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如不見 3893 2025-02-19 17:09:45

工作日的商場人不多。


我漫無目的地穿梭在各個樓層,終於在一家櫥窗裡發現一件修身的西裝。


進門時導購熱情迎上來,我剛指著櫥窗外那件西裝想要開口,門外就傳來一個厭惡的聲音:「玉姐,這件西裝好漂亮。」


世事巧合。


唐初踏進門的時候恰好與我對上眼,小鹿眼立馬瞪得圓圓的,高興地喊我:「阿喆。」


好似從無芥蒂。


姜玉站在門口,冷冷地睨我。


真好啊,遠在國外的弟弟歸家,姐姐陪著弟弟逛街。


我笑容諷刺,沒有理會他們。


「那件西裝,L 碼,幫我包起來。」


「幫我也拿一件,L 碼。」


我和唐初的手同指向那件西裝。


導購小姐帶著歉意看過來:


「這款今年賣得好,隻剩模特身上那一件 L 碼了,兩位帥哥要是不介意,可以看看其他款式,我看看公司還有沒有貨。」


唐初蹙了眉,剛要開口:「那……」


「給我包起來吧。」

Advertisement


我毫不猶豫地打斷他。


導購小姐應了一聲,轉身去拿。


「阿喆。」


唐初忽然喊了我一聲。


我抬眸看他:「有事嗎?」


「可以把這件西裝讓給我嗎?」


他面帶歉意,「你知道的,我很喜歡正裝,阿喆你平時都不怎麼穿……」


臉都不要了。


我看向姜玉,她垂眸沒有看我,似是縱容唐初。


真可笑。


這麼多年了。


他真是一點沒變。


所有他喜歡的東西,都要我讓給他。


玩具,衣服,名次……


還有家人。


「不要。」


我冷冷拒絕。


唐初被我噎住,看著我接過包好的衣服,眼眸又湿潤起來,垂著頭返回姜玉身邊。


姜玉側身不知和他說了什麼,他彎著眼睛又雀躍起來,高興地去挽姜玉的手。


不忘瞥我一眼。


就好像,得意揚揚地衝我炫耀,我的姐姐變成他的了。


其實這件衣服根本無關緊要。


他想要的,不過是讓我看到,我的姐姐,好像更愛他一點。


可是誰在乎呢。


反正,十幾年來,從來如此。


11


日子一天天過去。


我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


姜玉再也沒有主動找過我。


我翻著日歷,計算著所剩無幾的時光。


一直到,我收到唐初的短信。


邀請我去參加一場宴會,最後又附上一句:阿喆,玉姐很擔心你,正好趁著這個機會,你們姐弟之間緩和緩和關系。


他裝傻充愣的本事永遠是一流。


我看了看日歷,還是決定去了。


?


金光璀璨的大廳裡,穿著得體的人們來來往往,酒杯相碰的聲音與嘈雜的人聲混在一起,熱鬧非凡。


一個人待得太久了,驟然暴露在這樣熱鬧的場合,我有些不適應。


不遠處,姜玉和唐初站在一起,和別人聊著什麼。


姜玉側眸見我,臉色變了變,臉微微偏過來,卻不動。


好像在等我過去,主動和她搭話。


但我才不過去。


唐初回眸,也看見了我。


他立馬帶笑朝我走過來,而我轉身,毫不猶豫地從熱鬧的宴會廳裡退出。


?


陽臺上的風大。


我靠坐在陽臺邊緣,聽著背後從宴會廳裡傳來的歡聲笑語,隻在計算著還有多久結束,回家。


後背被人忽然扳住,我向後落入一個陌生的懷抱。


濃到不行的香水味瞬間將我包圍,嘔吐的欲望在一瞬間上湧。


我強忍著不適,推開突然出現的陌生女人,卻又恰好看見站在她背後的唐初。


他穿著漂亮的燕尾服,衝我眨了眨眼。


小包裡的手機輕聲震動,我拿起,看見他給我發的消息。


——阿喆,剛剛趙粥看見你,讓我把她介紹給你,我就帶她過來了。


——她人很好的,你們好好相處。


我不 yao


對話框裡的字打到一半,我的手腕已經被人握住,趙粥的目光落在我胸膛,又不著痕跡地移開。


隻是那一眼,就讓曾經的恐懼卷土重來。


我用力拍開她的手。


明明胃裡什麼也沒有,可我卻還是忍不住地幹嘔,她朝著我湊近,我一點點向後挪。


昏暗的光線。


濃重的香水味。


高大的陌生人。


一切的一切,繃斷了我腦中最後一根名為理智的弦。


我捂著嘴巴幹嘔,顫抖著從包裡拿出一把彈簧刀,手卻不受控制地亂晃。


刀子劃過她的皮膚,血色一點點洇滿我的整個世界。


「姜喆!」


怒吼聲響起的同時,我的手被人重重拍開,刀子砸在地上,反射著窗外涼薄的月光。


「你在發什瘋!?」


姜玉的聲音如驚雷。


我卻像是被人扼住了喉,額角的青筋一下一下跳躍,有什麼東西像是要在我腦中爆裂開來。


我捂著嘴巴,眼眶幹澀到疼痛,嗬嗬地,像一頭小獸,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穿著燕尾服的唐初翩然而至,看清時驚呼一聲,聲音裡帶著些哽咽:「發生什麼了?」


