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天之後，我才收到他的回信。
手機裡滿是未接來電和未讀信息。
而我因為睡前靜音，毫無察覺。
剛開始的信息是：「沈昱，我剛剛忙完工作，很累，你能不能不要和我鬧？」
「就因為我請你跟我媽道個歉，你就鬧這出？沈昱，我們不是孩子了，老人家就算有不對的地方，我們也該多體諒一點。」
「我馬上回來，有什麼事，我們當面說。」
中間的消息是：「你不在家？去哪兒了？鬧分手就離家出走？」
「你不想跟我媽道歉就不道歉好了，我又不是在逼你。」
後來的消息是：「你把你東西全部搬走了？沈昱，你在幹什麼？」
「你說分手是認真的？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嗎？你為什麼要分手？」
「我已經找了你一夜了，你回來吧，有事好商量，好嗎？」
「寶貝，求求你，接下電話吧！」
我給梁明回了電話。
畢竟，我們隻是分手，也沒必要成仇。
電話剛打通，就被瞬間接起。
梁明疲憊的聲音傳來：「沈昱，你在哪裡？有什麼事情好好說不行嗎？非要搞這種大動作，攪得人不得安寧嗎？你不知道會讓我擔心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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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在鬧，也不想多談，我隻是想告訴你，我們分手了。」我說。
「我不懂，到底為什麼？就因為我讓你跟我媽媽道個歉？你不想，我又不會逼你。」
「還是說，我媽她說了什麼話，傷害到了你？」
我突然覺得好笑。
到了這個時候，他才來問我和他媽媽發生了什麼。
若是我沒有離開，想必他根本不會想起問這一句。
「梁明，房子……」
我剛想說房子我自己買了，他，我也不需要了。
就被他打斷：「房子的事情不是和你解釋地很清楚了嗎？現在又在反反復復鬧什麼？」
「沈昱，你就非要這樣子嗎？我不是說了，房子加不加名字都是我倆的共同財產？你不信我，也該信法吧？」
是的，婚後共同還貸部分確實是共同財產。
可他讓我付出的裝修費，卻連出資比例的公證都不敢。
如果愛到最後全憑良心，我不敢去賭那絲人性。
我反問他：「梁明！我今天哪裡提到半句加名字的事？你在激動些什麼？」
他怒氣一頓，嗫嚅道：「我隻是……我隻是很累了，不想重復翻舊賬，因為一件事情反復耗費心神。」
我沒去反駁，隻淡聲告訴他：「我買房了，現在搬進新房子了，你也不必為我擔憂。」
「你買房了？」他聲音突然升高，嗓子都破音了。
「買房這麼重大的事情你為什麼沒和我說？」
梁明急道：「我們都要結婚了，你為什麼突然自己去買房？那我這個房子以後怎麼辦？」
「我們婚房怎麼辦？總不能結婚住毛坯吧？」
「沈昱，你太過分了，這麼亂來，打亂了我所有的計劃。」
11
指責的話還在繼續。
戀愛多年，我從未發現過他的面目這麼難看。
當年，我們還是大學生。
他沒有太多零花錢，便去做家教、做兼職，然後給我買零食、水果，帶我去吃飯。
我還清楚記得，他在大熱天穿著玩偶服發傳單。
頭套摘下時，他臉色通紅，滿頭大汗。
可他第一時間將甜筒遞給我，催促道：「天太熱了，快吃吧，等下要化了。」
陽光下，他淺淡的笑容，從此印刻在我心上。
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的關系慢慢疏遠。
