呆呆地坐在客廳沙發上。
我坐在對面，正要開口，卻被她搶先：「周彥，我爸躺在醫院搶救的時候一定很疼吧？他有沒有給我留什麼話？」
她看我的眼神有了一點光。
我不想回憶那晚在醫院發生的一切，那對我來說太痛苦。
我隻淡淡回答：「他希望你好好活著。」
她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自顧自地在那裡說：「以前我好蠢，滿腦子都是蘇哲，從來不去關心我爸。那天他問我是不是跟你吵架了，我當時很不耐煩，頂了他兩句就走了。誰能想到，那是我跟我爸的最後一面……」
她掩面哭泣：「我為了跟蘇哲在一起，你跟我說什麼我都不當回事，你說爸出事了，你都把照片發給我了，我都當作你在騙我。可是周彥你什麼時候騙過我呢？你從沒騙過我，是我自己，為了把自己的行為合理化，把你想成壞蛋……」
我看著她痛苦的樣子，悶聲說：「這些事都過去了。」
「不，我過不去！我永遠過不去了！我害死我爸，我還缺席了他的葬禮，我永遠不會原諒我自己……」宋曉婷抬頭看我，淚流滿面。
我無言以對，靜靜坐在那裡陪著她，一直到她睡著，我才起身離開。
11
再見到宋曉婷是兩天後，她過來老房子找我。
她今天化了淡妝，氣色看起來不錯。
她繞過我走進客廳，看到她爸的遺像，神色黯然了些。
她抓住我的手：「周彥，我跟蘇哲已經一刀兩斷了，我們和好，我們一起住在這裡好不好？
「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孩子？我答應你了。」她又說。
真沒想到，她過來是想跟我復合。
我甩開她的手：「宋曉婷，我們已經沒可能了，既然你過來了，那籤字吧。」
我把剛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拿給她：「因為這套房子是爸寫了遺囑要給我的，從法律上講，它跟你沒有關系。」
「我不籤！我不要和你離婚！」宋曉婷情緒激動，她撕碎了離婚協議，緊緊抱住我。
她哭了：「周彥，隻有在你身邊我才會好過一些，求求你救救我好不好？不要離開我行嗎？」
那晚她爸在醫院搶救，不論我說什麼她都無動於衷的時候，我就對她心死了。
我怎麼可能還跟她在一起？
我推開她：「我還要忙，請你離開。」
宋曉婷站在那裡沉默看了我好久，平靜開口：「好，我們明天就去辦離婚。」
12
一個月後，宋曉婷成了我的前妻。
這一個月發生了很多事。
我徹底搬進老房子，開始專心忙工作，隻有每天不停忙碌，失去親人的痛苦才能減輕一些。
蘇哲去找宋曉婷鬧事, 用他們在一起時候的視頻威脅她，要是她不答應跟他在一起, 他就把視頻公之於眾——這是宋曉婷親口告訴我的。
她收起離婚證, 衝我笑了笑：「周彥, 我跟蘇哲馬上要結婚了, 就定在後天, 你要不要來參加？」
我很意外, 沒想到她跟蘇哲鬧到這種地步, 還能在一起。
更意外的是，她爸才走，她就要跟人結婚。
看來她真的很喜歡這個男人。
「不了, 我這幾天很忙。」我婉拒。
她聞言神色黯然了許多：「真的不來嗎？我很想你來。」
可我完全不打算去。
這時一輛奧迪在我們面前停下, 蘇哲走下來。
他朝我得意一笑：「周彥, 曉婷應該把我們的事告訴你了吧？有句話真沒說錯，有情人終成眷屬, 沒有感情的人啊, 注定一拍兩散。」
「恭喜了。」我心裡一點波瀾都沒有。
蘇哲牽起宋曉婷的手，又走向民政局。
看來是進去辦結婚。
他們這一對，真的會幸福嗎？我很懷疑。
沒想到，這個問題兩天後就有了答案。
13
宋曉婷和蘇哲的婚禮直接上了本市的社會新聞。
婚禮上, 剛戴上戒指, 宋曉婷就拿出刀去捅蘇哲, 連捅十六刀。
她甩門而去，再次丟下我。
「（「」蘇哲在她腳下, 驚恐看著她，身上不停往外冒血, 他很快沒了氣息。
宋曉婷丟了刀, 癱坐在那裡。
14
因為故意殺人, 宋曉婷被判了十年。
我去監獄看她。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爸肯定不希望你這樣。」我看著鐵窗另一邊剪短了頭發的她，心情復雜。
宋曉婷看過來。
「周彥你知道嗎？自從爸走後，我這隻手, 就再也做不了建築圖紙了，我一動手，我就想起我爸是怎麼被我害死的……
「我廢掉了, 你也不要我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捅死蘇哲的時候我好快樂啊，感覺自己輕松好多, 現在, 該我贖罪了。周彥, 我坐十年牢，你們會原諒我嗎？」
我深吸一口氣：「會。不過就像你說的，一切回不去了。」
她陷入沉默, 許久不說話。
她緩緩問：「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答：「我這次過來是跟你告別的, 公司派我去 a 市，我要在那邊待上幾年。」
「周彥，祝你前程似錦。」她說著祝福的話, 神情悵然。
「再見。」我說完，最後看她一眼，起身離開。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