「趙粥,你怎麼受傷了?」


「你不是說喜歡阿喆,想和他說說話嗎?」


陌生的女人鎖著眉:「我還什麼都沒幹,他突然拿出來一把刀……」


「玉姐。」唐初忽然喚了姜玉一聲,「趙粥的人品我還是信得過的。」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我喘著氣,伸手,狠狠向他扇過去,卻被擋在他前面的姜玉推開,又狼狽地摔落在地。


三個人居高臨下地望著我。


肚子痛。


眼睛痛。


頭痛。


好像身體的每一部分都在痛。


我像是快要散架的故障機器人,腦中也混沌一片。


我聽見姜玉冷聲呵斥:


「你到底在發什麼瘋?!」


「姜喆。」


「你是不是有病?」


?


姜喆。


你是不是有病。


你是不是——


有病?


?


我想哭的。


但我哭不出來。


我隻能撐著牆,一點一點忍著劇痛,從地上爬起來。


「是。」


「我有病。」


沒多久可活了。


我靠在門邊,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站直。


我知道自己胃中空空,吐不出來東西。


可是現在喉嚨一甜。


粘稠的血從我嘴巴裡湧出,滴落在我的衣服上,又掉在地板上。


我看見姜玉愣了一下。


看見她下意識地想過來碰我。


我卻後退一步。


「你為什麼不問我?」


「為什麼不問她對我做了什麼?」


「你願意相信唐初的一面之詞,也從來不肯聽我說一句話,你從不肯聽我說。」


「因為你從來不在乎。」


「反正到最後都是我的錯——」


「因為我是罪人。」


「我欠了媽媽的命。」


「是嗎?」


?


場面一下子安靜下來 。


我的姐姐隻是慌亂了一瞬。


又立馬冷靜下來。


我聽見她用與平常無二的聲音,再平靜不過地反問我:


「難道不是嗎?」


?


難道不是嗎?


?


「是啊。」


我還是不會哭。


哪怕眼睛痛得要死,就是掉不下來一滴淚。


「所以我馬上就要給媽媽償命了。」


這是我,最後一次叫她姐姐。


我看著姜玉,彎唇微笑:


「我馬上就要死了。」


「開心嗎?」


「姐姐。」


12


姜玉那天晚上沒能抓住姜喆。


他消失在街邊的路上。


後來她無數次想,要是那天她能再快一點。


要是那天,她能抓住姜喆的手,不讓他離開,就好了。


?


姜喆沒有回家。


她的手機號被他拉進了黑名單,微信也隻剩下一個鮮紅的感嘆號。


姜玉在他家樓下抽了兩天的煙,可他再沒有出現在家門口。


二十年的血緣關系,稀薄得好像一張紙。


隻要他失聯,她就再也沒有辦法找到他。


她去了醫院。


戴著眼鏡的醫生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搖頭嘆息:


「盡早找到他吧,再拖下去,真的沒有幾個月可以活了。」


姜玉垂著頭,像是挨訓的學生:「他為什麼……會得這個病?」


「年輕人……都不愛護自己的身體。」


醫生又是一聲嘆息。


姜玉的指甲掐進肉裡。


?


和姜喆失聯的第八天。


她還是闖進了他的家裡。


開鎖的工人收了工具,屋內迎面而來的,是一股刺鼻至極的氣味。


姜玉從來沒有進入過他的家門。


二十年的時光太漫長,她忙於憎恨姜喆,卻從未和他好好坐下來談過一次。


房間裡的東西少得可憐,根本不像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子居住的地方,冰箱有不知名的液體滴落。


她拉開時,才發現裡面的東西已經全部腐爛。


廚房,衛生間,書房,臥室。


清冷地像是從來沒有人居住。


可又幹幹淨淨的,證明他曾經來過。


臥室裡有一個碎掉的巨大玻璃瓶。


玻璃碎片和五彩的藥片散落了一地。


像是被人狠狠砸在地上。


姜玉眼尖,看見桌上的一個空紙盒。


上面印著的字讓她脊背發涼。


文拉法辛。(一種抗抑鬱的藥物。)


?