梁明話鋒一轉：「沈昱，如果你不願意裝修我這個房子的話，你的房子做婚房也是可以的。」
「既然你才剛買，到時候辦房產證的時候記得寫上我的名字。」
聽到這，我直接笑出了聲。
「梁明。」我開口道：「什麼婚房不婚房的，我們已經分手了。」
「如今，你有你的房子，我有我的房子，我們都可以過好自己的生活。」
「既然你不想好聚好散，那我就不陪你演恩愛的戲碼了。」
我將他電話和微信直接拉黑了。
過了兩天，我便聽以前的同事說，梁明天天守在公司樓下。
可他以前就對我的工作不上心。
不知道我工作的樓層，也不認識我的前同事。
隻能等在樓下，一遍遍問別人認不認識我。
同事說，他看起來很憔悴可憐。
但因為我申請離開公司前，和他們說過我是分手才走的，所以他們也不敢跟他去說。
隻不過，有天，一個前同事突然給我道歉。
「沈昱，對不起啊，昨天你前男友不知道怎麼就突然認出了我，非說以前見過我跟你在一起，要我告訴他你在哪裡，不說就不讓我走。」
「我家裡孩子生病了，趕時間，沒辦法，隻好告訴他你去了新公司。」
「不好意思啊，你自己多注意安全，我感覺他精神不太正常的樣子。」
我向同事道了謝，畢竟，因為我的事，確實給她帶來了麻煩。
但我沒想到，第二天，我就在新公司樓下見到了梁明。
12
他守在門衛室附近，眼睛直勾勾看著人群。
不知道是不是戀愛濾鏡破碎的原因，他此刻的樣子竟有些兇狠。
見過我，他直接過來拽住我的手腕，眼睛迅速漫出淚水。
聲音委屈卻音量不小，引得同事紛紛駐足。
「寶貝，你不想用嫁妝裝修當然沒問題，但你不要因此丟下我好不好？」
「這些天我吃不好，睡不好，一想到因此失去你，我就難受得心髒疼。」
有細細碎碎的討論聲傳進我耳朵：「嘖嘖，又是個一毛不拔的撈女。」
看著他嘴角無意識勾起的一絲得意，我突然問他：
「嫁妝？什麼嫁妝？你跟我家長輩談過彩禮了嗎？我家說彩禮多少？」
他愣了愣：「我當然要去見你爸媽正式提親的，這不是最近忙，還沒抽出時間嘛。」
「你放心，明天，明天我就去。」
我搖了搖頭：「那你在瞎說什麼呢？彩禮都沒談好，我就有嫁妝了？嫁妝的用途都安排出去了？」
「你說我不願意拿嫁妝裝修房子，那我問你，嫁妝哪裡來的？誰給你允諾了？」
周圍人的輿論一變。
有女生高聲道：「彩禮都沒有，就惦記起人家的嫁妝了？這滿腹算計、吃相難看的人還不一定是誰呢。」
梁明嘴唇張了張，話題一轉：「對不起，寶貝，怪我說錯話了。」
「我本以為，我們相戀多年，你是願意跟我一起奮鬥一個家的，是我自作多情了，對不起。」
「寶貝，我現在知道你的想法了，我會繼續努力的，你放心，我會讓你過上好生活的。」
梁明滿臉深情地看著我，好像我就是他的全世界。
有人開始起哄：「兩口子齊心協力，什麼日子都能過得好。」
「人跟人相處，肯定是有摩擦的，鬧點情緒，吵點小架，是很正常的，哪裡就到了真分手的地步。」
「男生認錯態度很好啊，事情說清楚了就行，沒必要鬧太過，傷感情。」
我突然伸手摸了摸梁明的眼睛，把他弄的一怔。
緩緩道：「梁明，你知道自己多久沒有好好看過我了嗎？」
「畢業之後，明知道北方的發展機會不如南方，我還是陪你去了。可這兩年來，你不認識我任何同事，也不知道我在哪一層樓哪間辦公室。」
「我跟你抱怨工作，你說我工作壓力沒你大，要學會自己化解。說你不懂我的工作，沒法給我提建議。」
「你說帶我去吃美食，選的卻從來都是最便宜的餐館，送我的花，都是隨手從公司折的。可你想想，你跟同事、跟朋友、跟領導，會去那些餐館吃飯嗎？會送他們一隻不要成本的花嗎？」
「你媽媽從不輕易給你打電話，卻每月至少給我打一次電話，絮叨些家長裡短，提醒我好好照顧你，原因居然是覺得你太忙，不想打擾到你，而照顧好你應該是我的事。」