姜玉奪門而出。


從進門時就籠罩在她頭頂的陰霾並沒有消失,這些天積壓在她心頭的感情,終於將她壓得喘不過氣。


所有的一切,似乎在向她宣告著一個呼之欲出的秘密。


隱秘,又無望。


?


她跪坐在烈日之下,忽然生出一個絕望而無助的念頭。


如果再不快點找到姜喆——


這輩子,她就再也見不到活著的他了。


13


姜喆失聯的第十二天。


姜玉撥通了周微的電話。


大洋彼岸處於睡眠時間,接通電話的女人脾氣並不好,低聲罵了一句國罵,才問是誰。


「是我,姜玉。」


她向來不喜歡周微,在十八歲那年莫名其妙成為自己弟弟最好朋友的女混混。


她知道周微也不喜歡她。


對面的女人罵了一句神經病,一連串的髒話將她罵得狗血淋頭。


「……有事嗎?」


周微聲音嫌棄。


「你……知不知道姜喆去哪了?」


「怎麼了?」


對面的人態度一下變了。


「他……」


將要說出口的話變得分外艱難,苦澀在口腔中蔓延。


「……得了胃癌。」


對面猝不及防地掛斷電話,傳來一頓一頓的忙音。


姜玉捧著手機,茫然無措。


?


一分鍾後,她再打過去,電話被再次接起。


情緒崩塌的聲音再清楚不過地傳進她的耳朵裡,周微的抽泣聲在空曠的房間顯得如此難過。


姜玉開口。


「求求你。」


「幫我找到他吧。」


「隻要他願意治療,就還能再多活一兩年。」


「求求你了。」


周微在電話裡泣不成聲。


「多活幾年……」


「多活幾年對他有什麼好的呢?」


「姜玉。」


「你什麼也不知道。」


?


姜玉愣在原地。


熟悉的窒息感幾乎要將她再次淹沒。


「我知道的。」


她喃喃。


「知道什麼?」


「知道他……」


周微在那邊冷笑。


「姜玉。」


「這個世界上我最討厭的人就是你。」


「唐初是你的弟弟,阿喆就不是你的弟弟了嗎?!」


「你知道他已經死過一次了嗎?」


「姜玉——」


哭腔與質問化為一體,像刀子一樣,穿過幾千裡,如此真切地刺進姜玉心頭。


「你知不知道,」


「姜喆早就死在十八歲了。」


14


她早該知道的。


那麼多細節。


姜喆從十八歲開始,驟然冷淡下來的態度。


對所有男性拒之於千裡之外的冷漠。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不再穿短衣,即便在最熱的天氣,他也永遠穿著長袖長褲。


還有。


他腕間的疤。


隨身攜帶的刀。


散落一地的抗抑鬱藥物。


……


她唯一的,流著相同血液的弟弟——


早在十八歲那年,就開始枯萎了。


15


十八歲那年,我給姜玉打過一個電話。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打給她,或許是還抱著一點幻想,期待著,要是她能救救我就好了。


要是她有一點點不忍心。


要是她有一點點在意我。


要是能讓我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愛我的——


我或許就能在鋪天蓋地、壓得我快要窒息的自毀傾向中,窺見一點生的希望。


電話接通的時候,她跟往常一樣冷冰冰的。


我喊了一聲姐,沒有像往常一樣帶著怨氣,隻是輕聲問了她一句:


「如果我真的死了……」


求求你。

作品推薦

  • 碎嘴子美人

    我是京城第一美人,但年过十八仍没有 人上门求娶。因为我是个碎嘴子。一瞅 一眼万年,张嘴狗憎人嫌。眼看着我

  • 清禾

    仙界最近对谈情说爱严打,我跟璟珩不幸被抓,被罚去下界轮回十世

  • 拯救那個被冤枉的惡毒女配

    "贫困生浇死了我价值三百万的蝴蝶兰。 我正想扇她,却看到了很多弹幕。 【不要啊!这一巴掌下去,那四个瞎了眼的男主又要为了女主吃里扒外了。】 "

  • 將軍她一心搞事業

    我是个被皇帝贬黜的女将军。府邸被收,存银被没,有人眼 巴巴等着看我饿死街头。我转头就找了个郎君成婚。

  • 細雨與風

    我妈说她是攻略者,再不能让我爸喜欢上她就要被系统抹杀了。 魂飞魄散的那种。 我偷偷告诉了爸爸,可我爸却说:「那就让她去死啊。」 妈妈也听到了这句话,她没有哭,只温柔地抱住我。 后来,妈妈真的死了。 可我那冷漠无情的爸爸,却疯了。

  • 內娛純恨情侶

    和前男友上了同一档综艺。在综艺上,我和他被抽到互动答题。

目錄
目錄
設定
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