「你要我提前拿出嫁妝裝修房子，卻半句不提彩禮，也不想在房產證上加我的名字，理由是交稅高，而我們是一體，讓我不用擔心，你不會收我房租費。」
「你說，我的房子也可以做婚房，但應該加上你的名字，因為我的房子剛買還沒辦證，加上你的名字比較方便。」
「梁明，我想要的愛情和婚姻不是這樣子的。」
我越說，梁明越慌。
裝出來的深情假面破碎，多了幾分真切的恐慌。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梁明搖著頭，拼命想解釋，卻又無從解釋。
周圍的唏噓聲快要將他淹沒。
不少人開始指責他。
「不是我說啊，哥們，人家為你去了北方，離鄉背井的，你還看不上人家？拿最差的東西招待人家？」
「你都不參加人家女孩子的聚會的嗎？真的一個前同事都不認識嗎？」
「笑死了，說什麼愛不愛的，不就是覺得人家好打發，便用最廉價的東西敷衍對方嗎？」
「自己的房子，惦記著人家的錢裝修。人家的房子，你惦記著加名字。哥們，你是真絕啊！絕到人想吐槽都啞口無言的地步！」
13
梁明落荒而逃了。
我的電話和微信也清淨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想清楚了，他終於不再換著號碼轟炸我。
總公司這邊新技術新知識確實強很多，我一頭扎進工作裡，學到了很多東西。
這裡薪資更高，獎懲也更加嚴明，我充滿幹勁。
爸媽經常周末和假期來看我。
我有事時，他倆就做好飯，等我回家吃。
我有空闲時，一家三口就在周邊旅行。
幸福指數直線上升。
總公司工作一年後，我晉升成了小主管。
不僅可以獨自帶項目，收入上也是節節高漲。
我提前還了部分房貸, 生活壓力更小了。
那天, 我剛從合作公司出來，就遇見了梁明曾經的室友周傑。
雙方點頭致意, 我就準備離開。
他卻邀請我喝杯咖啡再走。
「聽說，你和梁明分手了？」
「嗯, 有段時間了。」
周傑點點頭：「你終於聰明了一次。」
我有些疑惑, 便問他什麼意思。
他道：「我和室友的關系不算好, 你知道的吧？」
我點頭，那時候梁明宿舍四個人, 但一起出現的隻有三個，周傑不在裡面。
他繼續說：「雖然他們不跟我玩，卻也不會特意避開我聊天。」
「當初，梁明想要戀愛的對象並不是你, 是有次你爸媽來學校看你, 給你買了好多東西，有人就說，你家庭還不錯, 梁明才決定跟你在一起的。」
大概是意識到我不高興了。
「（我」「大學畢業前，你將醉酒的他送回宿舍, 請我們幫忙照顧好他。可你一離開，他便清醒了過來, 跟另外兩個室友擊掌，感謝他們提供的好方法，讓你終於同意跟他去北方。那夜，他們在宿舍喝到天亮。」
周傑伸手接過服務員打包的咖啡, 站了起來。
「原諒我的自私, 沒有在此之前便將這些事告訴你。」
「但我無法斷定, 當我說了這些，你會怎麼想我, 是覺得我在中傷他, 還是以為我想破壞你倆的感情。」
「可現在你既然分手了, 這些話，你聽了便也過了, 不會對你人生的重要決定造成影響。」
他轉身出門：「我走了，女朋友還在等我。」
咖啡店外，一個粉色衣裙的姑娘撲向他, 被他伸手接住。
隨即，姑娘美滋滋地接過咖啡，喝了起來, 轉頭看他時, 笑容燦爛。
兩人就這麼拉著手, 晃過了大街。
走出咖啡廳，我正好接到爸爸打來的電話。
爸爸熱情洋溢的聲音傳了出來，帶著哄孩子般的聲調：「我家小姑娘, 今天能不能準時下班吃飯呀？」
「能能能！我今天在外面談工作，現在馬上就回來。」
夕陽映照在玻璃樓上，暖黃的光反射在我臉上。
夕陽很美好。
我也很美好。
我值得被好好愛著。
（全文完）
